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經曆,就不太好描述,因為起因是蘇喆不讓他們衝,但是蘇喆沒有爭過他們,他們帶兵就往前衝了!然後就撞上了“鐵騎”,在此之前,阿蘇家的年輕人是從來沒見過騎兵的。見識過的如蘇喆、蘇晟,都是很小心的。
沒見過,被騎兵一衝人都懵了,接下的印象就是兄弟死了、自己受傷了。
這要怎麼描述?
“他們青麵獠牙,臉上塗黑,像鬼一樣,很嚇人!”
“不不不,是赤紅的臉龐!”
反正,對手不是人。
此外又有小小的抱怨:“我們被追趕,小妹在後麵也沒跟上來,她還跑偏了。”
祝纓不客氣地道:“她要跟在你們後麵,她的隊伍也要被你們衝散了,那就是崩敗。來人,把他們送回梧州去。”
“姥!我們不回去!”
祝纓可不管這些:“上陣,不聽軍令,折損這許多士卒,都該斬了!還要鬨嗎?蘇晟,帶他們下去!”
蘇晟匆匆答應一聲,拖著兄弟們往外走,兄弟們還想掙紮一下,祝纓輕輕地咳嗽了一聲,不知怎地,突然顯得很嚇人,幾個年輕人頓時沒了聲音,小碎步跟著蘇晟出去了。蘇晟先將兄弟們安頓好,想了一下,從自己的戰利品裡翻出一把漂亮的小刀,揣著去找祝青君。
走不幾步就看到祝纓一行人走了過來,祝青君正陪在祝纓身邊——她們是來致奠的。
蘇晟耐著性子,等祝纓上了三炷香,說:“人都要好好地送回家。”他也答應了,趁祝纓轉身的時候,他對祝青君使了個眼色,祝青君雖不理解,但也點頭。蘇晟心中大定!
他覷了個祝青君得閒的空兒,到了祝青君的帳外,清清嗓子:“青君姐姐!是我!”
“進來。”
簾幕撩開,一個高壯的漢子理著簾幕的一角,麵無表情地看著他,蘇晟對他點點頭,大步走了進去。先問姐姐好,又問:“姐姐也是回來休整的嗎?”
祝青君道:“是。你有事。”
蘇晟拿出小刀:“路上得到個小玩藝兒,想來這東西也隻有姐姐能用得上。”這上麵鑲滿了寶石,確是一把好貴的兵刃。
祝青君玩味地看著他:“說人話。”
蘇晟道:“那個,姐姐,我不想回梧州,姐姐能不能幫我同姥說一說,我想留在前線。我的兄弟們死傷慘重,我要為他們報仇的!咱們梧州,正經也隻有咱們幾個跟著姥在西北練過手。其他人都是野把式。
姐姐不覺得麼?兵隻要能活下來,是越打越強的,可是以這樣百戰之餘,現在打吉瑪人,並不比之前打西卡更快。我覺得不是咱們不行,是吉瑪也比之前的敵人更強些。前有強敵,不好叫我回去吧?”
高壯漢子喉嚨微微作響,似乎想笑。
祝青君問道:“姥什麼時候耳根子軟過?彆說是我,就是太夫人、老師,她該怎麼安排還是怎麼安排。我要是你,想留下來,就自己同她講,她自有道理。讓你在前線,你就聽令,讓你回梧州,想必也是有非你不可的差使。”
蘇晟無奈:“我就怕回去。”
“怕也沒有用。你是怕回去不好交代,是不是?這就是擔當了。你擔下了事兒,彆人看你自與以往不同。遇事就避著,以後有大事也不給你了。”
蘇晟眨眨眼:“好,我去找姥說去。”
祝青君撈過那把很貴的小刀:“嗯,不錯,歸我了。”
蘇晟:……
他摸摸鼻子,往高壯漢子身上看了兩眼,疾步去找祝纓。
祝纓的帳裡,又有一個麵生的姑娘站在案邊,祝纓指著姑娘對他說:“認識一下,這是青雪。”
蘇晟也是在外多年,對府裡的人不熟,不過聽姑娘名字裡有一個“青”字,就知道差不多是花姐帶大的,也都是順著祝青君的名字來的。
祝青雪是因為祝青葉也有一項掌印的差使,花姐恐祝纓身邊的人不夠用,又給送了一個人過來。
蘇晟的心思也不在小姑娘身上,向祝纓說了自己的想法,講得磕磕絆絆的,態度還是很堅決的:“就算回去有差使,我辦完差,再回來,行不行?”
祝纓道:“不然呢?你還想躲懶不成?”
蘇晟放下心來:“那我現在就走?!”
