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看見簡青,有意和他親近,嘰裡咕嚕地說了好長一串,像是興高采烈的邀請。
簡青反映了一會兒,才笑著揮了揮手。
——他們是去夜場酒吧。
外國風氣開發,看中了誰就來個激.情419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他轉過身,從儲物櫃裡拿出自己的耳釘,走向距離戈爾加研究院並不遠的酒店。
在長達半小時的凝視後,簡青進入了夢鄉。如他所想的那樣,黑霧小章魚今天又來了。
也許是昨天被簡青嚇到了,今天的小章魚看上去有那麼一點點不太快樂,蔫兒吧唧的,但在看到簡青的一瞬間,還是卷上了他的手臂,討好似的在他掌心裡蹭了蹭。
簡青被蹭得微微眯起眼,笑了笑:“你還真打算每天都來嗎?萬一我想吃章魚小丸子了怎麼辦?”
黑霧小章魚已經知道了他隻會嚇嚇自己,非常理直氣壯地無視了這句話,繼續用軟軟的觸手去纏簡青的頭發:“啾。”
簡青捏捏它的觸手,心中竟然浮現了顧流明的樣子。
要是顧流明真是章魚的話,那麼……觸手是他的哪部分?
簡青眉梢一抽,不合時宜地想起了生物課上老師曾經放過的圖片——章魚的身體構造中,有一個名叫“交接腕”的東西……
他的思緒還沒深入的想下去,下一秒,那條軟軟的觸手就釋放出了一點黏糊糊的液體,濕噠噠地黏在他的指尖。透明的黏液掛在他手指上,成絲狀向下墜落。
簡青:“……”
他頭皮發緊,不著痕跡的把黏液蹭回黑霧小章魚身上去,不動聲色道:“今天要和我說什麼嗎?”
簡青這句話隻是一句客套話,準備在對方回答“沒有”之後,就麻溜的送客了。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章魚黏黏居然真的有話要說。
它嘰裡咕嚕說話的時候,就像是吐泡泡:“這是塔納托斯給你的心臟。”
簡青愣了一下,隨即看著小章魚從身體裡費力地掏出一個什麼東西來,放到了他的手掌上。
那是一顆鮮紅的、砰砰跳動的心臟。
……他昨天晚上說的玩笑話,顧流明竟然當真了。
心臟雖然可以重新長出來,可是剜去血肉的滋味……實在不好受。
這份禮物,無論是對簡青還是對顧流明而言,何其珍重。
簡青不知道如何是好,半晌才開口:“顧流明……他有說什麼嗎?”
小章魚又恢複了那副蔫巴巴的樣子,觸手黏糊糊地勾起他額邊的一縷頭發:“他說,他的胸膛永遠為你而敞開。”
簡青的心臟停跳一秒,他垂下眸,眼睫微微撲閃兩下。那顆心臟在他的手掌心裡輕輕的跳動著,每一
() 次泵衝都是鮮明的。
他聽懂了顧流明說的話。
意思就是,他做好了永遠為他付出一切的準備。
痛苦也沒關係、流血也沒關係、殘缺也沒關係。
他心甘情願,甘之如飴。
怪物的愛是純淨的烈火,深淵的海水也澆不滅,遙遠的距離也隔不斷。
在黑暗中,他聽見的無數道深沉地喘息原來是真的——那是怪物在用深淵種的話語,綿延不斷地呼喚著自己的愛人。
不知多久,簡青才輕輕的歎了口氣,微微俯下身子,把心臟裝進黑霧小章魚的身體裡:“好,現在這是我給你的心,拿著吧。”
·
此時此刻,在大洋的另一端的深淵深處,傳來一道道低沉的嘶鳴聲。
無數長相醜陋、奇形怪狀的深淵種們一個接一個的高高的飛出深淵,在半空中劃出一道漂亮的水線,慘叫著再次墜.落。
它們今日的慘劇來源於深淵的主人。
……收到來自簡青“贈送”的心的顧流明根本控製不住,靠得近一些的高等異種直接橫飛了出去,那些在淺層的低等級異種們也沒能幸免於難,一齊爭先恐後、你來我往的飛了出去。
觸手們在早就狂亂起來的塔納托斯身邊無措的亂舞著,生怕這位瘋子直接把自己的觸手們也拆了,唯恐避之不及。
“塔納托斯——”觸手們叫苦不迭,“你能不能彆這麼開心!!這是你的心臟啊!簡青隻是把它還給你了而已!說不定,人家最開始根本就沒想要!”
