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突發危險,他卻下意識埋進墨名榷懷裡,緊緊抱住到現在都不放手。
墨名榷心裡湧入一股暖流,更是覺得欣慰,這段時間他陪著兔子,護著兔子,也算是稍有成效。
“兔子乖,不怕。”墨名榷低頭,若有若無地吻了吻他發頂。
“好,不、不怕。”唐玉沒發現他親了自己,隻是軟著聲音哼唧,鼻音哭腔,在他懷裡蹭了蹭,才慢慢退出來,掉著眼淚,小聲說,“謝謝哥哥……”
可情緒還沒有完全穩定下來,兔子受驚之後呆呆的,眼圈兒紅腫著,薄唇顫抖。
連飯都吃不下去了,看得墨名榷心裡急得上火。
老板娘看著這倆人摟摟抱抱的,墨名榷對那小傻子又哄又擔心,關係親密得不行。
原本老板娘還以為他倆是兄弟來的,可剛剛那麼一出,又好像不是。
墨名榷注意到老板娘怪異的眼神,稍微收斂了一下表情,而後豎起手指,抵在唇邊,用口型說:「抱歉,幫我保密。」
老板娘一下就懂了,古怪地看了他們兩眼,然後快手快腳地收拾桌子。
雖然老板娘是中年女人,但並沒有覺得他倆有什麼特彆惡心的,反而看著一個那麼護著另一個,倒有些欣慰。
過了一會兒,墨名榷進了廚房,說,“姨,能不能幫我做一碗糖心蛋甜酒?”
兔子吃不下飯,他也著急。
老板娘立刻答應了,墨名榷就給她轉了一百塊錢。
“哎喲你這孩子,乾嘛呢。”老板娘埋怨著。
剛剛墨名榷在外頭掄拳頭打人那會兒,老板娘是真的驚住了,因為墨名榷對她一直都是客客氣氣的,就像自己的孩子一樣。
可這會兒,墨名榷又非常有禮貌,做事得體。
看來,還是因為外麵那孩子受了傷害,他才會發脾氣吧。
老板娘歎了口氣,開始用心做甜酒。
墨名榷出去,坐到小兔子身邊,溫聲說,“我讓姨給你做糖水蛋,你多少吃一點,好不好?”
唐玉呆了很久,才慌張地抹淚,“不、不要……麻煩……”
“寶貝,你不是麻煩。”墨名榷握住他的手,粗糙指腹輕輕拭去他的淚水,“你是我的寶貝,阿姨也很願意幫你。”
唐玉這才不哭了,但還是有些抽抽搭搭,估計是剛剛哭狠了,還在打哭嗝。
墨名榷慢慢喂他喝了點溫水。
糖心蛋做好,又哄著寶貝吃下半碗,這才放下心來。
“寶貝,你告訴哥哥,剛剛那倆人,是不是欺負你?”墨名榷低聲問。
唐玉吸了吸鼻子,強忍著不想哭,可眼淚嘩嘩打轉,全包在眼眶裡,可憐極了。
他突然用力錘了錘手臂,暈乎乎地哭,“疼、打、打我……燙……好疼……”
墨名榷嚇了一跳,連忙鎮定下來,伸手抱住他,按住他自己打自己的手,“他們打你,燙你,是不是?”
唐玉閉著眼睛,輕輕點頭,結結巴巴,“煙、煙……”
“用煙頭燙?”
“嗯,好疼……耳朵、揪我耳朵……”唐玉趴在他懷裡,指了指耳朵,滿眼含淚,又摸了摸膝蓋,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跪、在石子上……好疼,哥哥我好疼……”
那些被虐待的回憶一下子湧上來,唐玉放聲大哭,在他懷裡像個飽受傷害的小動物一樣顫抖。
墨名榷眼睛越來越紅,帶著猩色的陰鷙,閃爍著心疼又狂躁的冷光。
他輕輕按住唐玉的手,把它握在掌心,又問,“那,那個胖男人,對你做了什麼?”
那個肥男,墨名榷是見過的,在下屬交上來的資料上,他是個拆遷暴發戶,有了一大筆錢,是唐霜萍近幾年的大金.主,就是那個老男人,出錢把唐玉送進了貴族學校。
墨名榷很反感那男人。
聽見他提起,唐玉彈了一下,像是一尾快要溺死的魚,呼吸急促,哭聲驟然消失,猛地捂住嘴巴,戰戰兢兢地掉眼淚,害怕到了極點。
心裡的預想暗合。墨名榷有些明白了。
墨名榷閉了閉眼,忍住嗜血的凶狠,輕輕揉了揉兔子的腦袋,“寶貝,跟哥哥說實話,那個胖男人,把你怎麼了?”
