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忽聞舊事斷人腸(2 / 2)

何婉娘無奈地聳了聳肩,轉而滿是歉意地看向我。我不想讓她為難,對著她笑了笑,扶住福多的手,小聲說了句:“我們走吧。”

無緣無故被人罵了一通,我心裡並不好受。

上回來此,也許是有周彥華陪同的原因,張家人雖冷著一張臉,卻也沒有今日這般惡劣的態度。至此,我才真正知曉,張家人是何其不待見我!

早知如此,我就該聽福多的,也不至於來此受人冷眼謾罵。

然,這院中的動靜還是驚動了張慶延。張父與□□因修路一事,並未在家,此刻這家中也都是女人孩子,以及臥病在床的張慶延。

我前腳還未邁出院門,便聽到身後張慶延微弱無比的聲音:“美珠,既然來了,便進屋坐坐吧。”

“你還對她念念不忘!她就不能進我們張家門一步!你回去好好躺著去!”

張母的話處處針對著我,我先前隱忍不發,隻因我不想太過計較。此刻見了張慶延孱弱蒼白的病容,我卻做不到坐視不理,也不管福多在我耳邊如何小聲勸著我,我推開他的手臂,慢慢向著張慶延走去。

張母卻如同看著洪水猛獸般,一個箭步上前攔住了我的路,伸出手推了推我。她顧及著我有孕在身,並未用力,語氣也不再生冷,反而透出一絲懇求:“看在周先生的麵子上,我不想為難你。但是,這裡真的不歡迎你,你還是回去吧。不然,我叫人請周先生來接你回去。”

我看向她,笑道:“我知曉張家一向不待見我。今日來此,我隻想問明一件事,不會過多糾纏。”

我看張母的態度和緩了幾分,正要開口問出心中困擾許久的疑團,福多卻突然跑上前,一把拽住我的胳膊,急急地催促道:“姊姊,我們回去!”

他越是如此,我越是覺得可疑。我拚命掙紮,他緊緊抱住我的胳膊不鬆手,我隻得厲聲道:“福多,你鬆手!”

福多卻毫不動搖,生拉硬拽地將我往門外拖。我心中氣急,一把抓住他的手,威脅道:“你再不鬆手,你信不信我現在就撞死在這裡!”

福多一愣,表情複雜地看了我許久,動了動嘴唇,一點點鬆開了箍住我手臂的力道。我艱難地走回到張母麵前,福多見狀,又過來扶著我,一臉消沉。

當下,我也顧不上他的心情,詢問似的看著張母,問道:“嬸嬸,當年的事我已記不清了。這麼多年過去了,延哥哥與我都已各自成家,我想您該是沒什麼顧慮了。但是,我還是想問一句,當年到底發生了何事?我想,即便是雙方父母都不同意我與延哥哥在一塊兒,我也不至於為此尋死覓活。”

“美珠,你彆問了,回去吧。”

張慶延急急地向我走來,神色間的慌亂較之那日我向阿娘問起此事時更甚,而這慌亂之下,我能看到他眼中深藏的痛苦與悔恨。

麵對張家人,不比麵對阿娘,我不用過多地顧慮張家人的感受,而張家人也不會過多顧慮我的感受。隻要我堅持知曉真相,總有人會忍不住向我吐露真相。

而這最先忍受不住的便是何婉娘。她上前,看看張慶延,又看看張母,最後又看向我,深吸一口氣,對著另兩人說道:“娘,慶延,你們還是告訴她真相。這些年過去了,想必美珠已能承受住那份真相。”

我明顯感覺福多抓住我手臂的力加大了,看他模樣似乎十分不安。

他果然還是知曉當年的真相。

家人與張家竭力守住的那個真相,愈發令我好奇。

我當年因那個真相有了輕生的念頭,爹娘許是怕我再次尋死覓活,才不得不騙我食用雲菇,並對我進行了心理暗示。而我,內心深處定是極力排斥那份記憶,所以才會將那段記憶忘得乾乾淨淨了。

我知曉福多是擔憂我會像當年一般難以接受真相,才會緊張不安。我正拍拍他的手背以示安撫,張慶延卻突然跪倒在何婉娘跟前,伏首懇求著:“大嫂,這份罪孽由我一人承擔便夠了,不能讓美珠也受這份罪。她已走出來,不能再讓她陷入萬劫不複的處境。”

而此時張母的臉上也出現了幾分猶豫之色。

好容易有人鬆了口,我不想錯失這次的機會,當下也顧不得其他,推開福多的手臂,拖著笨重的身子,與張慶延一道跪在了何婉娘麵前。這一跪,十分艱難,我仰頭看著麵前麵露為難的何婉娘,聲音顫抖地請求道:“當年是我與延哥哥的事,若是罪孽,不應該由延哥哥一人承受。這些年,我幾乎要忘了他,從來不知他竟承受著我所不知的痛苦。婉娘,我求求你,告訴我好不好?我能承受得住!”

明知自己丟失了一份記憶,卻記不得絲毫,這種感覺並不好受。而那刻骨銘心的傷痛卻仍舊殘留在心間,即便記不清何事,卻偏偏又觸動了我內心深處的一根弦。

我見何婉娘將目光投向張慶延,知曉她是在顧慮著張慶延的感受。當下,我挪了挪雙腿,雙手撐地,含淚乞求著張慶延:“延哥哥,你不要再瞞我了好不好?我不會再尋短見了。既是罪孽,我與你一同承受,好不好?”

張慶延呆呆地瞅著我,那對我記憶中始終溫和明亮的眼睛,此刻卻似暗沉無光,漆黑的眼眸深處仿佛深潭般,寧靜無波。他不言一語地看著我,目光漸漸柔和,抬起右手撫上我的半邊臉,用指腹輕輕抹去了我臉上的淚珠。

他張了張口,發出一聲嘶啞的叫喚:“美珠……”

我連忙應下,滿是渴望地看著他,他卻垂下手去,低低地說道:“你回去吧。”

我連連搖頭,死死地抓住他的一隻手,聲淚俱下:“延哥哥,告訴我……求你……”

我一遍遍乞求著他,早已忘了周遭的一切。

“我記得,從前隻要我開口,你都會想方設法地滿足我。延哥哥,我記不全我們的過去,可我知道,你還是當年的延哥哥。我隻想知曉你為何要躲著我避著我。”

張慶延卻是鐵了心腸般,不理會我的苦苦哀求,反而叫了福多送我回去。我哪裡會由著他,再次抓住他的衣袖,連連哀求,卻是一直冷眼旁觀的平翠兒突然上前,狠命掰開了我的手掌,冷生生地吐出一句話:“慶延哥哥是我丈夫,你纏著他不放,將我置於何處?又將自己置於何地?”

她慢慢蹲在我麵前,彎唇露出一抹天真無害的笑容:“你若真想知曉的話,我可以將我知道的告訴你……”

“平翠兒,這兒沒你的事!”張慶延突然暴喝一聲,將平翠兒狠狠地扯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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