“唰”的一聲,那根說話的觸手斷了。
塔納托斯的聲音聽不出喜怒:“我沒有開心啊。”
觸手們沉寂了一段時間,終於有觸手敢開口了:“那個……塔納托斯,你真是口是心非……你知道你的心臟跳得有多快嗎?!簡直是、快要跳出胸膛了!”
這根觸手終於幸免於難,躲過一劫。
塔納托斯有些不相信,微微歪著頭,看向那根說話的觸手:“我表現得有這麼明顯嗎?”
觸手望了一眼還在天空亂飛、已經被摔得奄奄一息的觸手,又望了塔納托斯一眼,默默地閉上了嘴。
……塔納托斯。
你真是沒出息。
·
這段時間,顧流明過得有些難捱。
他想見簡青。
自從他離開之後,缺失了心臟的胸膛便時時傳來灼熱的感覺。
顧流明曾經受過很多傷,不乏有丟失器官或者肢體的情況。但這是第一次,他感覺到了這種劇烈的、如火在燒一般的疼痛。
……被他拋棄,竟然比受過的一萬次傷都要疼痛。
他想見簡青,想牽那隻溫暖的手,想摟住他柔軟的腰,想親他的嘴唇。
想見他,想碰他,想……愛他。
這三個願望像是一道魔咒,在他身處於深淵的日日夜夜都如火焰一般炙烤著他。
顧流明已經完全不想顧及自
己許下的諾言了——他不想讓簡青忘記他、離開他。他想把那些曾經許下的愚蠢的承諾全部扔到一邊去。
但他終究是忍住了。
這段時間,他隻能用黑霧小章魚來接觸簡青、就連望向他的目光甚至都是躲躲藏藏的。每天入睡後在夢中相處的那段時光,已經是他所能想到的最大破格之處。
當深淵外的第一縷陽光照到他的身上時,顧流明的頭腦中僅僅留存著一個想法——
他愛他。所以,他要去找他。
念念不忘,思念成狂,他終於再也無法克製,奔向一場不知是否終有回響的宿命。
……
戈爾加研究院的一間實驗室中,簡青穿著無菌操作服,戴著護目鏡,微微彎下腰,書寫著研究報告。
他的研究結果已經到了尾聲,再寫一些帶有客觀性實驗數據的分析之後,大略就可以完成。
外麵的門傳來一聲輕響,打斷了他的書寫。
簡青回過頭去,看見來人的臉,手中的筆輕輕的頓了一下,隨即不著痕跡的把演算紙塞進抽屜中,回過身望向來人:“加斯教授,您有什麼事嗎?()”
沒什麼事兒。▓()”加斯教授擺了擺手,微笑道,“這個月的體檢開始了,馬上輪到你了,但你好像沒看群裡消息,所以我來喊你一下。”
簡青道謝,跟著加斯往外走。
青白色裝潢的走廊處,停駐著許多剛剛從實驗室中出來的研究人員。
他們身著一件白色的研究服,原本在討論的幾人看見簡青來了,也轉過頭看向他。
……不過隻是一瞬間。
幾秒鐘後,幾道目光心照不宣地轉過頭,開始竊竊私語起來。
簡青裝作沒看到那些還未從自己身上撤離的、帶著渴求的狂熱目光。
現在,距離報告發表,僅僅不過幾個月,然而,比計劃完成來得更快的,是研究院裡的科學家們的虎視眈眈。
異種帶來的威懾力果然與眾不同,自從半年前,簡青公開發表了第一則數據,並且表明深淵種的身體中含有一些能起死回生、返老還童的特殊成分之後,整個研究院為之瘋狂。
那段時間,簡青的實驗室、休息室甚至酒店房間,都擠滿了來自各大地方的科學家。他們對簡青的態度幾近盤問——在此之前,他們從不知道在遙遠的東方,大洋彼岸的內側,有那樣神奇的一片海!