“不急,等小妹她們都聚齊了。我有新安排。”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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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晟在大營沒等兩天,蘇喆等人都陸續抵達。蘇晟回來得早,把自己打理得乾淨清爽,而金羽、路丹青等人看起來就有點狼狽了,他們手下的土兵們看起來也比之前傷得多些。
一些衣飾明顯有著吉瑪、西卡特色的人也在不停地指揮、發令,看起來軍中已有這兩族的人做到軍官了。蘇晟的眼睛下瞄,果然在其中一些人的腰間看到了綬帶係著的圓印。
眾人到齊,祝纓便擊鼓召集眾將,蘇晟也跟著到大帳內集合。在這裡,他不但看到了祝青君等人,還看到了那個高壯的漢子,此外靠近帳門的地方,又有五、六個剛才看到的兩族麵孔。
祝纓道:“都吃了點兒虧?來,說說吧。”
蘇喆先請罪,說到了自己的敗仗。她低著頭,聲音也壓得低低的:“是我無能,沒能攔住他們。”
心中卻是不屑的,攔?攔什麼呢?她攔,也得彆人肯聽呀!這些表兄弟,也沒幾個聰明的。算了,聰明又如何?隻要有貪念,他們就會往前衝,這與聰明不聰明的沒關係。
隻要將他們放到那裡,稍稍激一句:“你們沒用的,你們贏不了。”就行了。
祝纓道:“我不要聽這個。”
祝青君道:“就算攔住了,也要吃虧的。姥,普生頭人背後,有西番的手筆。”
“說下去。”祝纓對她點點頭,祝青君趕回大營的第一時間就向她說過了這件事,現在是當眾討論,由祝青君來說明情況。
祝青君道:“山裡也養馬,但‘人能騎馬’和‘騎兵’是兩件事。尤其是衝鋒,連配的兵器都不一樣。普生家的騎兵,無論是衝鋒還是奔襲,都不是山裡的模樣。”
蘇喆也接口道:“我也覺得,是經過有經驗的人訓練出來的。”
路丹青道:“我沒遇著騎兵,但是對麵確實更難打了一些。”
蘇晟、金羽也都說沒有遇到騎兵。
祝青君道:“騎兵不好養,普生頭人也養不了許多。即使背後有人,也養不過咱們。隻是須防著西番親自下場。”說著,她對那個高壯的漢子點頭示意。
高壯的漢子也上前,雙臂交叉行了一禮。祝纓也對他點了點頭,蘇喆好奇地看著他,祝纓道:“他是原來藝甘家的。”
高壯漢子爽朗一笑,道:“我是藝甘家的奴隸,陪嫁到了普生家,逃了出來,跟著祝將軍想打回去報仇呢!”
奴隸報仇,這橋段近來聽得特彆多,但是一般奴隸可沒有這麼高大的身材,他也不是瘦骨嶙峋。
蘇喆問道:“真是藝甘家的?”
祝纓點了點頭:“他小的時候,跟在藝甘老洞主身邊,我看見過。”
蘇喆仔細看了看這個人,發現他的脖子靠肩的地方有一圈的傷痕,結痂已退,露出一道一指寬的白色痕跡,了然地點點頭。這是奴隸帶枷鎖的痕跡。
這人的經曆也沒什麼特彆的,頭人女兒出嫁,選健壯長得好一點的奴隸陪嫁,也顯體麵。至於拆散人家骨肉,就不是頭人會考慮的事情了。一家裡少了一個健壯的男子,對生活的影響,就更不會考慮了。
普生頭人糾結頭人們“東征”,他也被帶了來,沒拿他陣前殺了嚇人,但他卻打聽得自己的父母兄弟已經死了。跟著回去的路上,就尋機跑了。也與一些奴隸一樣,糾合了一群人,遇到祝青君她們,就投了過來。
由於在普生家呆了有一陣子,頗知道一些事情,如今就統統告訴普生頭人的仇人了!
祝纓道:“說說你知道的吧。”
“好。聽說,好些年前,西番就有人來與普生家見過了……”
兩處是鄰居,接觸是比較早的,開始,普生家沒搭理,後來西番強大了,把普生家胖揍了一頓,普生家終於老實了。當然這個老實也是相對,因為西番自己本身也不像中原朝廷那樣是一個整體,內中也有不同的部族,互相偶爾也打。
普生家與相領的部落沒少摩擦,“吉瑪人比西卡人能打”就是這麼來的。
兩處也有些通婚的事兒,彼此有交流,包括貿易之類。普生家也從西番人那裡學到一些東西,但是騎兵卻不是一開始就有的。也是最近,普生頭人向西番提出了要求,西番收了他的金子之後同意的。
他又提供了另一個情報:“普生頭人一定急了,他以前有生金,有鹽井。現在產金的地方被您占了,鹽井又離您很近。您可不能停,停了,他也會來找您的。”
祝纓示意他坐下,道:“都說說吧,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