唐玉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抓住墨名榷的手臂不放,“名哥哥,彆、彆不要我……我求求你、彆再丟,丟掉我……我錯了……”
“你沒錯。”墨名榷低頭,顫聲安撫他,擦去他的眼淚,握住他的手指,親了親兔子軟軟的指尖,而後把兔子的手掌心兒貼在自己臉上,“哥哥喜歡你的,無論曾經發生了什麼,哥哥都愛你。”
掌心一軟,還帶著濕濕的感覺,兔子睜大紅彤彤的眼睛,臉色爆紅。
名哥哥,他的名哥哥親、親他了,親他手心兒了……可,可為什麼濕濕的……啊,是眼淚。
兔子腦子慢慢轉過彎兒來,呆滯地望著墨名榷,稍微縮了縮指尖,而後鼓起勇氣,捧著男人的臉,輕輕幫他擦去眼淚,“不要哭……”
墨名榷微微低頭,大手包著兔子瘦削冰冷的手,在他掌心輕輕磨蹭,啞聲笑著,“兔子,是哥不好。”
他終於知道,為什麼兔子要住在那麼破的屋子裡,數九寒冬還穿著單衣,整天衣不蔽體食不果腹,他……他受了那麼多苦。
墨名榷一瞬間覺得,自己已經不配得到兔子的愛了。
他什麼都不配。
他在兔子最落魄,最難堪的時候,雪上加霜,害他每況愈下,最終暴斃街頭。
他跟唐霜萍,跟張海文,還有那個肥豬男,沒有任何區彆。
唐玉看著麵前這人眉目間都是痛苦,還有悔恨,頓時愣住了,他不明白,也不懂,為什麼哥哥突然會變成這樣。
唐玉用力攥著衣袖,輕輕顫著小手過去,小心翼翼幫他擦眼淚。
墨名榷抬起頭,朝他笑了一下,眼中隻有無怨無悔的深情和更深的陰冷與堅定。
這是他的兔子,他的寶貝,他要用命守護的寶物。
“寶貝,哥哥愛你的,無論如何都愛。”墨名榷說,“哪怕你現在殺了我,我也毫無怨言。”
唐玉低著頭,咬著下唇,許久,才輕聲說,“他,他欺負我……”
“怎麼欺負你了?”墨名榷喉嚨哽咽,不敢去想他的寶貝經曆過什麼。
唐玉鼻尖通紅,眼淚不停地掉,想起那些事,甚至有些惡心,抱著雙臂,“他,他抱我,還……”
“還什麼?”
“……摸、摸我。”
17-“跟哥哥抱抱,就不討厭。”
燈火通明的房間裡,墨名榷點了根煙。
他上一世抽煙很多,後來唐玉不喜歡,每次帶著煙味抱他,他都很抗拒,墨名榷還真就戒了一段時間。
但也就一段時間而已,後來又繼續抽,唐玉躲他的吻,他就掐著他的下巴強來。
這一世他記得兔子不愛煙味,有意識在戒,但壓力特彆大的時候,還是會抽兩根。
“名哥哥……”頭頂傳來怯怯的一聲,軟得不行,還帶著濃濃的鼻音。
墨名榷連忙掐滅煙頭,幾步跑上樓梯,兔子蹲在樓梯口,戰戰兢兢地往下瞅。
“洗完澡了?”墨名榷柔聲問,“餓不餓?要不要吃點什麼?”
唐玉輕輕搖頭,仰著頭,一個勁兒盯著他,鼻頭還是紅的。
“怎麼了,小兔子?”墨名榷笑了笑,輕輕捏了一下他挺翹的鼻尖。
本來想抱一抱軟綿綿的兔子,但擔心觸發他的心理陰影,抬起的手臂又硬生生放下來。
唐玉瞥了一眼他遍布青筋的手臂,那條手臂以前把他狠狠壓在牆上的時候,特彆恐怖,掙脫不開,可今天抱著他,護著他的時候,又那麼結實有安全感……
唐玉可委屈,見名哥哥不抱他了,癟了癟嘴要哭,又忍住。
墨名榷卻會錯意了,以為兔子也不喜歡彆人捏他臉蛋兒和鼻子,連忙收回手,“抱歉,哥哥不碰你了,你要是討厭我碰你,你就直接推開我,打我也行,彆不言語,你不說,我也不知道啊,我隻想疼你的……”
話沒說完,唐玉低著頭,盯著腳尖猶豫了好一會兒,才輕輕抓著墨名榷的手,貼在自己臉上。
觸到寶貝兒洗完澡之後溫熱皮膚,墨名榷愣了一下,而後才試著撫了撫他的臉,低聲問,“寶貝,不討厭嗎?”
