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寧衝上樓來,渾身在冬夜裡都熱得冒白煙了:“怎麼發熱了?”
攢竹希冀得讓開地方:“傅女醫,快來瞧瞧……”
傅寧看到攢竹的處理,驚訝得看了她一眼:“是誰讓人給她擦身子的?”
“是我,是我做的不對嗎?”
“沒有,你做的很好。”傅寧把脈,紮針,一氣嗬成,“隻是很少見到這般處理,能會正確發汗的都不多見。”
“我也是以前看過太平彆院推廣的《家中救急方》……”攢竹勉強笑了一下,忽然聽到樓下一陣喧鬨。
“少府!少府你不能上去!”關衝嘴裡一邊喊,一邊挾住他,跟個小雞仔似的一路拖下樓去。
攢竹現在隻想打爆李崧的頭!
“李少府,九酒病重衣衫不整不便見客,你此時此刻非要闖入到底是何居心?!”
李崧這才注意到樓上來來往往的都是女子:“九酒怎麼樣了?我也是關心則亂。”
要不是現在奚九酒病重攢竹真想給他一個白眼,你有什麼立場關心則亂?
“傅女醫正在醫治。”攢竹硬邦邦地把話砸回去,“少府不通醫術,還是就在樓下等待吧。”
陶桃從樓上衝下來,樓板踩得“咚咚”響:“攢竹娘子,傅女醫開了方子,讓我們去取婦幼局取藥。”
“我去!”李崧把手高高舉起。
攢竹瞄了他一眼:“隔壁生藥鋪子的許掌櫃已經被叫醒了,你去問問他哪裡要全不全,要是全乎就不用跑一趟婦幼局了。”
傅寧醫術精湛,行針之後奚九酒身上的高熱退了少許,情況穩定了。
“她這是情誌鬱熱,又外感風寒。得虧你發現得及時,不然燒一晚上,後果不堪設想。”傅寧一邊洗手一邊叮囑,“晚上你多看著,退熱了應當便能醒了。”
“是,多謝傅女醫。”攢竹鬆了一口氣。
李崧喊住他:“傅女醫,九……奚娘子這病,可是和今日之事有關?”
“或許吧。畢竟……”傅寧把後麵的話吞了回去,殺人不是一件小事,受了驚嚇情緒起伏也很正常。
也許他們都時常忘了,奚九酒如今,也才二十二歲啊。
奚九酒感覺像是進了火爐,火焰從心胸肺腑,從四肢百骸冒出來,騰騰得燒透她的血肉肌骨,無處不熾熱。
在一片火焰的幻象中,那些被她深埋多年的兒時記憶逐漸翻出來。
練歌,練舞,四五歲就在竹竿架子上攀高踩低,還要學著看書,寫字,不然背不下那些曲目唱詞,他們可是越州最好的優伶。
當她六歲的時候模仿著劇裡裡的台詞自己第一次拚湊出一首叫做“詩”的東西的時候,她還記得父親眼中是怎樣的欣喜若狂,那是天上掉錢了的感覺。
神童之名宣揚出去,她出入那些豪華門第的機會越來越多,拿的賞錢也越來越多。他們是越州最好的優伶,父親很機靈,很討那些高門大戶的喜歡,當年的她覺得很多花重金請她去唱戲的人家,有不少還不如她家呢。
於是,當妹妹又一次抱著練舞而扭傷的手腕哭泣不已的時候,她壯著膽子拿著自己的字帖讓妹妹認字,向父親提出,妹妹不要再練了,至少不要練得這麼苦。她也可以和那些不如他們的人家的小娘子一樣,過得鬆快些。
父親同意了。
因為他發現,小女兒也甚是聰慧,或許再過個二三年,也能湊些詩文出來,到時候也能搏個神童之名。
神童可不是尋常優伶,貴的多了呢,到時候,又是一顆搖錢樹。
妹妹很聰明,二三年後果然可以如她當年一樣懵懂得拚湊字句,湊成詩篇。
然而,沒等妹妹成名,就到了那一天……
“啊!”奚九酒發出一聲驚悚得氣音,猛然從驚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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