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8.意外(2 / 2)

除了起初為祝纓向鄭熹傳信,路丹青更多的是與鄭夫人嶽妙君打交道。她送給嶽妙君的禮物比給鄭熹的還要豐厚,臨彆前又再次拜訪,相府門上還以為她是來見夫人的,聽到要見相公的時候還怔了一下。

祝纓的名頭在鄭府一向有排麵,路丹青也得以插隊見到了鄭熹。鄭熹算準了日子,他們也差不多要啟程了,過來是應有之意。對一個年輕姑娘,他的態度還是比較和氣的,用略帶玩笑的口吻問道:“怎麼?祝煉那個小子總也不到我兒來,我能吃了他不成?”

路丹青不慌不忙地道:“是姥安排我過來的,姥說,您太難纏,祝煉來了會吃虧。我不一樣,我覺得不舒服了,隻管鬨。”

鄭熹覺得整個安南都十分之冤孽,問道:“今天來做什麼?”

路丹青道:“有一件事,不好落在紙上,隻好傳一口訊。姥交代了,說得早了,未免有要挾利誘之嫌,怪沒意思的。臨走前再說吧——安南有鹽井,已在產鹽了,足夠境內之用。海鹽就能騰出更多來,鹽務使坐不坐得穩,咱們說了算。您知道怎麼送信。”

鄭熹的目光變得銳利,道:“她總是想得周到。也罷。還有什麼嗎?”

路丹青道:“姥不想在安南見到腐儒。”

“使者?行,我知道了。”

路丹青又請示鄭熹,求見嶽妙君。鄭熹露出一個“果然如此”的表情,道:“去吧。”

路丹青見嶽妙君就更順利了,嶽妙君就在臥房外間的小廳裡見了她,廳上已經掛上了路丹青第一次過來時送的一塊大大的織罽。上麵織的圖案是高山密林平地溪流,溪邊一頭白鹿,頗為惹眼。

路丹青禮沒就施完就被嶽妙君拉著到了榻上坐下,嶽妙君打量著她,道:“我算著你也快要來了,可惜啊,才住了這點兒時光就要走了。”

路丹青道:“夫人何須傷感,有緣自會再見。”

嶽妙君也不向一個年輕姑娘訴離彆意,隻是命侍女取來一張禮單:“給你們太夫人準備了些物件兒。我問過他們,說兵器易損,子璋雖不是衝鋒陷陣之將,也少不得有動手的時候,庫裡還有些刀劍,如今家裡也少有人習這個了,放在那裡怪可惜的,就給她挑了幾件兒。我也不太懂,看著好看你拿了,讓她彆介意。”

路丹青起身接了,又向嶽妙君致謝。嶽妙君道:“這些東西,於我家也不算什麼,何須道謝?反是她這些年給我家幫的忙,是彆人做不到的,才該謝。我不比她,安居內宅,並沒有彆的可以酬謝,真是遺憾。”

路丹青道:“夫人能做的事,還有許多的。”

“?”

路丹青道:“赴京之前,姥曾有言讓我稟告夫人。陛下春秋漸長,皇子年歲日隆,必有不安。陳相公膽子並不大,自老陳相公起,他們就以穩健著稱,至少外麵看著能夠持中。但是鄭相公與皇家關係太近,很難置身事外。姥讓我提醒夫人,一個人,想做太子,並不止是為了做太子。若帝室強悍,自然能夠免除許多麻煩,若帝星黯淡,少不得節外生枝。若有萬一,安南的大門,永遠為夫人敞開。”

嶽妙君吸了口涼氣,道:“我知道了。請轉告她,多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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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朝上果然就冊封使者一事爭執了起來。

節度使原不是一個常設的官職,但是職權極大,通常還要兼個轉運、屯田之類,權力太大,活兒乾完就得薅回來解職。祝纓這個顯然與以往不同,她就是個常設的,權力恐怕比節度使還大,她甚至有實際上的司法、立法等等權利。不給?就是一句“我是蠻夷”。

所以這個冊封也就嚴肅了起來,外麵看來,這事兒朝廷沒什麼好猶豫的,白得一塊地方,那兒本就不歸朝廷管。現在認了朝廷了,還答應緩過手來接著繳稅,主政的還是祝纓,一直是致力於“文教”,能讓當地學官話了。

就是白賺,有啥好彆扭的?雙方互相給個麵子,你好我好不就得了?

