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9. 理事 定了一個調子。(2 / 2)

“叔?”王刺史問了一句。

陳放含笑道:“是,祝叔父與家祖家嚴是同鄉,我們兩家乃是通家之好。”

“原來如此!”

耳聽得腳步聲起,他們匆忙約定尋個時間再細談。

祝纓從後麵轉了出來,她已經將紫袍換下,著一身繡著金線的錦袍,除了官帽,換了一頂小金冠,蹀躞帶。看著又年輕了幾歲,好似一個初入官場的年輕人。

眾人忙起身相迎。

祝纓微笑道:“諸位請坐。”

她坐下了,彆人才跟著坐,祝纓道:“剛才是說公事,不得不說清楚,諸位都年長於我,實在是冒犯了,還請恕罪。”

眾人都說不敢。

祝纓道:“現在是私宴,咱們就不必客氣了。北地離京遠,難見天顏,其中的難處我也是知道的。我二十歲的時候出京,去的福祿縣,那兒更遠,兩千七百裡。”

她說著,指了指蘇喆、顧縣令等人:“就他們家那兒,一路險阻不必說。到了地方上,也是很難的。什麼樣的情形會被派到遠離京城,我都有數,大家都不容易。”

刺史們將心中的不快消了不少。

祝纓也知道,北地的日子在之前還是不錯的,有榷場有貿易,冷是冷,但是做到刺史的人日子過得還挺好。但是比起膏腴之地,那確實是差不少的。

他們與冷雲還不一樣,當年冷雲南下,遠則遠矣,到了就有現成的政績可拿,又沒有戰爭的危險。與這幾位還是不一樣的。

祝纓又說:“各位有什麼難處,也儘管說出來。不能隻安撫百姓、監督官員,反而不體諒官員的難處,也不管束劣紳。”

另一位袁刺史道:“大人,您安排的都好說,卻隻有一件難事。”

祝纓問道:“什麼事?”

“官軍所行之處,軍紀欠佳,與地方上常有摩擦。”袁刺史說。

這位刺史一張方臉,端正肅穆,他的轄下是秩序最好的,是個能乾的人。四十來歲,寶相莊嚴,剛才報人口、田畝數之類的時候,他也是信手拈來,不用再詢問估計。之所以與陽、王二人一樣在北地做刺史,乃是因為他姓袁。

是先帝第一次給太子選妃的那個袁家,後來袁氏出了事兒,近枝倒了個大黴,遠枝倒還入仕,隻是在朝中暫時失勢。

他開了這個口,陽、王二人,以及另一位張刺史都跟著說:“是呢,將官裡好一些的還知道下個令,不踩踏莊稼。差一些的,並不管束。百姓與他們理論,還要挨幾道鞭子。說是將士們為了保護百姓不惜性命,倒要被人管了。”

祝纓道:“這個我來辦。還有嗎?”

一頓飯吃下來,祝纓沒再提多餘的要求,反而再次許諾,隻要照她的安排辦,她為刺史們扛吏部和戶部——其中戶部已經扛完了,今年的錢糧由她來分配了。

祝纓道:“我這人不好虛言,諸位與我相處下來就會知道我的為人了。無論是大同還是小康,是聖人之道還是王圖霸業,都要落到百姓的碗裡。要人辦事,要麼給錢,要麼給權。錢糧的事兒,我已先兌現了。接下來,還請諸位助我。”

陽刺史道:“豈敢不從?”

錢的事兒祝纓扛了,四州就得拿一些處分的權利給她來做交換。祝纓才會再接著兌現為他們扛住吏部考核的承諾。

王刺史起身端起酒盞來,祝纓的杯中仍然不是酒,但也無人挑剔。

他們好好地吃了一餐飯,祝纓將各人送走,再留下鄭翁,詢問一些北地士紳的情況。北地四州,情況也是略有不同的。祝纓薅來的四十個子弟,是“子弟”,多半是還沒有執掌家業的,鄭翁不同。他的父親在世的時候年事已高就不大管事,都是鄭翁在打理。

到得他的父親被逼死,他又為父告狀,顯是通曉許多人情世故的。告狀,還能告成,須得有些能耐。

祝纓又留他談了許久,才讓顧縣令好生帶鄭翁回家。

祝纓自己則叫來金良,金良是第一次見到祝纓這樣“理事”,從頭看到尾,隻覺得她“會辦事”。見祝纓叫自己,也有些躍躍欲試,不知道要安排自己做什麼。

祝纓道:“金大哥,你也收拾一下,過兩天咱們去拜會鄭侯。”

金良驚訝地道:“拜見君侯?”

祝纓道:“是。先前派人問候他,是因我脫不開身。如今把公務安排完了,我在這兒看兩天,看他們辦事沒有錯訛了,也該去拜會鄭侯了。否則豈不是失禮?”

金良高興地道:“好!我就去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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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良當晚高興得半宿沒睡好,幾位刺史也與他一樣。

離了行轅,陽刺史作為地主,請幾位同僚到自己的府裡一敘,除了刺史,還捎上了個施彆駕。

幾個人的心情都有些複雜,他們都是年紀比祝纓大幾歲、出身比祝纓強百倍,雖然資曆未必比祝纓老,然而家學淵源。

如今一見,卻被這麼個人拿捏得死死的。

到了刺史府,幾人一坐,陽刺史先開口,一張口卻是一聲失落的笑:“可真是個能人!怪不得有人誇有人罵。”

王刺史道:“現在怎麼辦?”他本是不開心的,祝纓提的條件他們無法拒絕。

袁刺史道:“大敵當前,我等食君之祿,也當庇護一方百姓。”

張刺史道:“無論如何,先把這一關過了才好。百姓流離失所,”

陽刺史道:“也隻好如此啦,施公,那位陳公子?”

施彆駕忙說:“我明日請他過府一敘。”

“好!”

袁刺史道:“我明天再留一日,後日啟程。”王、張二人也是如此,都想等一等施彆駕探聽到的消息。

四個人第二天早早起床,施彆駕也早早下了帖子,請陳放到家裡喝茶。施彆駕特意又準備了一些北地過冬所需之物,統統交與陳放:“早知是你,前番天使從這裡過,就一並交給你了。”

陳放道:“叔父費心了。”

“哪裡哪裡。”

施彆駕做出一點點嶽父家親戚滿意的情狀,與陳放先話家常,問了施鯤的身體之類。陳放道:“都好。”

因施季行是大理寺的少卿,由他做引子將話說到了祝纓身上。

陳放道:“祝叔父素來寬和機靈、有勇有謀,念舊情,父祖都說他是值得相交之人。魯王謀逆時,是叔父及時通知的太子,又與劉相公守在先帝榻前。當時小侄也在,叔父格外在今上麵前提到了小侄。”

施彆駕聽了兩耳朵的祝纓的好話,陳放又說了好些祝纓的事跡。最後說:“叔父做事,向來不會虧待自己人的。不過,他老人家從來一是一、二是二。劃下的道兒,也不容彆的去試探。向來恩怨分明、賞罰分明。”

施彆駕道:“如今王、鄭二相,咱們這位天使,究竟是個什麼章程?看他行事,有些像王相,然而,似乎又與鄭相有淵源。”

陳放微笑道:“叔父是陛下的大臣,隻知依法而斷。您隻管放心,他是個公平持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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