333. 私淑 “臣能做的都已經做完了,再留下……(2 / 2)

梧州大部分識字的人,也都勉強算是劉鬆年的“學生”,故而蘇喆自稱“私淑弟子”。

祝纓沒讓蘇喆穿男裝,小姑娘一身女裝,又與京城裡的小姑娘全不一樣。氣質是其一,這小姑娘一身的“不怕”。其次是妝束,蘇喆十幾歲了,發型卻不像同齡人那樣努力模仿女性長輩越來越弄得繁複。她的衣服比流行的女裝在幾處地方做了修改,更利索、更方便行動。

劉鬆年狠狠地剜了祝纓一眼,再看這一對少男少女時目光變得平和了不少:“起來吧,好好吃飯。”

兩人再磕一個頭,爬起來回去繼續吃。

劉鬆年嗤笑一聲:“誰教出來的像誰,他們就像你。”這個時候還能吃得下,看著就有點像祝纓。

祝纓回他一個笑。正在議詹事府的事,劉鬆年暫時不會遞出第二道“乞骸骨”的奏本,等東宮的台子搭起來了,劉鬆年恐怕就真的要休致了。現在正是借劉鬆年安排的好時候。

劉鬆年道:“你還這麼操心著梧州!你那大理寺,弄了四個吉遠府出身的人進去,彆當我不知道!”

吉遠府是原梧州境內的,也可以說是“大梧州”的範疇。

祝纓道:“那些是原梧州的官學生,其他地方讀經史的更多、他們更喜歡春秋決獄又一瓶不滿半瓶晃蕩,用心研讀律法的人還是少。我經史上還差著點兒,倒是律法更熟悉些,從到福祿縣開始,就偏向明法科。於今二十年,也有幾個人能用了。總比人事不懂隻知道狎妓吃飯的破爛強。”

這四個人是之前那一批往地方上去做縣丞之類官職的官學生,有了地方經驗,也熬了點資曆,現在調回來做個評事之類的,品級也合適。

隻可惜調令下去,需要時間,現在還沒到京城。等他們到大理寺報到魯王案也結了,沾不上這辦案的光了。

劉鬆年“嘖嘖”兩聲:“太用心了,他們也會心向你。”

祝纓道:“開了一塊荒地,好容易能長出莊稼了,荒了就太可惜了。朝廷現在這個樣子,怕也騰不出手去多管。我再不管,這朝廷裡,還有哪個人能分心多看梧州一眼呢?不心向我,難道心向貪暴之徒?那不合理吧?”

一提到朝廷現在的樣子,再想到皇帝,劉鬆年的臉皺了起來:“吃飯。”

三個人在劉鬆年家蹭了一頓飯,祝纓帶著兩個人回家。

辭行的時候,祝纓道:“那我就給他們做衣裳去了?”

劉鬆年指著蘇喆,道:“這個官服,你要怎麼做?”

祝纓道:“當年議過的,大理寺的女丞。當時嫌吵得麻煩,現在正好依葫蘆畫瓢,能用得上了。”

劉鬆年道:“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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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喆與林風都有點小激動,回程路上,蘇喆一直抿嘴笑,林風嘰嘰喳喳:“義父,我要做什麼?”“義父,我也跟趙家阿哥一樣要寫很多文書嗎?”“義父,我也能上朝嗎?”

“義父……”

“閉嘴。”祝纓說。

林風閉了一會兒嘴,回到家裡,又忍不住了:“義父……”

“滾。”

林風滾了。

祝纓對蘇喆道:“寫信回去給你阿媽,也告訴她一聲。”

“哎。”

祝纓把手背在背後,她算計劉鬆年了,劉鬆年也知道她算計了,但是劉鬆年忍了。

就……怪不好意思的。

她踱回書房,抽一張紙來,往上麵寫字。憑著記憶,寫了一些地方官的名字,都是與魯王逆案有關的人,又在後麵寫了一下他們任職的地方。

接著寫了第二張紙,是經她舉薦上去的人。調了四個人到大理寺,他們原來的位置就空出來了,如果機會合適,也可以填一下了。

過兩天吧,先把蘇喆和事給砸實了。

劉鬆年答應了祝纓的事,第二天就有了眉目,他寫個奏本,填兩個人到自己府裡,誰也攔不著。

劉鬆年的奏本奏上,皇帝沒仔細看就同意了。但是在門下省,被一個給事中給駁了回去,理由是他記得蘇喆出身是瑛族不說,還是個女子!這就不合常理了。

蘇喆確定為蘇鳴鸞繼承人的時候,也是朝廷出的旨,鴻臚等處辦的事,所以給事中有印象。

皇帝又召劉鬆年來問,劉鬆年便以“羈縻之地、自有風俗在彼”為由,給皇帝解釋了一下:“朝廷現在是要四夷安穩,質樸無文。”蘇喆家世代是頭領,人家自己家不在意,朝廷就不要找麻煩了。

第二次才通過。

蘇喆、林風的手續祝纓就不給他們辦了,她將二人叫到書房:“你們倆先同我去劉相公府上拜謝,然後就聽劉相公安排吧。”

衣服之類還是她給收拾,又是量體,又是準備用具。湊齊了,往劉鬆年家一放,祝纓頭也不回地走了。

林風對蘇喆道:“這、這就不理咱們了嗎?”