唐玉抬眸望他,許久,才咬著嘴唇說,“名哥哥……不討厭。”
彆人碰他,他不喜歡,可現在是名哥哥在碰他……心裡有些奇怪的感覺,卻跟以前不一樣,不是害怕,也不是抵觸,不是難過……
好奇怪的感覺。
但不討厭。
兔子很誠實,很善良,不撒謊。
墨名榷一怔,眼眸泛起波瀾柔情,一如既往的冰冷陰狠也收了起來,隻有笑意,“那,我可以抱抱寶貝嗎?”
唐玉猶豫了一下,而後主動伸手,摟住他勁瘦腰身,慢慢把臉貼到他胸膛上,聽他的心音。
墨名榷狠狠一怔,眼中都有些難以置信。
今天他得知兔子以前被那老男人欺負過,還強迫他摸,雖然並沒有發生實質性的傷害,但已經造成了很大的心理陰影。
他也知道了為什麼兔子會害怕封閉的空間,害怕突如其來的強勢接觸。
墨名榷都想好了,如果唐玉實在是接受不了,那以後就保持安全距離,不碰了,隻要他的寶貝能安心。
可現在……
兔子主動抱他。
墨名榷哽咽了一下,抬手,輕輕撫過兔子的背,低聲問,“我抱你,你不討厭嗎?”
唐玉沉默了很久,才悶悶地搖頭。
“謝謝寶貝。”墨名榷低頭,輕輕吻在他發頂。
唐玉抬頭,一雙眼睛還是帶著紅,慢慢眨了一下,才說,“不、不要欺負我。”
這句話,大概是唐玉最大的勇氣。
在此之前,墨名榷在他心中的形象就是惡魔,是人渣,光是聽見腳步聲,都要他膽戰心驚,害怕得瑟瑟發抖。
而這段時間,墨名榷依然殘暴凶狠,卻,卻對他那麼溫柔耐心……還會哄他,還抱他,救他……
大惡魔變成了小、小惡魔。
能跟惡魔談條件,是兔子最大最大的膽量。
墨名榷心臟一緊,而後是鋪天蓋地的喜悅:他的寶貝跟他談判,至少說明是開始信任他了。
“好,不欺負你,隻愛你。”墨名榷虔誠地說。
當然,他不知道自己在兔子心裡還是凶殘的惡魔,隻不過稍微好了那麼一點點。
時間剛過八點,兔子還不困,坐在沙發上抱著文學課本,皺著眉,努力地看懂。
見他這麼刻苦,墨名榷一陣心疼,走過去,輕輕喊了一聲,而後把他抱到懷裡坐著。
“寶貝,能看懂嗎?”墨名榷問。
唐玉抓緊課本,點頭,“能,一點、點難。”
“寶貝已經很棒了。”墨名榷笑著安慰他,陪他一起看書。
心裡又想起來唐玉做出物理題的事兒來,若有所思。
如果他的寶貝真的有那個水平,那說明唐玉早些時候並不傻,畢竟如果從一開始就是傻子,那再怎麼學,也不可能懂物理。
後天變傻的嗎?
那是如何傻的,又是什麼時候傻的?
墨名榷陷入沉思。
“寶貝,改天我們找個老師,評估一下你的受教育水平,好不好?”墨名榷問。
唐玉抬起頭,不明白他在說什麼,眨巴著眼睛。
他的眼睛很漂亮,睫毛卷翹,瞳仁黢黑,這段時間墨名榷好生把他養著,臉上有了點肉肉,變得更可愛了些,整個人精氣神都上來了。
很想吻他的眼睛。
墨名榷忍住了,現在還太快,太快會讓寶貝好不容易對他建立的信任再次崩潰。
墨名榷溫聲解釋,“就是找老師來,看看寶貝到底會做什麼,怎麼樣?”