之前的拖遝就已經讓人有些費解了,不過那個還能說是因為大家還記得祝纓是怎麼一道天雷劈了大夥兒的。現在都答應冊封了,有內部消息,詔書都寫好了,印都刻好了,就等派個使者過去了。

怎麼還能爭吵起來呢?

不過一看爭吵的雙方,又都釋然了。

先是,冼敬推薦了一個叫薑一然的,鄭熹馬上提出了反對,速度之快,讓陳萌反對的話胎死腹中。

皇帝問道:“為何不可?”

鄭熹道:“太愚蠢,又不夠恭敬,到了安南,不夠人玩兒的。”

理由太正當,皇帝想到安南那個人是祝纓,也勉強認可了這個理由。接下來,冼敬提一個,鄭熹否一個,鄭熹若想挑人的毛病,就是祝纓來了也得小心應付著。鄭熹之外還有一個祝煉在看著,朝上吵了兩天,他就跳了出來:“老師之心天地可鑒,陛下奈何折辱大臣?”

皇帝也懵了:“何出此言?”

說到這個,祝煉就來精神了,從祝纓離開京城起,好幾年了,外麵好多罵祝纓的,他都還沒報負呢!現在一個一個扳著指頭數:“陛下讓這樣的人做天使,老師還迎接他,是陛下有意讓疆臣難堪嗎?”

一鬨二鬨,陳萌就出來收場了:“要不,派王允直,那個,犬子雖然也去過,不過他才外任,不宜調回。”

這個時候就有人出來接話了,薑植出來了:“陳相公的長公子任期將滿。”

很好,人湊齊了。

王允直的出身說出來,是再沒有人反對的,他是王叔亮的侄子,王雲鶴長子之子。才死了親娘,丁憂期滿該起複了,原就不愁補官的,現在不過是個順水人情,更能堵住冼敬的嘴。

皇帝見狀,便即同意,以陳萌之子陳放為正使、王允直為副使,令出京冊寺祝纓去。

陳放還在外任,召回、授職又耗費了一些時日,直到天氣已經暖和了,他們一行人才與祝煉、路丹青等相偕上路。

雙方就行路的方式產生了分歧,祝煉希望走陸路,這樣快一點,陳放希望走水路,因為穩。

陳放好奇地問道:“也是囊中之物,你這麼著急做甚?”

“想我的莊稼了,也不知道宿麥收成怎麼樣,春耕她們有沒有安排好。”祝煉新得的是博州刺史的官職,這個“博州”是新附之地,種宿麥隻有兩年光景,頭一年效果還不太好、麵積也不太廣,第二年他沒趕上收獲,也是揪心。

陳放微微歎了口氣:“放心吧,有你這樣的親民官,安南會很好。”

王允直也說:“水路也會暈船,並不比陸路好上多少。乘馬不慣,再換水路也來得及。”

一行人這一路走得並不快,又因啟程晚了,路上撞上了一段雨季,又多耽擱了小半個月。到得梧州,天氣已經很熱了,再過一陣兒就能秋收了。

祝煉與路丹青一路都在擔心,怕到了梧州之後祝纓已經去了西州,與使者碰不上麵,又要多管待使者一些時間,怕夜長夢多。

不想祝纓正在梧州,這讓二人大為驚訝,因為按照計劃,祝纓這會兒應該家都搬過去了的。直到花姐將路丹青叫到一邊,告知——路果死了,郎錕鋙的母親也病逝了,外五縣能說得上話的老一輩兒至此全死完了。

這個時候,祝纓是該出現在梧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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