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家族世居於此,地理熟悉,可以作為小冷將軍、姚辰英等正規情報的一個有效的補充。而他們倆的一部分情報,估計也是從當地人這兒打聽來的。
祝纓與她又聊了一會兒,外麵來報,何、葉二將軍來了,祝纓對路丹青道:“你招待桑大娘。”
“是。”
路丹青與桑大走出一段距離,才小聲埋怨:“你剛才怎麼就直勾勾地看了?”
“我知道不該看的。”
“不是不該看,看也行,眼神兒收著點兒……”
兩人嘰嘰喳喳,路丹青請她到自己的帳內居住,桑大問道:“那我帶來那兩個姐妹呢?”
“旁邊兒呢,一會兒我讓她們給你們送飯,你同我這裡的幾個人一塊兒吃。”
“那你呢?不與我們一同吃麼?”
“我去義父那裡,”說著,路丹青歎了口氣,“你要也能去就好了,以前吃飯的時候,小妹也與我們一起上桌的,唉,她要是能來就好了,可惜……”
“小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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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喆在京城有些無聊,無聊且想罵人,不但想罵,還想打!
她沉默地坐在一邊,看著安仁公主冷冷地說:“小小年紀,就學會與親哥哥爭長短了,長大了還得了?!”
嚴寶林抱著兒子跪在地上,仰麵看著安仁公主,麵上又驚又懼,瞪大了眼睛。她懷裡的那個小男孩兒還不明白發生了什麼,奶聲奶氣地回了一句:“我會背的,長大了會得更多的。”
嚴寶林忙掩住了他的嘴:“殿下,三郎還小,不懂事兒,我一定好好教。”
安仁公主冷哼一聲:“不懂事,倒懂得出風頭!不是做人弟弟的本份!你教?他這樣子是不是也是你教的?”
嚴寶林一陣肝顫,低下頭去。
駱皇後道:“阿婆,想是無心之過。嚴寶林,把三郎帶回去吧。”
嚴寶林不敢留下,抱著兒子疾行而出,一出大殿,眼淚就流了下來,這可怎麼辦呢?眼見皇後是要容不下她的兒子了,這可是她以後的指望呀!
安仁公主刺耳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小門小戶養出來的掐尖好強的……”
駱皇後再次打斷了她:“阿婆!”然後對蘇喆道,“冊封的事,就照方才說的辦吧。”
蘇喆道:“好。”
安仁公主又確認了一遍:“不會逾製吧?”
“不會,”蘇喆平平板地說,“禮部最是守禮,戶部也沒有閒錢。”
安仁公主笑道:“不錯,你們是懂規矩的。”
蘇喆心道:這兒最不守規矩的就是你!
麵上仍然平和,慢慢告退,心中早把葉登、安仁公主、皇帝都給罵了。
與後宮有關的事兒,嶽桓也是交給她去辦的,一是她之前乾得不錯,二是她一個女人去後宮也更方便。
後宮裡又要冊封新人了,之前沒有家世、沒有生子就與生了兒子的嚴歸一同被冊為寶林的那位李寶林懷孕了!皇帝高興,不等她生育就給她升了個才人。死了兒子的趙婕妤因為思念的抑鬱生了病。後宮裡也就駱姳與嚴歸倆人可堪承禦,對一個皇帝而言,算少的了。
穆太後心疼兒子,更擔心孫子。一共仨孫子,傻了一個、死了一個,另一個還小,母家又不是很長臉。皇後這兩年總沒動靜,也不能總等著。穆太後希望皇帝能夠有出身不錯且能生育的後宮,又因西陲還有戰事,不好大張旗鼓,因此隻與駱皇後商議,在京中大族中選擇四人,以充實後宮。
駱皇後有苦說不出,隻得應允。
這一次除了李才人,還有兩位葉才人、一位王昭容、一位鐘婕妤,禮部又得準備了。好在用的是蘇喆,不占用禮部特彆的精力,因此嶽桓可以專心研究科考的事情。
蘇喆的擔子也就重了,鬼知道,她一點不想擔這種破爛擔子!