然而簡青的態度卻異常曖.昧。
他拒絕和所有人進行溝通,像是之前那樣,把自己關在實驗室之中,所有的數據都貼身保管,引起了當地科學家的很大不滿。
即使這樣,這些人還是對他不無垂涎,甚至有些人還會巴巴地湊上去,試圖分一杯羹。
比如說——現在帶著他往前走的加斯,就是一位看上去很慈祥、實際上野心很大的科學家。
在接觸到異種專題研究之後,簡青發現,他對“惡魔果實”計劃表露出來的野心,並不比索蘭和簡長林少多少。
() “青,這一次體檢主要有三項,一個是磁共振,一個是心肺檢查,最後一個是血液檢查。”加斯道,“畢竟咱們天天呆在實驗室裡,很容易接觸到那些不好的東西,一個月檢查一次也挺好的,你說是不是?”
簡青點頭應下,走到空蕩蕩的腦內檢測機前,用傳感器貼上了太陽穴。
加斯還在喋喋不休,試探著從簡青這裡套出更多的信息來:“青,你每天在實驗室裡寫報告,應該沒什麼問題吧?異種研究似乎也不用接觸那麼多放射性的實驗?”
“嗯。”簡青不想和他多做糾纏,應付道,“這樣也不錯。”
他伸手去撥那枚磁片,準備換一塊做彆的檢測,然而,加斯像是為了討好他,搶在他前替簡青摘下了瓷片。
加斯:“青,我來幫你。”
簡青對他的觸碰蹙起眉,但還是沒說什麼:“謝謝。”
他說完這句話後,忽然感覺身邊的環境濕冷下來。
海風腥鹹的氣味從角落中升起,那一刻,他仿佛置身於潮濕陰暗的某個小巷角落,帶來一陣莫名的熟悉感。
與此同時,他忽然感覺到了隻有在他一人獨處的時候出現的目光,再一次重重的壓在了自己身上。
像是月亮和海水共鳴時引起的潮汐,他的心臟輕輕的跳停一秒。
下一刻,麵前讀取腦機的研究員忽然輕輕笑了一下:“青,你在想什麼?你的意識數據圖出現了劇烈波動。”
簡青微妙地頓了下來,眉梢飛起,似笑非笑地詢問道:“嗯?”
研究員不明所以,還是把數據分析器轉過來,讓簡青看,一邊認真答道:“你看,像不像是……心動了?”
而此刻,簡青的注意力根本沒放在數據分析器上。
……那道目光在聽見“心動”二字後,變得越加狂熱、熟悉……幾乎要在下一秒鐘將他完全吞吃下去,但又稍顯克製,交織成一種異常矛盾的複雜情感。
顧流明。
這是簡青的腦袋第一時間冒出的三個字。
顧流明來了。
那狂熱的目光,潮冷的氣息……再也不可能出現在這個世界上另外一個人類身上。
那是屬於怪物的偏愛。
他環顧一周,卻隻能看見空蕩蕩的實驗室角落,還有門外走廊上忍不住朝他窺視過來的那些研究院的視線。
他看不見顧流明,而顧流明卻能看見他。也許此刻,他就正躲在某個黑暗的角落裡,隱忍著自己內心的渴望,默默地用狂熱的目光注視著他,幾乎要將他的臉盯出一個洞來。
不知為什麼,簡青被戈爾加研究院詭異的態度弄得有些不爽的心情驟然明朗開來。
是啊,他心動了。
簡青從不否認自己內心深處最真實的感觸。
顧流明的愛偏執、深情、全心全意,做好了願意為他付出一切的準備。
這是簡青在這個世界裡,所能觸碰到的唯一真實。
但他不要一
個怪物的愛——他要一個像狗一樣對他忠心耿耿的,怪物的愛。()
他絕對舍不得用獠牙對準自己,忍受不了彆人對愛人的一丁點冒犯,甚至主動套上嘴套和項圈,借此讓愛人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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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要怪物學會人類的臣服和忍讓,用人類的愛來愛他。隻有這樣,怪物才配愛一個人。
