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0.蠶食 “讓他們罵。”(2 / 2)

武事安排好了,她又著手製定科考的細則。

定製,三年一考,層層選拔。縣裡選,到州裡考。考完了,再學習、實習,通過了,正式授官。

三年,正好是規劃裡拿下西卡的時間。這裡拿下,派出這一批已經練習了三年的人。有了空缺,再考下一輪,又有新鮮的人才進來,接著教、接著練。

下一輪西拓,差不多也是三年左右。如此往複,節奏上也合拍。三、四輪之後,她估計也能與西番接壤了,時間也過去十年左右了。再整合,設節度,將官職梳理,招考下一輪。建設的時候是需要增加職位的。

都說七十是古稀,實際上大部分人活不到這個年紀,差一點的五十來歲死了就不算“夭折”。又有空缺了。

考場的紀律、考試的評分,這些都是她做熟了的,提筆就來。

寫完了之後覺得很滿意,趙蘇等人也挑不出毛病來,提建議也顯多餘,都默認了她的策略。唯趙蘇提出的:“學校的課業仍然太淺顯了,要逐次加深難度。”得到了祝纓的首肯。

一切正在順利的時候,阿蘇縣卻來了訃聞,一共兩件,一件是給祝纓的,一件是給蘇晟的,說的都是同一件事——蘇鳴鸞的母親、蘇晟的祖母,去世了。

路丹青忙說:“我也要去吊唁!”

她是路果的女兒,路果又是蘇鳴鸞的舅舅,死了的是她的姑母。

祝纓便將山城托付給趙蘇,自己帶著蘇、路二人往阿蘇縣去參加葬禮。張仙姑也想去,花姐不放心,陪伴張仙姑同往。祝纓想了一下,道:“那讓巫仁也跟我來吧。項安,你也看家。”

“誒?”巫仁沒明所以,“我、我不是親戚呀。”

“跟我走。”祝纓說,正好,順便去鹽場看一看。

巫仁雖然摸不著頭腦,仍然聽話地跟著走了。從山城到阿蘇縣家的路修得不錯,比外麵的驛路窄一些,但也平坦、結實,路麵鋪得很厚,每過三十裡就有一個小小的驛站院子。一行人走一程、歇一程,第二天到了阿蘇寨。

寨子裡已經哭聲一片了,人人都念著老太太的好,兒女們哭得尤其淒慘。

女兒能乾,樣樣打理得好,老太太雖然心疼兒子,確實不曾操過什麼心。後來長子也有了寨子,就更省心了。近來其他兒子也有分得寨子的。雖然也有子孫還沒有得那麼大的家業,但是看到女兒沒有不管兄弟,老太太總算是放下心來。

自己沒什麼操心的事兒,人就變得和氣,也不時幫一下寨子裡的貧苦人家,老太太的風評愈發的好了。

祝纓從進寨門開始,就聽到哭聲,也有人向她們哭訴死了一位慈祥的老人。

蘇晟放聲痛哭,祝纓等人又要安慰他。走不多遠,蘇喆迎了出來,她眼圈兒也是紅紅的:“姥!”撲到了祝纓懷裡。

祝纓僵了一下,沒閃,抬手將她攬到懷裡、輕拍她的背:“帶我去看看她吧。”

人已經死了,也沒什麼好看的,遺言也沒有給祝纓的。祝纓此來,一是參加喪禮、送一送這位年老的嫂嫂與阿蘇家聯絡一下感情,二則往她的棺材裡放了幾件金燦燦的鑲寶首飾。

張仙姑比她更傷心,眼淚不停地掉:“好好的人,這就走了。”

祝纓又要安慰她:“睡夢中走的,沒受罪。”

張仙姑忽然傷感地說:“她比我也大不了幾歲,我的日子怕也快了。”

祝纓與花姐嚇了一大跳,都說:“你是太傷心了!彆在靈前說這樣的話!”