唐玉歪著腦袋想了一會兒,還是點點頭,“聽名哥哥的。”
墨名榷笑了笑,從口袋裡摸出一顆水果夾心軟糖,剝開,遞到寶貝唇邊,“張嘴。”
唐玉看著他伸過來的手指,猶豫了一下,才張開嘴唇,輕輕咬下糖果。
過了一會兒,兔子打起嗬欠,表情也暈暈的,估摸著他學累了,文科本來也容易犯困,墨名榷把他抱起來,唐玉醒了一下,墨名榷撫摸他的背,哄著他起來漱口,而後抱回了兔子窩。
時間還早,唐玉剛被放到床上,就迷迷糊糊醒了,抓住墨名榷的手,嘟囔著,“哥……書,書還要看……”
墨名榷忍俊不禁,“寶貝乖,明天再看,先休息。”
墨名榷坐在墊子上,輕輕拍著被子,哄兔子入睡,唐玉也是真困了,被這麼哄著,一會兒就又打了個嗬欠,抱著墨名榷的手掌,紅彤彤的小臉埋進枕頭裡,還輕輕打起了鼾。
見他睡熟,墨名榷再也忍不住心裡的洶湧情緒,低頭,在兔子殷紅的薄唇上吻了一下。
“寶貝,晚安。”墨名榷垂眸,目光深沉地注視他,輕聲說,“從今往後,每一天都隻有美夢。”
把手抽出來,男人站起身,離開了兔子窩。
一出來,眼神瞬間恢複了寒冷,臉色也一點一點沉下去。
外麵下了大雨,很冷。
車子和保鏢都已經等在門外。
“少爺。”管家恭敬地頷首,舉著傘,替他拉開車門,“都準備好了。”
墨名榷“嗯”了一聲,指尖把玩著金屬打火機,再睜眼時,眸底浮起似笑非笑的危險光澤。
“開車。”墨名榷開了口,冷冷勾唇,“去拜訪一下唐霜萍女士和她的男人。”
18-哥哥也不要兔子了嗎?
到那個小院子的時候,雨恰巧停了。
唐霜萍女士的家很小,但足夠溫暖,至少不會在三九天凍著人。
昂貴的手工皮鞋踏在雨後的泥地上的時候,墨名榷皺了眉。
這條街遍布暗娼館,到處都是理發按摩店,時不時會傳來尖銳的笑聲和調情聲。
墨名榷正要進去,兩個保鏢攔住他,低聲提醒,“少爺,讓我們來吧。”
墨名榷輕笑了一下,“退後。”
屋子裡正火熱朝天的一對狗男女完全都不知道外麵來了一堆陌生人。
一腳把門踢開,男人挺拔俊朗的身影出現在門口,屋內的一對男女愣了一下,驚恐的回頭,還以為是警察來查了,看見是白天剛打過照麵的人,才鬆了一口氣。
“滾出去,不想活了是吧?”肥男被打斷好事,暴吼了一句,提褲子的時候,腰帶上的鑰匙嘩嘩作響。
看著他醜陋的身體,墨名榷心裡就火大。
“把唐玉的證件給我。”墨名榷對著唐霜萍說。
唐霜萍一下子笑了,根本不把他放眼裡:“我還沒有起訴你誘拐我的兒子,你還有膽子管我要東西?”
墨名榷抽出一支煙,輕輕勾唇,看了一眼手表,“你還有三十秒,逾期不候,我會親自取走他的所有證件,包括戶口本。”
“你瘋了?”唐霜萍尖聲叫著。
“你試試看。”墨名榷耐心正在一點點消失。
肥男豪橫地踢開桌子,滿臉肥膩的橫肉:“小子,你來三番兩次壞我好事,我還沒教訓你,你居然敢送上來?”
墨名榷忍無可忍,一想到兔子撲在自己懷裡,顫抖著哭訴這個人曾經如何逼迫自己摸他,墨名榷心裡的怒火就壓不住。
肥男還在嗶嗶賴賴:“你爹誰啊,富二代很了不起嗎?還不是……”
墨名榷一掃之前的得體優雅,直接站起來,一把攥住肥男的領子,猛地把他砸到牆上。
“啊!”肥男尖叫了一下,滿嘴臟話正要飆出來,墨名榷拽著他的手,把他又短又粗的手指塞進門縫裡,而後猛地關上門。
手指被夾斷的聲音響徹狹小的房屋,肥男撕心裂肺的尖叫劃破夜空。
唐霜萍也嚇到了,跌坐在地上。
墨名榷壓著肥男的腦袋,眼中迸發出猩紅的寒意,大手揉捏著肥男的臉,幾乎要把他的頭骨捏碎。
“死雜種,我知道你對唐玉做了什麼,今天隻是手指,以後我還會全都討回來,明白了嗎?”
說完,他鬆開手,任由肥男的身軀滑落在地上。
肥男的四指都被門夾得腫起來,淒聲喊叫不絕於耳,墨名榷充耳不聞,像扔掉垃圾一樣把他甩開。
唐霜萍見狀也嚇壞了,坐在地上不停發抖。
墨名榷看著她,又恢複了禮貌神色,表情甚至帶上淺淺的笑意:“唐女士,請問我什麼時候能拿到唐玉的證件呢?”
