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之前,冷侯得先去北地與祝纓見上一麵。
駱晟也身負了一項責任——宣旨。
因祝纓身上兼著使職,又多又麻煩,朝廷便給她了一個統一的稱號:節度使。
許其臨時設立幕府。
即有了短暫的開府之權,召集一定的人手,戰爭結束後幕府解散。
權利太大,又遠離京城,這個旨意的傳達就不能隨便派個人就算完了。皇帝左看右看,點了個駱晟。
又因冷侯以為,北地用兵,他須與“友軍”協調,這樣彼此之間才好有個照應。更因“分兵”是要從大營裡分出一部分出去,冷侯是必得去見祝纓,從她手裡分出一部分的兵馬。
冷侯挾著駱晟到了大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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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纓先送了鄭侯回京,鄭侯千叮萬囑,將手上一些將校移給祝纓,才說:“老了,不得不回。然不能儘殲胡騎,是我心中一大憾事。”
祝纓沒有一口答應,隻說:“以君侯的謀略滌蕩宇內,也是好的。”
唐善跟著鄭侯走了,隻餘金良擔心地與祝纓一同留在北地。
接到冷侯與駱晟一同到來。
冷侯領兵自不必說,駱晟的到來就有些讓人不解了。
如果派使者監督邊將,不必非得用駱晟,如果不在意邊患,就更不用駱晟了。可是駱晟偏偏被派了來。
駱晟有些無措。
北上之前,皇帝告訴他,是因為信任他才派他領了這個差使。因為駱晟做過鴻臚,設若與胡人有交涉,前鴻臚寺卿是非常合適的。
駱晟隻得硬著頭皮,與冷侯到了祝纓的軍中。
他們二人於途中遇到了鄭侯,兩個交談,勉強算是知道了前線的戰況——鄭侯給胡人造成了不小的損失,但是胡人也沒有示弱,還得接著磨。
駱晟看著鄭侯說兩句就一翻白眼累倒的樣子,也沒辦法繼續追問,隻得帶著一肚皮的奇怪訊息趕到了大營。
看到祝纓親自到大營外麵迎接,並不因增加了權柄驕人,駱晟放下心來。
他不大會應付這樣的場景,北地的驕兵悍將與京師的風雅勳貴是完全不同的。他還是祭出了自己的絕招——沉默,努力記下雙方的言論。
冷侯說:“分兵本非明智之舉,好在鄭侯在時已然定這下了分兵的策略。”
祝纓道:“既然朝廷有令,我自當遵循。君侯的糧草,一粒也不會少的。”
冷侯看著蘇喆等人不太高興的樣子,又看駱晟一副不很擔心的樣子,心中一歎,這位駙馬,還不如冷雲呢!
冷侯滿口答應:“那便好,那便好,補給由你來管,我是放心的。”
祝纓詢問冷侯糧草要與誰對接,冷侯笑道:“我那裡,還是你安排。我帶多少兵走,咱們商量著辦。”
祝纓道:“我不大懂這些,還是您看著安排吧。”
兩人一番謙讓,冷侯拿出一張單子。從單子上看,冷侯隻從軍中分兵,不領民政,看起來竟比祝纓手中權柄要小一點。
這安排有些尷尬。其實,讓冷侯代替鄭侯,祝纓還領舊職不管軍務是最好的。
駱晟隻說二位辛苦。
祝纓與冷侯對望一眼,都知道這位駙馬是指望不上的。祝纓回味了一下旨意,並沒有給駱晟安排一個“監軍”“統帥”的職務,隻是讓駱晟暫留軍前。
這位駙馬卻是個對軍事一竅不通的人!
祝纓與冷侯很快商量出了結果。
祝纓搶先道:“國之大事,在祀與戎。我不能為自己威風強出頭以致壞事,還是要看君侯的。君侯的糧草補給由戶部撥給,我會如數轉運過去。
若有額外耗費,隻管來公文,我儘力為君侯騰挪。”
冷侯也知道祝纓是沒有軍事經驗的,但是祝纓一直以來都挺能乾,少年得誌還能克製住對兵權的渴望,冷侯對祝纓的態度更認真了。
冷侯道:“無論內外,皆是為國!我衝鋒,你守家,一旦得勝,是你我二人之力!”
祝纓道:“如此,全賴君侯了。”
駱晟道:“那就這麼分了?”
冷侯道:“鄭侯在時,不是也分兩路出擊的麼?依樣畫葫蘆而已。”
鄭侯在時分做三份,左右兩路、中軍大帳。正好,冷侯一來就接過了小冷將軍手中的兵馬,再從中軍分走一部分將士。
祝纓也大方,凡是官軍,冷侯要誰給誰、要多少給多少。
冷侯與祝纓交割之後,往外小冷將軍處而去。
駱晟見狀,不得不詢問祝纓:“這……接下來要做什麼?”
祝纓微笑道:“冷侯是老將,他是知道輕重的。您且在行轅住下,等胡人有接洽的意圖,就得靠您了。”
駱晟道:“以前這些事也是你更熟悉,竟不知要我來是什麼意思。”
祝纓道:“您人品貴重,當然是您來。我以往也不過做些雜務,坐鎮還是看您,如今也還是如前。”
她自己另有一些人要應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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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纓回到大營自己的帳內,鄭侯返京、冷侯領兵而走,大帳理所當然地歸了她。
她拿起一份公文,隻見上麵一個人名,乃是政事堂調來北地的人——羅甲秀。
荊綱見她看著公文久久不動,小心地問:“大人?可是有事要吩咐我等去做?”
祝纓輕歎一聲:“你去驛館接一個人吧。”
荊綱有些驚訝地問:“是什麼人呢?”
祝纓隻派過少數幾次接人的活計,都是接的天使,這個羅甲秀又是什麼人呢?
祝纓似是知道他的想法,仿佛解釋一般地說:“他是當年與我同時被政事堂派到州縣任職的。”
十幾年前,陳、施、王三人曾一批派了百來號年輕人到地方上任職。李彥慶是第一個主動請纓的,祝纓是要求走得最遠的。而與他們同一批的人裡,就有一個叫羅甲秀的。
這便是荊綱所不知道的了。
他不知道,隻好猜測:這究竟是一個什麼人,竟能得到大人如此重視?
行轅裡卻有另一個人是明白的。
朝廷的分兵安排陳放能夠理解,所有人裡他算是冷靜的。此時蘇喆有點心煩,嘟囔一句:“這又是什麼人啊?來了能乾什麼?比咱們自己人更好麼……”
陳放對蘇喆道:“我仿佛聽阿翁提到過,當年有些人被派到地方上曆練。世叔是最出色者,李彥慶心誌堅定。其餘人能被政事堂選中,也都非凡俗。”
祝青君戳戳蘇喆背心,蘇喆撅著的嘴一收!唇角一翹!臉上看不出賭氣的樣子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