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稚眉心有餘悸得直搖頭,“真是太胡鬨了!我定要將此事告知你娘,看她怎麼教訓你!”
荊桃輕哼,“鳳姨,您莫要用我娘來壓我。在我的地盤,豈容他一個苑昇的狗腿子撒野!何況他咒我乾娘,我便教他三天離不開茅房!”
眾人不解地麵麵相覷。
荊桃明媚一笑,鼻子皺了起來,“我將山藥粉和姑娘們不用的胭脂膏和入水中,潑了他一身;那所謂的解藥,卻是如假包換的巴豆呢!”
頓時,大堂內笑鬨作了一團。
紮陵災禍發生以來,豐樂樓便再難出現如此歡樂場麵了。大家渴望尋得當家人的訊息,又害怕傳來的是沉痛的噩耗。
荊桃亦無時無刻不在腹熱心煎,但她始終認為,乾娘總有一天會回家的。她暗暗起誓,無論如何,都要保護娘親與姑娘們,要守住這“一川風月”!
“咦?打烊了,這銀鉤又跑去哪裡了?”
鳳稚眉盤著物件、點著人頭問。
正說著,“曹操”便奔入了大堂。
鳳稚眉見他灰頭土臉、氣喘籲籲的模樣,疑道:“發生什麼事了?”
小廝銀鉤跳了下腳,地上一下多出二兩灰,“出大事了!我替小掌櫃去窄夢書齋還話本子,沒成想斜對麵突然走水,我忙趕過去救火!”
“窄夢的斜對麵……不就是——”
“——我們牟定的縣衙呀!”
此事於大家而言,當真是銜橛之虞。
“如今火雖撲滅了,可——”銀鉤將遞來的熱茶一飲而儘,攤手道,“——明日新上任的知縣大人恐成了‘無家可歸’的流浪兒咯!”
荊桃下意識打了個激靈,雞皮疙瘩從腳心一路竄到了天庭。
鳳稚眉隻當她被嚇壞了,催促她快些回房歇息,卻不知她的異常另有奇文。
記不得從何時起,她的零星怪夢會成為現實。起先,她並不以為意,皆以巧合處之。直到,紮陵的大地震……
前幾日,她夢到縣衙被火舌吞噬成了廢墟一片,沒想到今夜居然應驗了!
習慣性地取出掌心大小的雕花小籃,上麵精致細膩的花紋已然被指腹摩挲得溫潤玉化,她深思苦索,終是在一房門前停下了腳步。
躊躇再三,還是躡手躡腳地推門而入。
窗口篩出的簌簌銀輝,籠著如豆的燭焰,融著純甜的香爐青煙,莫名地讓人心安。
床上發出窸窣聲響,荊桃顛著小碎步走近,隨即如同一隻粘人的貓崽般鑽入了被窩。
“娘~今夜我想宿在您這裡~”
並不寬闊卻最為寬容的懷抱包裹著她。此刻,就姑且“桃花不管人間事”吧!
不多時,一道黑影在母女倆勻淨的呼吸間倏然掠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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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疏林掛寒,哀鴻遞響。
不祥之感好似狂風壓頂,讓荊桃止不住一顫。
這場夢,又會預知什麼呢?
乍然間,眼前白霧騰升,待目之所及清晰開來,她發覺自己正漂浮於一座墓碑之上。
前來祭拜的不是旁人,正是銀鉤。
“小掌櫃,銀鉤帶了你最愛吃的食物。你多吃點,吃飽了就去閻羅王大人那裡為我們豐樂樓討個公道!憑什麼他苑昇勾結官府、仗勢欺人,卻不受半點懲罰;鳳姨她們則入獄的入獄、被驅逐的被驅逐?”
銀鉤哭得鼻涕一把、眼淚一把,可哭聲,卻越來越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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墜兔收光,秋陽杲杲,碧霄如練。
難得的好天氣卻洗不掉荊桃心頭的陰霾。
再過不久,豐樂樓就會被苑昇搶走,豐樂樓的姑娘們也會流離失所。而她的生命,將宛若那一瞬之流螢,骨血亦將早早地化為一捧黃土。
駭人的夢魘帶給她一種好似夾縫中的螻蟻再怎麼努力也無法俯視天地的絕望。
不!這夢不會成真!就算這是預知夢,她也不允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