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繆爾看了他一眼,不說話。
“對不起。”簡青很直接了當地道了歉,“這件事情是我錯的最多。”
他沒說錯,確實是簡青有錯在先的。
這片海域距離昨天晚上他們遇到塞繆爾母族的那個地方已經有將近幾百公裡,就算塞繆爾要回去,也不是短時間能到達的事情。
而且——塞繆爾表現出的態度很堅決。
他在簡青心中的印象一直是很好說話的、單純善良的人魚,但是在“要不要離開簡青”這個問題的答案上,他卻固執得可怕。
他不想離開他,並且想一直跟在他身邊。
簡青暫時還沒想明白自己的心到底瞞著他把塞繆爾放到了什麼樣的位置,但是,他隻知道,他喜歡塞繆爾留在身邊,陪伴他的感覺。
既然問題是需要時間來思考的,那麼,簡青願意給自己一點時間。
他們回到青城之後,簡青會買一套臨海的小房子,最好是遠離
() 人煙的郊區,他們有很多時間來慢慢整理自己真實的想法,不是嗎?
所以,簡青想和他說清楚。
這一次,他想遵從塞繆爾的意願。
“我騙你是真的,之前說的話也是真的。”簡青說,“真心是真的,感情是真的,想讓你陪在身邊也是真的。”
“我知道我之前說的話很傷人,真的很抱歉,我沒有考慮到你自己到底想要的東西是什麼,塞繆爾,你成年了,是一條可以自由地表達自己意願並且有力量實現的人魚。我不該這樣……”
塞繆爾倏地從水中冒了出來,在簡青的尾音消失之前,他握住了簡青的手,輕輕地揚起脖頸,吻上了他的指尖。
“不要說了。”塞繆爾親著他的手背,眼睛裡含著隱忍的痛苦和感動,像是在苦苦壓抑著自己的情感,嗓音低啞,“我知道的。”
這兩天堆積的情感幾乎在一瞬間就爆發出來,如海底火山一般,幾乎要將塞繆爾整個兒燒成灰燼。
這種痛苦並不是直覺和習性帶來的,而是後天的,像是有人強加給他一般,無可避免。
簡青是他唯一的藥。
隻有上帝知道,在這兩天裡,每一個夜晚,他都在心底描摹著簡青的樣子,無數次浮出海麵,隻是為了看看他在不在。
思念和愛慕已經不足以排解塞繆爾的情感,它們似乎在他的身體裡發生了奇妙的化學反應,變成了更加無法解釋的占有欲。
人魚殘暴的習性在提醒著他——占有!占有!去占有他吧!
把他帶入海底,囚禁起來!讓他每天隻能通過和他接吻來獲得氧氣,要請求他才能獲得果腹的食物,讓他隻能看見自己……要是他不同意,就殺了他,像享用一頓美食一樣,將他慢條斯理地撕碎,吞入腹中,這樣的話,他們就可以永遠都不分開了。
這樣的念頭就像烈火一般,熊熊燃燒著,灼熱的溫度炙烤著他的心,一次次地催促著他去實踐著自己的幻想。
但最後,塞繆爾還是抵抗住了誘.惑。
相比讓簡青強行被留在身邊,他更願意看他輕輕的微笑、秀麗的麵龐還有微微漲紅的臉。
他對他的愛,沒辦法把他囚禁在身邊。
他要陪著他,要等著他,要愛著他。
這樣的話,簡青也許也會注意到他的吧。
簡青任他痛苦而喜悅地親吻著自己的手背,另一隻手憐惜似的撫摸著塞繆爾柔順細軟的頭發,低聲和他分享自己的想法和計劃:“我打算回到青城,那裡有我的父母和親戚,我會用你送給我的禮物——那些珍珠換來的錢在海濱買一套房子,我還會在家裡修築一個小小的遊泳池——我可以,將你圈養起來嗎?”
塞繆爾愣住了。
他仍然保持著那個親吻簡青手背的姿勢,卻在這個時候微微抬起頭來,那雙閃著微茫的眼睛在黑暗之中亮得驚人——
他到底有沒有聽錯?他的簡簡……剛剛在規劃他們的未來。
屬於……他們的未來。
他之前聽得很清楚,簡青說,他並沒有在自己的人生規劃之中想到塞繆爾,他未來的人生也並不會有他。
但是現在,一切都不同了。這是不是說明,他的簡簡,是想要和他共度餘生的?
塞繆爾為這個猜想,心臟越發跳動得迅疾。
它十分不聽話地一下一下的撞擊著胸膛,撞得肋骨都生疼,動靜大得讓塞繆爾自己都擔心簡青會不會聽到。
他張了張口,卻沒有立刻發出聲音。
但是,簡青讀懂了他的口型。
——好啊。
塞繆爾衝他微笑。
我願意被你圈養起來——就算隻有一方小小的水池也沒關係。
隻要有你,就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