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司嘉看到茶幾上有一包翻著蓋的萬寶路,是她放在床頭櫃裡的那包,眉心微皺,“所以你現在要開始管我了是嗎?”
她說這話的時候不鹹不淡,沒有質問的意思,可偏偏平靜過了頭,一字一句在悄無聲息的深夜,無端編織出一副對峙局麵。
孟懷菁欲言又止,沉重地呼吸著。
司嘉也不在意,濕漉漉的發尾貼著肩頭,帶著一絲涼意,她搖頭:“我不想出國,我現在這樣挺好的。”
“可是……”
孟懷菁想說什麼,被司嘉打斷:“媽,我累了,先去睡覺了。”
後半夜還是飄了雪,司嘉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睡著的,窗外在下著一場無人問津的大雪,而她夢裡,是孟懷菁離開那天的那場大雨。
下個沒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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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醒來是九點。
窗簾遮光效果好,一場雪後的微弱日光根本穿不透,司嘉盯著天花板發了會兒呆,動身起床,洗漱完出房間,就看到坐在餐桌前的孟懷菁。
穿著白色針織毛衣,家居褲,肩身有陽台照進來的光,低頭在看手機上的早間新聞,桌上擺著一屜蒸餃,兩塊麻糕,兩碗皮蛋瘦肉粥,都還冒著絲絲熱氣,她聞聲抬頭朝她撂一眼,然後招手,笑道:“醒了啊,快來吃早飯。”
昨夜的失態仿佛是她的錯覺,孟懷菁不提,司嘉就當做無事發生,她輕嗯一聲,抽椅子坐,胃到這個點也確實空了,剛舀起一勺粥到嘴邊,被燙了下。
孟懷菁放手機,笑著讓她慢點吃。
“哦。”
“睡得還好嗎?”
“嗯。”
“看來乳膠床墊確實舒服。”孟懷菁吃相要優雅得多,也可能是比她早吃了一頓,這會兒純粹是陪她吃,蒸餃蘸醋後往她碗裡放,“覺得舒服的話要不就住下吧,上學我接送你。”
司嘉抬眼。
孟懷菁就懂了,她聳肩笑道:“OK,你不想乾的事兒我不逼你。”
就這麼輕飄飄的一句話,意思有兩層,司嘉懂,她點頭,於是連著昨晚出國那件事也順帶翻篇了。
吃完早飯,離中午要赴的宴還有將近一個小時,司嘉就把陳遲頌給她圈的那幾道題做了,然後拍照發給他,沒等,繼續做其他作業。
陳遲頌的回複是在四十分鐘後過來的,從她發過去的3M照片,變成了5M,上麵多了一堆紅色批注,還有兩個字:笨蛋。
司嘉剛要懟回去,房門被孟懷菁敲了下,她環臂靠在門邊,手裡拎著兩套衣服,問她喜歡哪套。手機就這麼擱到一邊,司嘉跟著孟懷菁去換衣服,梳妝完,孟懷菁的助理剛好把車開到樓下。
攤開的作業本沒合,陳遲頌的消息也一直到坐上車才想起來回。
她發了一張係統提示是否要刪除好友的彈窗界麵過去。
陳遲頌很快回:【你舍不得的。】
隔著屏幕都能感受到他那副欠揍的模樣。
司嘉看笑,打字:【那你要不要試試,看我舍不舍得?】
陳遲頌:【那算了,當初加你微信我可是沒少費心思。】
這話一發來,司嘉也來興趣了,她記得清楚,當初是陳遲頌先加的她,於是問:【你費什麼心思了?】
司嘉秉承著來者不拒,拒
者不來的原則,學校裡加到她微信的人其實不少,但大多都躺列,她不會主動去聊,頂多刷刷他們的朋友圈,當個樂子看。
所以當時收到他的好友申請時,她順手就通過了,後來才知道這人是陳遲頌。
但陳遲頌有一會兒沒回,司嘉以為他在組織語言,已經做好了看故事的準備,結果五分鐘後,他甩過來兩個字:【你猜。】
司嘉:【……】
然後就懶得再搭理他,鎖屏,抬頭就和後視鏡裡的孟懷菁對上眼,她莞爾笑道:“和誰聊天呢,聊一路了。”
手機不動聲色地往口袋裡放,司嘉回答:“哦,同學。”
“哦,同學。”
孟懷菁回頭看她一眼,意味深長地重複她這句話,與此同時車子在一棟徽派建築前停穩,廊簷下是印著店名的匾牌,明晃晃的“香格山莊”四個燙金大字,氣派得不行,助理側頭提醒一聲:“到了。”
孟懷菁解安全帶,司嘉跟著下車,一進門就有彆著領結的服務生迎上來,問她們有沒有預訂,孟懷菁點頭,“清雅軒。”
一路穿過熱鬨的大堂,再轉過走廊拐角,清雅軒是一排包廂裡最靠內的那間,喧囂聲都被拋之腦後,有種小橋流水的靜謐。包廂門在此刻半掩著,引路的服務生功成身退,對她們說了句“用餐愉快”,門是孟懷菁推開的。
走廊的光亮一時間泄進去,惹得裡頭已經入席的人看過來,司嘉跟著孟懷菁進去,包廂裡的水晶吊燈同樣讓司嘉微眯眼,一瞬的不適後,眼前的場景開始清晰,然後她在滿屋子的人裡看見了陳遲頌。
一個完全出乎意料的人。
他的外套早就脫掉了,隻穿一件寬鬆的灰色衛衣,也許是包廂裡暖氣打得足,連空氣都帶點熱,他半露的鎖骨那兒透出一點紅,很薄。左手肘隨意地搭在旁邊一張椅背上,散漫地往後靠著,剛發完一條消息的樣子,手機在掌心轉著,吃飯的興致看著不高。
他在來人時下意識地抬了下頭,懶洋洋地掃過一眼,沒多停留,半秒後才有反應,抬第二次頭,視線釘在了門口的她身上。
他挑了挑眉,眼裡的情緒不比她少。
而後在落座時,他朝她掌心的手機微微斜額示意,司嘉秒懂,她點開,就看到微信聊天框裡還有一分鐘前,他發來的那條未讀消息:
【不理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