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蘇喆驚聲尖叫, “憑什麼啊?!!!!”
蘇喆氣得要死!
京城的旨意下來了,居然是分兵!
蘇喆北上本是憑著一股子的意氣,她是她阿媽唯一的繼承人, 是在阿翁身邊教養長大的孩子!在劉相公府裡混個閒差她也接受了, 劉相公有趣、阿翁也是為了她勞心勞力。
可是!
“憑什麼?”蘇喆尖利地質問, “阿翁哪裡對不起他們了?打從記事起, 阿翁就為這朝廷經略南方,好吧, 不說以前, 就說現在!阿翁這般辛苦, 他們憑什麼分兵?!!!鄭侯都要將北地交給阿翁的,皇帝憑什麼要分兵?”
這是蘇喆所不能理解的!
卓玨等人也是一腔的憤怒!
包主簿道:“莫不是朝廷之中,奸佞當道?若是王相公主政,當不致於此!”
林風與祝青君努力將蘇喆給拉了回來, 林風道:“你先彆瘋行不行?!等義父說話,怎麼你倒先替主父做主了呢?”
祝青君則緩聲道:“小妹, 你緩一緩, 看看大人怎麼說。”
“還能怎麼說?”蘇喆怒道, “我自打被阿媽接回家裡來就沒受過這樣的窩囊氣!”
林風有些無措, 他是有些怕蘇喆的,隻好頻頻向祝青君使眼色。
祝青君低聲對蘇喆耳語道:“你再生氣一點兒,鬨得更大一點兒, 咱們才好向大人陳情。”
蘇喆催怔, 旋即大吵起來。林風在一旁與項安等人故意一唱一和:“北地現在如此安樂,都是大人夙夜勞心!”
“是啊!大人辛勞一年有餘,鄭侯都以事相托,怎麼朝廷又生出事端來了?”
所有人都在為祝纓鳴不平。
蘇喆等人可不管什麼“保全”!
祝文將眼睛瞪出了血絲, 對卓玨道:“憑它什麼!!!沒有大人,北地能有現在和樂的樣子?”
卓玨自己的心裡已經怒氣高漲了,還要安撫這些人:“是朝廷這些人為大局考慮嘛!”
如果沒有蘇喆等人先鬨起來,他現在應該已經鬨開了。十分不幸的是,朝廷的詔命下到了行轅,他作為一個正經讀書人出身的官員,還得安撫蘇喆等人。
安撫了半晌,卓玨也怒了:“陛下這是要乾什麼?!索性,咱們去尋大人說明白去!這也太欺負人了!”
卓玨有私心,為他卓氏族人,為他南士諸友,一開始不給還罷了,鄭侯先舉薦祝纓代理大營,他們也跟著忙了很久,且忙且樂,朝廷又安排了冷侯過來分兵。給出去的還帶往回收的嗎?
最冷靜的隻剩祝纓了。
祝纓看著林風與祝青君兩個人合力將蘇喆往後拖,唇角微翹。
蘇喆看到了更生氣了:“阿翁!你笑什麼?!!!你還笑得出來呢!!!”
祝纓擺了擺手,輕聲道:“好啦,我知道你的心意。”
林風與祝青君試探地略鬆了一鬆手,看蘇喆沒有撲上去,才小心地往後退了半步。
祝纓看了看眼下室內諸人,都是自己人。才說:“要沉住氣。”
蘇喆小聲嘀咕:“我已經夠溫和冷靜了。”
祝纓道:“我知道你們的意思,然而無論如何,都要等到擊退胡兵之後再說嗬。京城裡怎麼想的,我大約能夠知道一二。小妹,你想一想,冷侯是不好相處的人麼?”
蘇喆是一點也沒被祝纓繞暈,她認真地說:“此一時彼一時,京城養老的冷侯與北境掛帥冷侯可不是一回事兒!”
蘇喆越說越氣:“憑什麼呀?!!!您和冷侯分作兩路,他的補給您還得‘酌情’給他籌措?怎麼就不將討胡都交給您?”