蘇喆道:“也沒理我舅舅啊!”

她說的是趙蘇,趙蘇至今還被扔在鴻臚寺裡給駱晟辦事,一到休沐日就回來倒苦水。林風低聲道:“我記得趙家阿哥以前很陰沉的,怎麼現在叨叨叨個不停了?”

他們都會說奇霞語,比方言還不好懂,公然地說小話。

蘇喆道:“那我跟他講,明天叫他凶你!”

“不要!我也是你舅,你不能這樣對我!”

“哼!”

兩人在京中就此多了一處地方可去,按時到劉鬆年的府上去。早上是可以晚到的,劉鬆年得上朝,下午就在劉鬆年的眼皮子底下活動。劉鬆年不怎麼管庶務,他們乾的最多的是讀書、跑腿。

劉鬆年有時候也問他們梧州的事情,蘇喆更聰明一點,知道什麼不該說。林風大大咧咧,但知道的機密少。蘇喆每天回家,都把當天與劉鬆年說過什麼話複述給祝纓聽,林風也能複述個大概。

這一天,林風期期艾艾地蹭進了書房,一臉要哭的樣子:“義父,我可能闖禍了。”

祝纓挑了挑眉,把這倆放到劉鬆年麵前時她就知道劉鬆年能套出些話,不過,問題不大。

林風道:“我、我提到了索寧家……我本來沒想說他的,就說、說他們祭天的時候順口提了一下這家已經沒了。”劉鬆年問風俗,林風就舉例索寧家當年殘暴抓過他家的人。

蘇喆道:“我、我圓回來了一點兒,說是我家和塔郎家被欺負了才還手的。”

他們對索寧家是動刀子吞並分贓的,這與朝廷對待五家的“和平”不太相符。

祝纓道:“現在知道要管住嘴了?”

林風一副大難臨頭的樣子:“義父,你把我交給他吧!我做錯事了,我扛!”

祝纓熬到他哭出來,才說:“這件事,我來解釋。你們……”

蘇喆馬上說:“管住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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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兩人起得比平常更早一些,早早守在院門外,等祝纓出來,林風諂媚地湊了上去:“義父……”

祝纓道:“劉相公還好說話,對彆人可就沒這麼多好事了。”

林風縮著脖子:“是。”

他想問祝纓要怎麼解釋,想必是很難的了,又不敢開口,搶了牽馬的活兒,給祝纓送到街口。

祝纓道:“好了,回去收拾收拾,你也得去應卯。”

“哎……”

解釋個屁!

早就跟王雲鶴說過了的,她要經營的就不止是一個梧州。如果不把她調回來,她的計劃是一直往前推,直到能與西番接壤,達到牽製的目的。

所以,滅一個索寧家,有什麼不對?

那是證明她一直在乾活,從來不偷懶!

就是這個,挑動並吞可能方法有點冒險,可能會變成一場小規模的戰爭。

“你就弄險吧!”劉鬆年也是這麼罵的。

上完朝,劉鬆年把祝纓叫到政事堂,單獨罵了一頓:“以後想好退路再這麼乾!”

祝纓道:“我算過了,還行。”

“行個屁!”劉鬆年說,“就是弄險。你要是覺得這是件好事,怎麼不敢上報朝廷?嘖嘖嘖!”

祝纓道:“想的來著,等再多招徠幾處,都混在一起報上來就蓋住了。”

劉鬆年戳著她的腦門兒說:“弄險就弄險,得自己能兜得住,自己回家告誡林風他們,不許胡說。”

“是。”

“囑咐也是白囑咐。”劉鬆年咕噥一聲,聰明人向來是自信的,祝纓也是個聰明人,劉鬆年也不覺得一句話就能讓她老實了。他嚇唬道:“做事前先想想,天下難道隻有你一個聰明人?”

“是。”

“嗯?”

“不是。”

劉鬆年道:“滾。”

祝纓滾了。

滾出政事堂,回大理寺的路上又遇到了喬三縮在一個拐角的地方,看到她來,喬三冒了出來:“大人。”

祝纓站住了,看他一臉焦慮,問道:“鴻臚寺有人為難你嗎?”

“不是,沒有,趙大人還關照小人來著。趙大人派小人在這裡等大人,讓小人傳一句話給大人——剛才的消息,老駱駙馬歿了。”

哦豁!鴻臚寺卿也空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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