而現在,還不夠。
顧流明暫時不能去愛他。
簡青無視了那道目光,在顧流明狂熱的注視下離開了實驗室。
他走到清洗間,在水霧中淋浴,和同時打招呼,下班,回到酒店。一切和往常一樣。
而顧流明的目光黏得更緊了,他似乎沒有發現簡青已經察覺到了他的注視,仍然狂熱而緊密的盯著簡青的脊背。
他握住門把手的手指那樣纖長,曾經托起過他的臉頰;被水霧淋濕的嘴唇那樣鮮豔欲滴,曾經和他的唇齒緊密交纏著;被衣服裹住的腰身纖細漂亮,令他不由回憶起曾經親手體會過的觸感。
隻有察覺到自己的想法,顧流明在真正發現,自己對於簡青的渴求,已經無法抑製。
他像是沙漠中行走的人,像是太空裡被遺棄的人,像是病房中病得快死的人……簡青是水,是空氣,是藥品,是他所需要的一切。
顧流明掐破一根觸手,尖銳的疼痛從皮膚上傳來的時候,那樣鮮明又沉重。
他……他決不能,這麼貿貿然的出現在簡青身邊。
簡青不喜歡他,厭惡他,甚至是恨他。
為什麼,明明在來之前已經告誡過自己無數次,不能去找簡青,就算隻能遠遠的看上一眼,已經是限度之至。
要是他真的是一隻陪伴在簡青身邊的寵物就好了。
他可以心安理得地做一條狗,日夜陪伴在簡青身側,用肆無忌憚的目光舔舐簡青的全身,用力所能及的力量把世界上最好的東西全部捧到他麵前……
作為怪物的顧流明曾經這樣做過,但簡青拒絕了他——他說,他永遠也不可能愛上一隻怪物。
所以,他隻能在暗中窺視著他,用惡劣的手段圈禁他,恬不知恥地把他留在身邊。
但這些他無法做到的事情,就連一條狗都可以。
沒有一個主人會拒絕自己愛犬的效忠和愛戀。
他現在隻能像飲鳩止渴的人,默默地、默默地看著他,期待著簡青在那場名為自由的浩大風聲中,偶爾也回過頭看他一眼。
就一眼……他也願意為他付出自己所有的全部,乃至於這條為他而生的生命。
·
果然,如簡青所料,顧流明沒有這麼快出現在他麵前。
他一開始並不知道為什麼——畢竟按照怪物之前的習性,他想要什麼的時候,就會很主動地上前攫取——
畢竟,某種意義上而言,他是地球實際的主人,不可能為了一點兒人類和怪物之間定下的小小諾言就變得如此遵守公約,真的完全不動那種心思。
但,幾天過去之後,簡
() 青發現,對方好像真的是那樣想的。
他從酒店房間到實驗室,從實驗室到討論室,再下班回到酒店房間,一天的行跡也就這三個點。
黑霧小章魚每天還是按時入夢,但也許是有本體在這裡,章魚黏黏不敢太放肆,再如往日般親昵地纏在他的身體上,每次隻是磨磨蹭蹭一會兒就消失不見。
而顧流明的目光仍然沒有停下,一直極有存在感的壓在自己身上。
他的目光很特彆,常人看這個世界的時候,目光都不由自主地會被周邊的事物分走。然而作為怪物,顧流明的目光緊緊的纏繞著他,如有實質一般,存在感極強。
這種感覺,讓簡青聯想到雨夜和雪夜,那種寒冷的天氣,躺在床上側耳聽雨聲的時候,厚重的被子該在自己身上的感覺。
溫暖、充足,帶來無可比擬的安全感和滿足感。
說來可笑,在這浮萍亂世中,簡青的安全感竟然是從一隻怪物身上獲得的。
有些時候,人類還不如一隻怪物。
隨著簡青披露的信息越來越多,在互聯網上掀起的討論也越來越盛大。
簡青堅持不與彆人分享、不參加任何商業活動,也拒絕查看任何一位代理商發來的合作邀約,像個獨行俠,每天獨來獨往……更準確地說,是在顧流明的目光陪伴下,獨來獨往。