祝纓道:“你還是來北地的時間太短,再看一看就知道了。”
被偏愛的孩子總是格外的有底氣,蘇喆就是個被偏愛的孩子,她理直氣壯地問祝纓:“還要看什麼?咱們青君哪裡不好了?我看的就是青君立了功,也不見表彰,憑什麼呢?她難道不值一個校尉?”
祝青君道:“哎,先說眼前。”
蘇喆道:“我就是在說眼前!辛苦這麼久,臟的累的都是您帶著咱們在乾!”
北地子弟們看著蘇喆等人鬨,漸漸收起了玩鬨之心,在包主簿的帶領下,往祝纓的案前一排一排地跪下:“大人,大人怎麼忍心拋下我們呢?我們還是聽命於大人!”
祝纓拍了一下桌子,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祝纓道:“怎麼了?真當自己是新媳婦兒,就等著受欺負了?把手上的活兒給我乾好!”
風行草偃,蘇喆再不服氣,也被林風與祝青君給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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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蘇喆一個平素機靈冷靜的小姑娘生氣的,正是朝廷的諭旨。
好麼,這就分兵了?北地能有如今的局麵,絕對有祝纓的辛勞!哪怕來的是冷侯,大家也是不樂意的。
南人不樂意,北地人也不樂意!
本來是很簡單的事情,憑本事拿功勞從祝纓手裡換好處,現在來了個冷侯!又得再多一群需要“相處”的人。
鄭侯回去就回去了,再來一個新長官算怎麼回事兒?更讓蘇喆厭惡的是,祝纓還要兼著北地的使職,什麼屯田、決獄、轉運都壓在了祝纓的身上。
不帶這麼欺負人的!
蘇喆怒道:“怎麼管自家的補給就算了,冷侯的補給也要您給酌情呢?阿翁,您怎麼這麼老實啊?!!!酌什麼情?先管您自己!怎麼戶部的人都死絕了嗎?又要連累您!”
祝纓倒不意外,朝廷麼,就是不願意讓京城以外的人有太大的勢力。朝廷下這個旨她也是理解的,她沒有領過兵,冷侯是老將,很好理解。分兵,大約是為了“製衡”。
理由都是現成的:鄭侯的規劃也是分兵,連同大營,一共分了三路呢。如今隻是分做兩部,也不算毫無根據的胡鬨。
“怪沒意思的。”祝纓嘀咕了一聲。
一旁的胡師姐問了一句:“大人,怎麼了?”
祝纓道:“沒事,明天早些起,要為鄭侯送行。”
才大捷,鄭侯又病重,京城來了旨意,接鄭侯回京,祝纓得送鄭侯。再不舍,再覺得前線有一個統一的指揮會更好,鄭侯還是得回去。
次日,祝纓早早起來,送鄭侯回京,一氣送出二十裡,鄭侯道:“回去吧,到了如今的地步,還是泯然眾人更好。不要太惹眼。”
祝纓目送他的車隊漸行漸遠,終於消失在了官道的儘頭。
朝廷是有些愚蠢的,如果新將領沒有一種“天授”,無論是臨陣換將還是改變布署都是不如不變的。現在,皇帝把鄭侯給召回京了。諭書上寫著是體恤鄭侯,皇帝心裡怎麼想的已經不重要了。
冷侯便是在這種氣氛中到的大營。
他與鄭侯在途中相遇,彼此交換了一些訊息,然後鄭侯回京,冷侯北上。冷侯此行又帶著一個拖油瓶——駱晟。
冷侯心裡覺得帶上駱晟就是拖後腿,但是皇帝覺得應該派駱晟北上。前鴻臚寺卿,了解胡人,可以分擔一些與胡人打交道的事物。
沒有辦法,冷侯隻得帶上了駱晟。
駱晟以前是個老實人,冷侯決定把他留給祝纓——反正,之前他們在鴻臚寺裡相處愉快。
駱晟也是將要出孝的時候,丁憂名義上是要所有人都執行的,實際生活中卻許多變通之法。譬如皇帝的“以日易月”,譬如有些官員的“奪情”。
冷侯決定以此為理由,將駱晟丟給祝纓去應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