唐霜萍立刻爬起來,連滾帶爬地從屋子裡拿出了唐玉的證件,小跑出來遞給他。
“多謝。”墨名榷朝她陰惻惻地笑了一下,“誰讓你簽的退學同意書?”
唐霜萍抖了一下,聲音乾啞:“是,是那個姓張的……”
“張海文?”墨名榷問,“你最好說實話。”
唐霜萍哭了出來,“是,就是他,他找人堵我,說不簽字就殺了我,簽字我就能拿錢,很多很多錢!”
墨名榷收起唐玉的證件,也不想看人掉眼淚,轉身走了。
回到彆墅的時候,暴雨傾盆,還打著雷閃著電。
墨名榷一路上都非常心焦,這麼大的雷電聲,小兔子會不會被嚇醒……
催司機快點開車,幾乎以超速的速度趕回家,趕到的時候,管家盧叔站在門口,廊燈下,似乎在等他。
墨名榷心裡有不好的預感,立刻下車,淋著雨衝過去,“盧叔,怎麼了?”
管家微微頷首,幫他打開門:“少爺,小唐他剛醒了,一醒來就要見您,我跟他說您暫時不在,他情緒很不好。”
墨名榷急了,“他人呢?!”
管家連忙給他帶路:“他一醒就不願意待在客臥了,怎麼勸都勸不住,他……”
“在哪?”
“雜物間。”
墨名榷暗罵一聲,幾大步衝上樓梯,直往雜物間跑。
雜物間的門關著,裡麵似乎也沒有開燈,墨名榷抓著頭發,心急如焚,輕輕敲了一下門,“……寶貝?”
裡麵沒有回應。
“寶貝,對不起,我今天不該出門的,彆不理我好不好?”
他今天趁著寶貝睡著出去了,肯定讓唐玉很沒有安全感,墨名榷有些後悔,這件事明明可以找個更合適的時間做,但隻要一想到今天他的寶貝趴在他懷裡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他心裡就想狠狠教訓一下那些曾經虐待過他的人。
裡麵還是靜悄悄的,墨名榷有些燥,貼在門上聽裡麵的動靜。
“他,他也不要你了,都怪你……都怪你是個傻子,蠢、蠢貨……”
帶著哭腔的聲音軟軟糯糯的,聽得人心疼極了,墨名榷連忙說:“寶貝,沒有不要你,我在啊。”
唐玉抱著自己蜷縮在黑暗裡,聲音沙啞,喃喃自語:“沒人要你了,沒人要傻子……哥哥也不要兔子了,兔子沒人要了嗚嗚嗚嗚……”
管家找來了鑰匙,墨名榷一把抓過來打開門,推門而入。
“寶貝!”
唐玉縮在角落裡可憐兮兮的,臉上都是淚痕,嘴唇微張著,有些乾燥,似乎已經哭了有一會兒。
看見他回來了,唐玉哭得更厲害了,眼睛紅紅的,“名哥哥……”
“我在呢寶貝兒。”墨名榷試著抱了一下他,感受到兔子乖順地偎進他懷裡,沒抗拒,才輕輕抱住軟綿綿的小人兒,心疼極了,“寶貝,哥哥錯了好不好,哥哥就是出門辦點事,不會不要兔子的。”
“我、我害怕……不要我、我就什麼都沒有了……”唐玉抱著懷裡的軟毯子,像是兔寶寶抱著胡蘿卜一樣,低頭蹭了蹭,擦掉眼淚,“不要、不要丟下我,不要丟下傻子……”
懷裡的人一顫一顫的,似乎真的受到了很大的驚嚇。
墨名榷心都攥緊了,小心翼翼把兔子打橫抱起來,抱在懷裡,“乖,哥哥回來了。”
19-沒有兔兔的長耳朵,不可愛了……
小心而乖順地縮在男人懷裡,兔子乖得不行,手指揪著毯子,抽抽搭搭的,鼻尖都像是抹了一指胭脂一樣泛著粉紅。
半夜被雷聲驚醒,小兔子小心翼翼地輕聲喊著“名哥哥”。
以前這個時候,隻要自己喊一下,外麵一會兒就會出現腳步聲,然後輕輕走過來,摸摸兔兔的頭。
“怎麼了?是不是又做噩夢了?”
