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5. 信任 咱們什麼都不算!(2 / 2)

溫嶽倒吸了一口涼氣:“那要看是什麼事情。”

“什麼事?”

溫嶽道:“無害於陛下,無害於國家。凡事總要先公後私。”

皇帝滿意地點了點頭:“去吧,給你三天假。”

“是。”

祝纓在軍營等到溫嶽回來與他交接,溫嶽將人馬安頓好之後,便趕去了鄭熹家拜祭。

祝纓陪他去鄭熹家走了一遭,溫嶽先拈香,祝纓也跟著拈了一回香。

鄭熹道:“以後就不可過從甚密啦。”

溫嶽聽後心中有些難過,不禁低下了頭。

祝纓道:“又不是不能來往了,總不能不讓人串門。不過是正在節骨眼上,稍有些忌諱。等溫大站穩了腳跟,再從容聯絡也不遲。上來就調明顯聽命於相公的人當禁軍?在陛下這裡就先會被否決掉。”

她說服皇帝的理由是“招募新兵”與舊製沒什麼關係,可不是與舊製關係很強。估計皇帝的想法是:能獨領一軍,直接聽命於皇帝,溫嶽應該知道怎麼選擇。

鄭熹微笑道:“我知道你們的心。你們兩個,都去忙吧。”

溫嶽哽咽的答應了一聲,與祝纓一同辭出鄭府。

溫嶽回到家,發現府中一切安好,溫大娘子迎了出來笑意笑意盈盈的道:“將軍回來了。”

府中上下都歡迎他的凱旋。溫嶽比一同出征的同袍們晚回來了許久,家中人正在掛念。一番敘舊之後溫大娘子又絮絮的說了這些日子以來鄭府對他們家的照顧。溫嶽心中又是一陣感激。

至此,溫嶽便率軍駐紮了下來,對他的命令直接出自皇帝,讓他接手了禁軍的部分防務。他的糧草之類,從祝纓手裡直接撥給,不受任何人的擺布。兵士都是北地來的,彆人也沒辦法插手。

見此情狀,好些大臣都詫異:陛下何時精明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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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你對陛下說了些什麼?”

陳萌也很懷疑,他自認與祝纓是自己人,有懷疑就直接跑到祝纓家來問了。

他是知道的,皇帝常見祝纓,也常問祝纓一些問題,且看皇帝的樣子,不大像是能安排出這樣事情的人。

祝纓道:“或許吧。”

“那就是了。”

“不可聲張。”

陳萌笑道:“這還用提醒嗎?要是先帝時有這番動作,人心該不穩了,該懷疑先帝有疾,又或者有疑心。當今陛下麼……大家反而安心,陛下終於做了一點像是人君會做的‘正事’了。”

“他一直在做人君會做的正事。”

“想法很好,眼高手低。”陳萌說。

祝纓道:“慎言呐!”

“也就是同你講講,你口風緊。哎,怎麼沒見蘇家丫頭?”

“與晴天出去逛街了。姑娘家家,拘在家裡像什麼話?”

她說得太過理所當然,陳萌沒聽出不對來,卻被勾起了癮,說:“說起來,我也有好久沒有逛過街啦。怎麼樣?‘微服私訪’一下?怕不怕遇到無賴?”

“有陳京兆在,京兆怕是沒有無賴了吧?晴天前陣子說,京城街麵很乾淨了。”

陳萌小有得意道:“怎麼樣?走著?萬一遇到些不長眼的官員,正好辦了他!”他憋著一口長氣,本來是要弄冼玉京等人的,他這裡才準備到一半,皇帝出手了,把人貶了。正有氣沒處撒,誰撞到他的手上,是要吃大虧的。

這天是休沐日,是官員撒歡的時候。

祝纓道:“行啊。”

不多時,兩人都換上了便服一同出現在了街上。陳萌微有發福,須裡也雜了兩根銀絲,祝纓麵白無須,身形勁瘦,本就比陳萌年少一些,一眼看去就是兩代人。

陳萌咳嗽了一聲,微有嫉妒。

兩人走在大街上,祝纓留意了一下,地痞無賴是少了很多,小偷扒手目今也沒看到。不過也說不好,現在他們還沒走出自己居住的這一坊,本坊裡富貴之家多一些,咦?

陳萌低聲道:“那個不是東宮?”

還真是!

太子正帶著四、五個人往這邊走,竟也是個“微服出行”的模樣。

本朝太子,乃至於皇帝並不都是鎖在宮裡的,太子往外跑的時候還要略多一些,但是這回隨從是有些少了。

祝纓皺眉,看向太子身側的一個青衫少年。

陳萌問道:“怎麼?”

“女的。”祝纓說。

太子還帶了倆宦官、倆護衛,女扮男裝,祝纓是個行家,一般人在她麵前一眼顯形。

兩人迎了上去,先拱手,太子搶著也拱手:“陳公、祝公。”

說著,還使眼色。

陳萌道:“殿下如何私挾婦人出遊?若為人所知,又是一場麻煩!”

嚴歸聞言,往後縮了縮。

太子其實是來見一見祝纓的,皇帝調動了宮廷守衛,他已知皇帝信任誰了。兼之近來三弟也要開府,二弟又日漸長大,身為太子,他總要做些什麼。

太子如果大肆勾結朝臣,做得太明顯,隻好將有限的力量放到合適的人身上。說起來,鄭熹也是合適的,但是太子手上實在拿不出更多的籌碼來打動鄭熹了。且鄭熹是個更狡猾的人,祝纓也有城府,但比鄭熹似乎坑人會坑得輕一些。

祝纓又與許多人有勾連,是個不錯的選擇。

太子道:“昨天偶然聽宮人說起,宮外百姓生活,想看看貧苦百姓究竟是什麼樣子的。總在宮裡,都要忘了在宮外的時光,忘了人間疾苦了。宮人家在京城,讓她帶路。”

理由找得正正好。

陳、祝二人隻得放棄追問這個,陳萌問道:“家在何處?”