因為這一句,祝纓連花姐也不讓她跟著,隻讓花姐陪著張仙姑在寨子裡,她自己陪同蘇鳴鸞等人將棺材送入山中。

直到從山中回來,張仙姑睡了半天,精神也恢複了一些,有點不好意思。祝纓隻作不知,拉她在自己身邊坐下,大家圍坐在火塘邊上喝酒、吃飯、說話。

蘇喆悄悄地走過來,趴在另一邊,小聲問祝纓:“姥,要開科考了,是嗎?”

“對。”

“考中的,也可以是女孩子。”

“對。”

“在姥這裡,一如男人做官,做好了可以一樣的升遷。”

“對。”

“一直升下去?”

“對。”

“所有人,一樣的對待?”

“對。”

蘇喆從祝纓的肩頭滑了開來,坐在一邊低頭看著火塘裡跳動的火苗,祝纓微微側過頭,看著這個打小就有心事的姑娘。

因一場葬禮,祝纓就在阿蘇縣呆了幾天,是以朝廷快馬急遞過來的文書就被送到了阿蘇縣祝纓的手裡。

祝纓打開掃了一眼,笑道:“喏,朝廷認了。”訓斥就訓斥,又不少塊肉。

蘇鳴鸞道:“就怕朝中有不服氣,又要來陰招。”

祝纓道:“那又如何?哎,考試是明春,秋收還沒開始,我既出來了,就去鹽場看看,你們來不?”

蘇鳴鸞還要處置喪禮之後的事項,蘇喆便自告奮勇隨行,隊伍裡又添了蘇喆與她的隨從。蘇喆既回了家,再出行的行裝就不會太簡單,又拖了一天,終於收拾好,親自跑去找祝纓:“姥!咱們可以動身啦!”

“好。”祝纓說。

天氣熱,就不讓張仙姑繼續南下了,由蘇鳴鸞派人護送她回家。蘇喆又對張仙姑撒嬌,抱著她的胳膊說:“阿婆放心,我一定要照顧好姥的!”

張仙姑也笑著拍她的胳膊。

正在和樂間,蘇鳴鸞帶著個人走了過來,臉上很是嚴肅。祝纓問道:“怎麼了?”掃了一眼她的身後,是個年輕人,不大認得出來。蘇鳴鸞看了一眼張仙姑,張仙姑道:“你們有正事呐?那我也去收拾行李啦。”

蘇鳴鸞有些抱歉地說:“是一點兒小麻煩,但須姥知道的。”

張仙姑笑著說:“我懂。”慢慢地走了出去。

蘇鳴鸞這才說:“他是在外麵賣茶的,才回來,聽到些不好的話,我想,您應該知道。”

賣茶的小夥兒有點怯怯,說:“姥!他們外麵的臭書生在罵您!說您顛倒陰陽……”然後還編排了一些“妖姬”“精怪”之類話。什麼她是天上的一個什麼奇怪的顛倒的星宿,就是讓女人作亂等等。指責她胡作非為,居然異想天開讓女人做官。這麼乾的人死後是要有報應的。她怕不是地府看牢房的吧?專為牢門空了,誘拐女人犯錯,死後下地獄之類。

“就這?還有再厲害一點兒的不?”祝纓問。

“我聽到的就這些。”

“讓他們罵。”

蘇喆氣得頭發都要炸開了,怒道:“他們除了挑剔您是個女人,還有彆的說辭嗎?您還笑呢?!!!”

她的吼聲把過來找祝纓的路丹青嚇得磕在了門檻上,膝蓋一痛,路丹青氣道:“你吼什麼?”

蘇喆也知道自己太激動了,訕訕地說:“怎麼能由著他們罵嘛!”

祝纓道:“他們不罵得狠得一點、傳得遠一點,遠方的人哪裡會知道我的事?之前梧州的事還沒調理順,不能太放縱。如今紫袍加身,可以宣揚了。不宣揚,沒有好姑娘來找呀!罵吧,罵一萬句,總有一句有點兒影。讓他們吼去吧,省得咱們費嗓子了。收拾好了就去早些休息,明天還要早起趕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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