“嗯,夢見、老師把我趕出來……”唐玉特彆委屈,白嫩的手指抓著被褥的邊緣,隻露出一雙濕漉漉的眼睛,淚眼朦朧,睡意昏沉地望著男人。
“乖寶貝,不怕,我在。”男人的胸膛格外溫暖,手臂結實,肌肉虯結,環抱住兔子的時候,特彆有安全感,又帶著淡淡的衣物柔順劑和煙草味道,清涼舒心。
兔子小心翼翼地抬頭,看了一眼這個帶給自己安全感的男人,輕輕抓住他的手,靠在他懷裡,又抱緊了自己的安撫毯,啞著小奶音說:“名哥哥……”
“怎麼了?” 墨名榷低頭,粗糙指腹溫柔地拭去他臉上的淚痕,低頭滿眼笑意地看著他昏昏欲睡的可愛模樣,喉嚨發緊。
唐玉卻撩人不自知地在他胸口蹭著,聲音帶著小氣泡,“我、我還想聽小兔子的故事,你講、講給我聽好不好呀……”
男人微微一愣,而後無可奈何地笑了,“好。”
之前他隨手撿起一本童話書,上麵畫著卡通小故事,他給唐玉念了一段,唐玉喜歡得不行,小臉紅撲撲的,仰著頭格外仰慕地望著男人。
墨名榷被他看得有些發愣,在那樣純粹炙熱的目光中,竟然忘了說話。
唐玉有些著急了,聽得正起勁兒呢,不自覺皺了皺秀眉,小聲催促,“小兔子之、之後怎麼啦?快說呀……”
墨名榷這才回過神來,繼續講故事。
今天晚上大雨,打雷,兔子被嚇醒了,怯生生地叫了聲哥哥,卻無人回應。
唐玉又小聲喚他,甚至都不抱自己的安撫被了,赤著腳踩在地上,小碎步跑到走廊。
走廊燈開著,卻不見哥哥的身影。
唐玉抿了抿唇,委屈得有些想哭,又搓搓小臉,強忍住鼻子裡的酸澀,鼓起勇氣跑到墨名榷的房門口。
嗯,是在這裡,是這扇門……名哥哥說,他不會鎖門,因為、因為自己要找他的時候,就能直、直接進去。
小兔子握了握拳,給自己壯膽,躡手躡腳地推開墨名榷的房門,裡麵黑漆漆的,好像沒人。
“……名哥哥?”唐玉喊了一聲。
還是沒人應聲,兔子徹底傷心了,抓著門把手,都有些站不穩,卷翹的長睫毛一撲閃,眼淚就掉下來,砸在地板上。
嗚嗚嗚,名哥哥走了,不要他了……
唐玉委屈極了,心裡升起巨大的自卑和自厭,他揪著衣擺,跑回房間抱起最愛的胡蘿卜毯子,鞋也不穿就往外跑。
“哥哥、名哥哥……彆丟下兔子,兔子找你、兔子很乖呀嗚嗚嗚……”
小傻兔子嘩嘩地哭,被聽見動靜的管家盧叔看見,一抬頭,就瞧見一個白皙瘦弱的少年抹著眼淚往下跑。
管家先生知道這是少爺很重要的人,這幾天少爺怎麼對他的,管家都看在眼裡,說是捧在手裡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一點都不為過。
“小唐,你去哪?”盧叔站起身,想要招呼他。看見他狼狽模樣,頭發亂糟糟的,臉上也帶著淚痕,還赤著雙足,頓時有些意外,“你……”
可唐玉一看見管家的嚴肅臉就有些害怕了,後退了幾步,瑟縮著:“不、不要過來……”
管家想要上前安撫他,但一靠近,兔子就受驚了,彈跳起來,轉身就往雜物間跑,還把自己藏起來了,怎麼哄都不出來。
盧叔一個頭兩個大,完全沒有照顧孩子或者小動物的經驗啊,隻能心焦地等少爺回來。
墨名榷火急火燎地回到家,拿了鑰匙打開門,哭得一團糟的兔子才終於停下來,瞬間不哭了,眼睛紅彤彤地盯著少爺,生怕一眨眼又不見了。
管家在一旁看著也是覺得驚訝,平日向來不近人情,冷漠禁欲的少爺,此刻抱著少年又親又哄又道歉的,少年呢,原本是一副膽戰心驚的模樣,誰也不信,少爺一回來,就小心翼翼地抱著手臂,靠在少爺懷裡。
管家站在一旁默默看著,覺得自己看著長大的少爺,突然有了點人的感情。
心裡竟然升起了欣慰,連帶著對小兔子也喜歡了幾分。
正是這樣一個善良、純粹、美好又堅強的少年,才會讓少爺如此牽腸掛肚,也變得溫暖起來吧。
管家轉身,下樓去安排廚房給唐玉煮蜂蜜牛奶壓驚。
半夜跑出來鬨了這麼一通,唐玉臉色有些白,唇色也淡了,在男人懷裡抖了一下,突然打噴嚏:“啊啾~”
墨名榷無奈輕笑:“是不是有些著涼了?”
