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如被反複勾勒的記憶那樣,他伸手捏住跟前的酒杯,輕佻散漫地笑著去同旁邊的織田作之助搭話。
“什麼嘛,安吾又遲到了啊。織田作,等下我們一起——”
太宰治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完,在視線落到自己手腕處,忽然一停。
不對。“太宰治”不會穿這件衣服。
——這是港口Mafia首領衣櫃裡的高定西裝!
他第一反應,是自己是不是被拉入了異能力創造的幻術空間,下意識就往腰後摸,想先找到武.器防身。
可太宰治的動作卻中止於織田作之助投過來的眼神。
“啊。你醒了,太宰。”紅發的青年側過臉,眼神溫和而包容,“剛才我做了個好長的夢,要聽聽看嗎?”
真是,好長好長的一個夢啊。
………………
…………
……
青木夏樹從酒吧裡搬了兩把椅子出來,就和中原中也坐在酒吧門口的屋簷下邊,看著橫濱連綿不絕的夜雨。
她捧著臉:“中也,你想當港口Mafia的首領嗎?又累又慘,還短壽,感覺真不是一份好工作啊。”
“才不是什麼‘想不想’的問題。身為首領,肩負著那麼多人性命與信賴的責任,所以才不能退後啊。”
為了保持絕對清醒,中原中也沒有喝酒,高腳酒杯裡裝的是色澤漂亮的葡萄汁。
說到這裡,他又聳了聳肩:“不過你說得對,這的確不是一份好工作。”
想了想,青木夏樹又問:“那要是太宰先生辭職跑路了,中也要怎麼辦呢?那麼多工作,腦袋會爆炸的吧。”
中原中也瞳孔地震。
“……不要把我說得跟笨蛋一樣啊?!好歹我也是五大乾部之一,平時也是要處理很多公務的!那個混蛋青花魚還是乾部的時候,就三天兩頭把自己的文件偷偷堆到我桌上!”
他憤憤不平地羅列了乾部太宰治的黑曆史,堪稱港口Mafia的鬼見愁,新人都生怕自己去了太宰治的麾下。
“不過,唯一值得稱讚的,大概是他的部下的傷亡率一直是最低的那個吧。”
中原中也勉勉強強地承認了這一點之後,不忘補充:“基本都是他自己懲罰打傷的。”
……到底為什麼會有這種彆扭的笨蛋呢?
兩個都是。
青木夏樹實在忍不住歎了口氣:“真的沒關係嗎?如果太宰先生突然離開,中也會有很多麻煩的吧。”
聞言,中原中也惡聲惡氣地哼了一聲。
“事先聲明,我可沒有要讓那家夥逃跑的意思。他的確是個業務能力很強的首領,從組織利益的角度來說,我很樂意他在這個位子上乾到死。”
“但是……算是直覺吧。如果再不出現一點什麼的話,他就要死了——大概是這種感覺。”
放下就被,中原中也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你也看到了啊。那雙眼睛,是屬於死人的。還不如他當年動輒自.殺.尋.死的樣子。”
“雖然我的確一直恨不得揍死他算了,不過,看在他給港口Mafia當牛做馬這些年創造的利益上,勉強功過相抵吧。”
他向後靠在椅背上,反手用手臂遮住自己的研究,聲音很輕。
“走到這一步,我們都失去了很多。有很多人死了,永遠地停留在記憶裡。有時候我會想,現在站在這裡的,到底是‘人類’還是被時間拋棄的‘幽靈’。”
“……相比之下,還是活著比較好吧?不然除了我,就真的連一個記得那些人、那些事的錨點都不存在了。”
“隻是這個理由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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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原中也世上最討厭太宰治。
中原中也希望太宰治活下去。
隻是這樣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