嚴歸小聲報了個地址,祝纓心頭一動,這不是沈瑛小舅子家麼?

陳萌道:“容臣叫上些人,陪同殿下。”

“京城豈有不認識衙役的?還是我來吧。”祝纓說。

嚴歸有點驚訝地看著祝纓,她聽說過祝纓的,關於祝纓的傳聞不少,宮裡的、宮外的,隻是沒有想過會是這樣秀氣的一個人。麵白無須,不是少年了,卻也不顯老相。

陳萌指責太子帶她出行的時候,她心底已默默回了一句“你不也帶了一個”的。倒不是看出來祝纓是女人,而是習慣性地練習反抗。這是她的經驗,與爭吵的時候,不要辯解,要給對方反扣一個大帽子,讓對方辯解,這樣容易脫身、容易贏。

虧得沒有說出口!

這可是祝纓啊,殿下時常在東宮說起的人。因一時之氣將人得罪了,豈不要惹殿下不快?

不多時,蘇喆與祝晴天就帶了些女隨從過來,一行人挾著太子等人到了嚴家。

嚴家都不認得祝纓等人,但是見到嚴歸都是意外:“大娘回來了!哎喲!這是怎麼了?你不是逃……”

嚴歸忙上前低語幾句,嚴家頓時慌亂了起來,叭叭跪了一地。

太子咳嗽兩聲:“我是微服,不要驚動了旁人!我們來坐坐就走!阿歸,與你母親有私房話,也說幾句去。”

嚴家一通亂,嚴歸的父親哈著腰著一行人留到了正堂上。祝纓與陳萌幾乎要翻白眼,這就是“貧苦人家”?

嚴家已經得了太子的補貼,可以說是小財主了。

嚴老翁果然在致謝:“虧得殿□□恤……”

那一邊,他的兒子們跪在下麵,看向太子的眼神裡都帶著期待。

太子也簡單地問了兩句生計,嚴老翁一邊說“蒙殿下看顧,”一麵又說“家裡都是吃白食的,他們又沒有正經的差使”。

祝纓與陳萌沒一個說話的,就看太子與他們尷尬地一問一答。

後院裡,自家人之間說話就流暢得多了。

嚴老娘道:“太子真來咱們來的?跟女婿上門似的!要是能見著你生的兒子就好了。”

“會有機會的。”

嚴家大嫂道:“殿下,是不是……有意抬舉咱們家了?你是不是很得殿下之心?咱們外甥,以後……”

她說的時候沒想什麼,但是話趕話的,說得嚴老娘的心也跟著火熱地跳動了起來!以後,要是自家外孫能當太子……

嚴歸聽她們越說越離譜,臉上變色道:“你們要是想全家死絕,就再說下去!”

她做姑娘時在娘家就說話頂事,現在變了臉,連母親也被嚇得不敢說話了:“我、我們沒說什麼呀……就、瞎想想,還不興做夢了?”

“沒見著把夢說出來的!想害死我,害死我兒子,你們就說!我死前,必要拉人下地獄!”

“好好、不、不說了,不說了。”

嚴歸落下淚來,道:“我在宮裡,容易麼?又沒有出身,到得又晚,察言觀色、陪著小心才有的今天!為著給家裡求些家產,我受了多少的委屈,她們背後說了我多少不堪的話!你們就輕狂上了?誰害我,我必要他死得透透的!”

家裡人都怕嚇著了,道:“不說了。”

嚴歸緩過一口氣來,道:“殿下現在兒子就有三個。大郎居長,娘娘養過。二郎生母雖然名份上是宮人,人家是大家閨秀,誰都知道,以後絕不止是個宮人。太子妃還沒產育。宮裡那麼多的美人,誰不會生?我有什麼?姑父也不頂用,你們也不頂用,三郎又小。

咱們什麼都不算!你們做的什麼白日夢?!

你們是過了幾天舒服的日子,就忘了流放的事了,想再賺一個流放嗎?”

一家人忙給她陪不是,嚴歸道:“告訴阿爹和兄弟們,都管好自己,謹言慎行!誰闖了禍,連累了我,我饒不了他!老實本份過日子,我自然還有好處給家裡。”

母親、嫂嫂與妹妹們都說:“知道了。”

嚴歸心道:隨彆人爭去,他們爭來爭去的惹了殿下嫌,我三郎說不定有意外之喜,能多得些金錢封戶,娶一好妻。將來,我一個太妃跑不了,不比找死強?

一通話說完,前麵已經無話可說了,祝纓、陳萌都是機靈人,但誰也不想給嚴家搭話。嚴老翁倒是提到了沈瑛,太子對陳萌道:“京兆的舅家仿佛姓沈?”

陳萌道:“是。臣倒不曾聽他提起過這門親戚。”

然後兩個人就更不搭話了,今天這事很蹊蹺了。就算要跟東宮搭線,也犯不著用一個東宮沒名份的妾的家人。

小心沒有錯的。

太子也聊不下去了,起身道:“好了,時候不早了,再不回去,又該聽他們囉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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