研究院裡的人對他的態度越來越不滿,矛盾激化已經成為必然的事情。
於是,在最後的幾天,簡青根本不去研究院了。
他換了一身絲綢質地的襯衫,靠在半開的窗前,手上舉著一支英式烤煙,卻並不放到唇邊,隻是任它兀自燃燒著。
外頭的霧靄流嵐薄且淡,稍暗的天光照進室內,襯得那張略顯瘦削的臉上瑩光潤潤,連左耳耳垂上的六芒星耳墜都隱隱發光。
他在等落日。
此刻正值黃昏,外麵的天空被未褪的太陽光染成橘粉色的一片,一輪落日正隱沒在草木叢叢間,慢慢地朝下墜.落著。
四周安靜得幾乎沒有任何人聲,隻有偶爾從樹木的枝杈間傳來幾聲鳥類的啁啾,還有清風拂過枝葉,穿行在樹梢時刮起葉片的聲音。
他一個人靜靜地待著,感受著全身被來自於某個未知角落濃烈的、渴望的目光包裹的感覺。
烤煙已經燃燒到了一半的位置,白色的紙煙身被燃燒成灰白的煙灰色,隨著火舌的舔儘慢慢浸得褪色。
簡青抖了抖煙灰,有一小部分不小心落在了他的衣袖上。簡青不甚在意地拂了拂,把紙煙撚滅,丟進了垃圾桶。
等到金輪般的太陽落下的那一刻,他終於轉過身,脊背貼在窗框上,聲音低下去:“顧流明,我知道你在。”
那道瘋狂窺視著他的目光忽然停了下來,那一瞬,鳥類不再啁啾,風聲漸息,靜得讓人懷疑是否隻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如簡青所想的那樣,顧流明沒有回答。
他像是隱沒在了逐漸顯露的黑暗中,和這個世界毫無聲息的
融為一體,像是生長在簡青血肉裡的東西那樣自然。
方才簡青感覺到的目光仿佛隻是他在忙碌之餘,心神緊繃造成的幻想。
但簡青比誰都知道,什麼是真實。
他沒有再等待顧流明回答,而是接著道:“等會兒我要去戈爾加研究院的頂層盜取核心機密,以它的名義發表我想發表的東西。我很可能會死,而你不能讓我死,聽明白了嗎?()”
又是一陣沉默。
簡青不以為忤,從房間裡的衣帽架上取下毛呢外套穿上,推開了房間大門。
落日後,研究院所有的人員都會下班回家。這裡和國內不一樣,人人都很遵守八小時工作製,並沒有什麼輪班說法。
這樣就方便了簡青。
他在早日造就的那些勢頭已經養得差不多,現在,他隻需要一個像模像樣的名頭——比如說,來自南美洲科研中心,最權威的一份紅頭文件。
在之前近三年時間的探索下,簡青確定,那台裝載著所有機密文件和擁有發文件權限的電腦就在戈爾加研究院頂層的那個院長辦公室裡。
他人員權限級彆有限,至多到倒數第二層,最後一層,還得他真槍實彈去闖一闖。
那股久違的熱血和激.情再一次冒了出來,在風險和收效並存的夾縫中奔襲逃生,成為了簡青的一劑興奮劑。
他想要,所以他就能得到。
·
五分鐘後,簡青成功打開了倒數第二層的門鎖。
樓梯間的麵容掃描儀短暫地亮了兩秒,就被簡青一刀切斷了電路,十分無力的失職了。
他俯下身,像是已經練習過無數次那樣,從幾乎看不清有多少道的激光紅線中穿行而過,險險的停在了門前。
我們有五分鐘時間。?()_[(()”簡青對空氣說話。他非常自覺地把代詞從“我”換成了“我們”,好像他並沒有強行“綁架”顧流明一樣,他們是早就商量好的同夥,“五分鐘後,無論如何,院長辦公室內的警報器會響起,大概三分鐘後,第一批次住在這附近的員工宿舍裡的研究員們會闖入這裡,八分鐘後,警察和第二批次人也會陸續趕到。”
簡青的語速很快,但仍然咬字清晰,語氣平穩,像是在吩咐一件微不足道的平凡小事罷了:“我完全無力抵抗,所以要靠你。”
他抬起眸,看向某個角落:“顧流明,我能相信你的,對嗎?”