唐玉以為他在責怪自己,連忙著急忙慌地搖頭:“沒有,兔子很、很乖,不、不涼……啊啾!”
“笨兔子。”墨名榷笑罵了一句,把他放到兔子窩裡,陪著他窩在一起,用被褥把他裹起來,大手輕輕撫摸他後心口,給他暖身子。
唐玉重新回到溫暖中,有些害羞,把下巴往被子裡藏,眼睛滴溜溜的黝黑,格外靈動。
“今天哥哥跟你道歉,不該跑出去讓你害怕,以後我要做什麼,都先跟你說,好不好?”墨名榷揉著他的腦袋,耐心地跟他解釋。
“嗯……好。”唐玉乖乖點頭,臉上還有淚痕,也特乖地任由墨名榷幫他擦去。
墨名榷響起什麼,輕輕笑了一下,指腹滑過兔子挺翹的鼻尖,戲謔問道:“寶貝,你怎麼知道自己是兔子?”
今天好像還是第一次,墨名榷聽見唐玉也把自己叫兔子的。
聽了這話,唐玉有些害羞,又癡癡傻傻地笑了一下,困得有些小鼻音了,軟軟地說:“因為哥哥總、總叫我兔子,我、我就變成兔子啦……”
說起這個,唐玉又有些惆悵,小手伸出來輕輕拽了一下頭發,苦惱道:“可是,我沒、沒有兔兔的耳朵……長長的、沒有,不可愛了……”
“沒有沒有,寶貝最可愛!”墨名榷心裡稀罕得不行,連忙把他往懷裡揉。
20-“騙子……兔子討厭你!”
被抱在懷裡哄了好一會兒,兔子的身體才暖了下來,心也軟軟的,乖乖趴在窩裡,卻不肯閉眼睡去。
墨名榷揉了揉他的腦袋,放下故事書,低頭溫聲問:“怎麼了,還有什麼顧慮嗎?”
墨名榷心裡又是一陣難以言喻的後悔,他今天一聲不吭就趁著兔子睡著的時候出門,到底把他嚇成啥樣了,才這麼害怕這麼委屈。
唐玉抓著安撫被,一雙眼睛濕漉漉的,癡癡地看著他,“你今天去、去哪了……”
說起這個,墨名榷臉色沉了沉,似乎想到晚上發生的事情就有些厭惡。
“我去幫糖糖把身份證之類的東西都拿回來了。”
唐玉睜著大眼睛,不懂在說什麼。
墨名榷心如刀割,苦笑了一下,“寶貝,明天哥哥帶你去重新拍一張身份證照片好不好?”
“為什麼呀?”
其實墨名榷也沒打算重新拍身份證,他隻是想要兔子的戶口本,這樣以後要做什麼也方便些,可當唐霜萍拿出身份證的時候,墨名榷徹底僵住了。
那張證件照,墨名榷是見過的。
在骨灰盒上。
這張照片在之後變成了黑白的,成為了唐玉的遺照。
一瞬間,墨名榷的心臟似乎又回到了那個火場,鋪天蓋地的熱浪,他眼中隻有懷裡的小小盒子,盒子上印著青年的照片。
局促不安,麵對鏡頭很是青澀,帶著討好的笑容,像他的人生一樣卑微。
墨名榷想過很多次,自己為什麼會對這樣一個懦弱而手無寸鐵的傻子執念那麼深,深到聽聞傻子死訊的時候,整個人都像撕開一樣疼痛。
無非是喜歡他的討好和卑微,喜歡被那樣乾淨純粹的眸光注視著。
就好像在這個傻子眼裡,隻有他一個人。
大概真的早就盯上他了,認定他了,才會有那麼大的占有欲,連那場火災中懷抱著寶貝的骨灰盒死去,也讓墨名榷覺得欣喜無比。
這段時間過得太美好了,他的寶貝那麼乖那麼軟,都讓他險些忘記,曾經這個人在懷裡的重量隻有那麼輕。
看見證件照的一瞬間,墨名榷就想嘔吐,極度的悲傷一下子湧上來,他隻能依靠毆打那個油膩肥男轉移注意力。
他想把寶貝的身份證換一下。
“你現在長漂亮了,當然要換一張新的證件照,否則彆人都要認不出來了。”墨名榷掩蓋住表情裡的悲痛,故作輕鬆地跟唐玉開玩笑。
他這麼一說,語氣輕快,兔子就笑了,笑得咯咯的,眼睛彎成月牙兒,臉頰上也有酒窩,“哈哈哈……好呀,聽哥哥的。”
墨名榷又哄了他一會兒,等他完全睡熟了,才輕手輕腳地離開。
第二天就帶著兔子去辦新身份證,正好也快過期了,這會兒拍張照辦個十年的,也能用很久。
一出門唐玉就顯得十分不安,低著頭跟在他後麵,不敢看來來往往的人群。
正值休息日,街上繁華而嘈雜,還時不時傳出來音樂的聲音。
迎麵走來一群人,見到墨名榷的時候,愣了一下。
“榷哥?”何瑞有些意外地看著他,又看了看緊緊跟在榷哥身後的……那個傻子?
