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1. 安全 第一關,熬過了。(2 / 2)

祝纓比她看得開,隻輕笑一聲:“還不是時候。人生總是要過一些關卡的。”

蘇喆嘀嘀咕咕。

祝纓笑道:“去接著做你的事吧,我有數。”

“哦。”

此後蘇喆又忙碌了兩個月,終於,穆太後遷居,並且在修整一新的宮室裡接受了朝賀。命婦在門內、外官在門外。

接著,戶部又撥了一部分的款項,把後宮部分稍作修葺——這個簡單些,因為之前一直有人住,房舍還沒有破敗。不像太後居所閒置太久,翻新耗時。

然後就是後妃的遷居了。

遷入之後,才開始舉行典禮。

皇後接受命婦的朝拜,官員就沒有去參拜皇後。後宮諸人,就更是隻在宮中舉行了典禮。她們的品級都不算高,由禮部等處分派幾個官員主持了事。

蘇喆本人也撈到了其中一份差使,她是冊封趙婕妤的使者。做完這一樁,她就又沒了事乾,依舊回禮部的那個“冷宮”裡。

姚臻對她讚不絕口,認為她竟然能在中宮扛住了安仁公主,沒讓安仁公主來找自己的麻煩,甚好!

因她有這麼一個作用,禮部的同僚們倒也都默認了她的存在,且在心中暗暗有了主意:以後有與女人打交道的事,讓她去。

蘇喆就這麼閒閒地又過了幾個月,時間門到了夏末,先帝的陵寢可算是造好了,可以把先帝給葬進去了。

於是,皇帝打頭,帶著宗室、百官,一路哭著將梓宮遷入地宮之中。

李丞相以頭撞棺,哭得尤其慘烈:“陛下!陛下!帶我走了吧!”

修建先帝的陵寢耗時不長,因為規模不如他父親的。

他的父親在位四十餘年,他隻有六年,這一點就比不得。他父親去世的時候,留下的家底也厚,他在位這幾年天災人禍就沒斷,還打了一場大仗。新君也不太用給他修過分豪華的陵墓這種事來顯孝心、顯得名正言順。

政事堂裡除了李丞相還有些不舍之外,其他人也都不想為了他空耗國庫,給自己添麻煩——養兵、賑災、剿匪處處要錢,能省則省。

大臣們也是慣會看人下菜碟的,因此修得很快。

李丞相隻覺得對不起這位先帝,哭得兩眼發昏。施鯤也來了,他對陳萌、鄭熹道:“快把他勸住吧。”

兩人一左一右,將李丞相給薅到了一邊。

李丞相當時沒說什麼,回到政事堂之後,對竇、鄭、陳、冼說:“先帝走得匆忙,撥的守陵士卒、百姓是不是太少了?又有守陵的宦官……”

他要說得很多,除了這些,他還很關切先帝遺留下來的妃嬪。

皇帝把生了孩子的先帝妃嬪依舊留在宮中奉養,但是以李丞相的觀點,依照舊例,允許齊王等人接太妃出宮奉養更有人情味一些。

說完了妃嬪,他又認為楊靜要把國子監的學生再考核授官這件事也需要商榷。為此,又與冼敬起了爭執。冼敬雖然與楊靜沒有談攏,心裡卻是讚成楊靜的做法的。

二人意見不和,李丞相就不止在政事堂裡說了,他又上表陳述,冼敬不得不也奏本爭辯。

如是半月過去,施鯤命人給李丞相送了一張帖子,約了個時間門與他見麵。

老前輩約見是要給麵子的,李丞相推掉了其他的會麵,也不讓施鯤奔波,親自跑了一趟施府。

——————————

施鯤的白發比李丞相多,人卻比李丞相從容。

他含笑請李丞相坐下,先問了他辛苦。

李丞相道:“我與先帝師生一場,又受先帝知遇之恩,都是臣子本份,何談辛苦?”

施鯤道:“你也不年輕啦,如何不辛苦?”

“是啊,老嘍!”

“嗯,歲數是不小了。我呀,早就看明白了,這人呐,壽極則辱。”

李丞相怔了一下,問道:“您何出此言?”

施鯤微笑道:“天子守孝,以日易月。一月而除服。所謂塚宰,還真要再乾三年嗎?如今先帝已入土為安,該退的時候就要退。”

李丞相的臉色變得難看了起來,他才乾了幾天的丞相?這資曆才上來,兩朝丞相,癮正大著。

施鯤歎氣道:“你不肯放手政事堂,就容易放手人間門。我雖不想提,可你想想去了的王雲鶴,何等艱難?”

“那是……”

“你不會也想乾個二十年吧?”施鯤含笑問道,“不為自己,也要為子孫多想想。”

李丞相的臉上表情變來變去,道:“我要想想。告辭了。”

施鯤讓施季行送他出門,施季行見他心事重重的樣子,安靜地陪他走到府門外,不與他交談。眼見他上了車,施季行才折了回來,對施鯤道:“阿爹,他看起來不像是想休致的樣子。”

施鯤道:“他最好能想明白,如此一來,我也能向陛下交差。”

李丞相心事重重地憋了幾天,這一日,秋風乍起,宮中賜出杖幾來給他。李丞相的謝表還沒寫完,皇帝就批準了楊靜的請求。

李丞相隻得無奈地上表請求休致,皇帝痛快地同意了。

李丞相心中難過極了,扶著杖,站在政事堂裡,不舍地打量著這裡的陳設。竇朋等人也不來打擾他,由著他與這地方做最後的告彆。竇朋心中升起一股淒涼之感,同情地看著他孤獨的背影。

幾人都很安靜,忽然,一陣腳步打破了這樣的寧靜——冷雲踉踉蹌蹌地跑了過來,冷侯死了。

政事堂大驚!

鄭熹問道:“可是屬實?!!!”

冷雲道:“我能拿這件事開玩笑嗎?我要見陛下!”

鄭熹道:“好!你隻管安排好家裡,彆的不用你管,我們自會處置!”

冷雲點點頭,抹著淚又往宮中奔去請見。知會了鄭熹,就不用擔心冷侯的身後事辦不好了。

事實上,冷侯身後,極儘哀榮,一應禮儀都比著鄭侯當年的來,甚至比鄭侯當年更讓人悲傷。

連皇帝都親自去祭奠了一回,朝廷大臣、宗室貴戚們也都齊聚冷府。

祝纓與陳萌看著府中人來人往,忙忙碌碌,陳萌道:“除了缺一個丞相兒子,冷侯的身後也不比鄭侯差。”

話有些刻薄,祝纓卻比他還刻薄:“他一死,造反的人都安全了幾分。由此觀之,朝廷確該一大哭。”

老將已凋零殆儘了。

如今的將領,打過的最大的一場仗就是與北地胡人之間門的戰爭。那些人衝鋒陷陣的本事是有的,卻都缺乏“統籌”的經驗。他們隻聽鄭侯、冷侯定下大略,然後分頭領兵行動。此外還有一個祝纓,她倒是有統籌的能力,但又沒有前線領兵的經驗。

冷侯是最後個有這樣的能力、並且能力被證明的人了。

第一關,熬過去了。朝中武將,再沒有值得我忌憚的人了。祝纓暗暗地想。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