因為,戶部那兒也在作夭。
葉、李二人沒有趁祝纓離京抓權,相反,他們把許多事交給趙蘇去辦了。甥舅倆碰頭的時候,蘇喆就說這兩個:“太狡猾了,一旦有什麼紕漏,阿翁回來了,也可推到你頭上,到時候阿翁不但不好追究,反而要為戶部收拾爛攤子。他們的良心,壞透了!”
趙蘇倒是看得開:“那我也管事了,比晾著我強!不做事,永遠不會有錯,可那樣有什麼用?”
話雖如此,這個葉登轉手就給蘇喆惹了個麻煩!
冊封後宮要花錢的,內廷出一點,又要管戶部要一些。
戶部當然不肯痛快給!
葉登以為自己看明白了,自己這位上司比較“正統”“古板”,自己不近女色,管也隻管皇帝、皇後兩個人的,對後宮其他人都比較“節儉”。皇帝、皇後要求的,討價還價之後可以酌情撥給,後宮彆的再要,就讓他們從內庫裡撥。
但也僅此於此了!
因為他還發現了,他上司不喜歡安仁公主這麼跋扈的主兒。
葉登也不喜歡,可是安仁公主她好用啊!
宮中的費用一旦超支了,與內侍們爭執太麻煩,他就去拜訪一下安仁公主,請這位公主鬨上一鬨。葉家是大族,進得去公主府的大門。風言風語的,即使他是個男人,也聽到過一點:駱家正為皇後一直沒生孩子犯愁,彆人還罷了,安仁公主看後宮彆人的孩子都沒那麼親切。連帶的,看孩子們的生母也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
對,誰都知道妾生的孩子也管主母叫娘,可主母如果自己沒個親生的,心裡也打鼓。
你們要給後宮冊封,可以,超標的錢戶部可不出!內廷說,現在物價漲了,得多撥錢。葉登才不理會呢。
一來二去磨牙磨煩了,葉登就跑去找跟安仁公主訴苦了:“後宮這麼奢侈,皇後娘娘是怎麼想的?眼下朝廷四處都要用錢,封個才人還要花這麼多?我想,要是我上個本,娘娘麵上難看。殿下看著,跟娘娘悄悄說說?”
安仁公主本來就不樂見現在後宮多出許多人來,現在更得了送來的枕頭,跑到後宮去堅持——要節儉,要給天下做表率,不能讓人說,將士們在前線缺衣少食,後宮卻在擺排場。
為此,她還緊盯著蘇喆,就怕禮部把排場給訂大了!
蘇喆在駱皇後麵前可被她挑剔得不輕,安仁公主說話不太會避諱,蘇喆也就知道了葉登說,戶部錢不多。
真是煩死了!
蘇喆不由懷念起祝纓來,懷念在北地的時光,懷念有祝纓在京城的時候,那時節,即使做著這個被人排擠的官兒,阿翁也能給她安排些彆的事做、讓她學些東西。
害!
阿翁在乾嘛呢?寫給他的信收到了嗎?鄭相公丁憂,阿翁會有什麼安排呢?
她與趙蘇接到訃聞就送了消息去西陲,她有些擔心,怕鄭熹突然把祝纓給召回來。領兵在外,這一趟遠門都出了,就該把能拿到的功勞拿到手再回來!
這官又不是為他們鄭家做的,憑什麼……
蘇喆壓下了不滿,去見嶽桓。嶽家與鄭家是親家,嶽桓這幾天也忙著,聽蘇喆說了後宮的事兒,道:“恐怕要押後。”
蘇喆道:“是啊。不過,也不妨事,安仁公主巴不得冊封越晚越好。給個理由,她就能說出來。明天我再去中宮說一說。”
嶽桓很同情地說:“生累你了。”
“是下官份之事。”
安仁公主確實好用,一竿子把冊封的事推遲了一個月,又要節儉,連同準備的器物、使喚人等等,都省事不少。內侍省想借機揩一把油的人,背地裡恨得牙癢癢。
到得冊封開始,蘇喆作為禮部的官員也參與了,因是女子,行動方便些,走動的範圍也稍大一些,一不小心,被個小團子給撞到了——豁!這不嚴寶林的兒子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