一見到這群人,墨名榷心裡隻有一個念頭:壞了。
果不其然,何瑞猶豫著沒有上前來打招呼,他身後的幾個二世祖公子哥兒忍不住了,嬉笑著走上前。
“這不是我們的好學生唐玉嗎?怎麼大白天的還敢往街上跑?”
最先走過來的是嚴琅,他是幾個人裡最暴躁的一個,又暴戾又無賴,平時玩得花,煙酒都來,跟墨名榷關係不錯,算是小團隊裡的二把手。
今天看著墨名榷身後跟著平時無聊了就欺負的傻子,嚴琅自然就以為是墨名榷的主意。
“榷少,咱今兒把這傻子帶去哪玩?”嚴琅輕浮地笑著,手指撚了一下唐玉軟軟的頭發。
“喂,彆……”
何瑞見墨名榷的臉色都青了,剛想攔,還是沒攔住,這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莽撞鬼實在是動作太快了。
正要扯一扯這傻子的頭發,手腕被一把攥住。
墨名榷低眼,緊扣著他的手腕,聲音平靜低沉,“彆碰他。”
唐玉被嚇到了,臉色煞白,眼睛死死盯著地麵,手指抓著衣擺。
見他這樣,墨名榷更是後悔今天帶他出來,沒想到會撞上自己這幾個狐朋狗友。
嚴琅一愣,挑眉輕笑,“哥們兒,怎麼個事兒?”
嚴琅跟墨名榷關係確實不錯,兩個人一起飆車,一起泡吧,那是鐵得很,隻不過現在有了兔子,墨名榷是斷然不會讓任何人再欺負唐玉的。
“給我個麵子,以後離他遠點。”墨名榷放開手,給他遞了根煙。
嚴琅也愣了,接過煙還有些恍惚,半天沒回過神來,“咱不玩他了?”
“以後也彆說這種話了。”墨名榷臉色微冷,壓低聲音,壓迫感十足,“他是我的人。”
“哎,你這——”嚴琅還要再說點什麼。
何瑞連忙上來打圓場,“算了算了,沒什麼好爭的。都哥們兒,好好說話。”
說著就把嚴琅拉遠了些,免得觸墨名榷黴頭,何瑞是了解榷少的,表麵的看著還體麵,其實眼神已經成冰了。
這傻大個體育生要是再說幾句,墨名榷的拳頭可就認親不認理了。
墨名榷也不想跟他們多說什麼,隻想著趕快把兔子帶走,朝著何瑞感激地抬了個下巴,“謝啦,以後再請你們擼串。”
何瑞笑了一下,“沒事兒榷哥,都自己人。”
嚴琅嘴比腦子快,“墨名榷你今兒抽什麼風,是兄弟就在外麵這麼下我麵子?我女人都讓給你了,你就給哥們兒玩這一出呢?護著個傻子你幾個意思?”
“夠了!”何瑞都嚇死了,連忙嗬斥住這個滿腦子肌肉沒大腦的混球,“你不是要買東西嗎,趕緊走。”
說著一邊跟墨名榷道歉,一邊拽著嚴琅走了。
墨名榷臉色鐵青,因為他知道嚴琅說的都是對的,帶頭欺負傻子的是他。
一回頭,兔子呆呆地立在原地,眼睛裡蓄滿了淚水。
墨名榷煩躁地抓了抓頭發,“兔子,你聽哥解釋……”
“騙子……大騙子!”唐玉步步後退,眼睛紅了,鼻音很重,攥著袖子大哭著扭頭就跑,“……兔子討厭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