“哢噠”一聲,門被簡青打開。
他關上門,轉過身去,按照自己之前獲取的信息找到了那台電腦,背對著門坐下。
電腦屏幕發出的熒光照在他的臉上,那雙漂亮的眼睛裡像是點燃了兩點令人觸目驚心的火焰,亮得有些驚人。
倘若此刻,他願意回過頭去看一看身後發生的景象,便會看見,在視線所及之處,室內爬滿了粗壯而猙獰、向下淌著黏糊糊的液體的藍黑色觸手。
它們很願意,為簡青再守一次門。
簡青如自己之前所說的那樣,心無旁騖
() 地坐在辦公椅上,一點一點的按照計劃操作著。
在他身後,猙獰古怪的觸手阻擋了一次又一次想要破牆而入的人類——
“崽種!開門!”
“你這個小偷!”
好難聽。顧流明皺著眉想。
於是,他分出一條觸手,降尊紆貴地按照順序絞死了這些管不住自己嘴巴的人類。
真該死。
還有那些喜歡拍門、用槍械掃射門的人類。
該殺。
辦公室內歲月靜好,工作閒適。
而外麵血流成河,如同一片修羅煉獄。
顧流明用自己的身體,為簡青構造了一個專屬於他的安全屋。
再一次用身體包裹著他求而不得的愛人,感覺真好。
要是能一直這樣下去就好了。他想。
二十五分鐘後,簡青檢查好了一切,用戈爾加研究所的名義,向整個世界發出了宣告。
緊接著,五分鐘後,一個IP地址在戈爾加的三無小號發布了一組照片。
往日人們熟悉的戈爾加研究院總是莊嚴而神聖的,而現在,現場血流漂櫓,鮮紅的色澤染上了青色的牆。
一場巨大的恐慌立刻在全人類之間悄然升起,往日那些覬覦深淵異種、想要憑此長生不老的權貴們也遭受恐嚇,暫時沒能從這場血色的打擊中回過神來。
簡青終於完成了自己耗時三年準備的工作。
他轉過辦公椅,雙手交疊在胸.前,目光朝著方才他能感覺到的顧流明所在的地方看過去。
他本以為能看見一隻猙獰醜陋的怪物,然而,留在他視線之中的,隻是一片空寂。
怪物離開了。
簡青在原地愣了兩秒,隨即失笑出聲。
為什麼……?難道是害怕嗎?
即使這個猜想聽來十分荒誕,然而,第六感在告訴簡青——他猜想的事情,是對的。
害怕他會嚇到他,害怕他討厭他,害怕那雙淡藍色的漂亮眼睛裡會流露出厭惡和懼怕的神情。
正因為沒法承受,所以,他情願在這場回頭中率先離開。
簡青唇邊的笑意緩緩收斂。
他繞過那片巨大的血泊和橫陳的屍體,走出研究院的時候,夜色仍深。
他靠在滿是血腥氣的研究院門口,身上的毛呢大衣仍是乾乾淨淨的。
簡青咬著一根煙,低下頭借火的時候,終於低低失笑出聲:“這就跑了。”
“真是……膽小的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