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彆塔倒塌之後》全本免費閱讀
鄭誠的病房中,章棲梅坐在床邊,W站在鄭誠身邊,雙手抱臂,低頭看著鄭誠:“你十九歲那年,你想起來了嗎?”
鄭誠剛剛從伊甸園的回憶中醒來,他有氣無力地看了W一眼,勉強牽了牽嘴角,道:“你確定要現在就開始記憶疏導嗎?”
W沒有說話,隻是麵無表情地看著鄭誠。鄭誠歎口氣,苦笑著搖頭:“你真應該看看你自己現在的表情。說真的,那小AI不是一個替代品嗎?你為什麼把他看得那麼重?”
“替代品”三個字說出來,章棲梅的耳朵動了動。按照聯盟法律,用AI模仿自然人,有重重的限製。章棲梅不知道W有沒有正式地通過這些限製。
W的眼角抽了一下,他拉開鄭誠床邊的另一把椅子坐下來,點開光屏準備記錄:“少廢話,你快說,說完了我好下班去找靖軒。”
“唉,隻見新人笑,不聞舊人哭咯。”鄭誠嘴上貧了一句,但也知道現在的情況不對勁,於是很快道:“我現在還記得的是我父母的死亡、我長大的孤兒院、院長的死、瑟琳娜的到來,以及,我的大學。”
光屏上按照鄭誠的說辭把內容記錄下來。章棲梅沉默地看著W和鄭誠交流,他敏銳地感覺到鄭誠在說這些事情的時候,並沒有什麼情緒波動。
就像是這些不是他自己的經曆,而是彆人通過芯片灌輸給他的記憶一樣。
W和鄭誠對視一眼,W公事公辦道:“那麼這次,你忘記了什麼?”
鄭誠的神色中浮現出一絲痛苦:“我忘記了......我來到聯盟之後,和我的戰友們訓練的情景。”
章棲梅旁觀著W和鄭誠。似乎有什麼地方不對勁,但是章棲梅隻是懂記憶疏導的原理,並非真正的頂尖專家,因此他也不敢出聲打擾。
比如W一上來開始問的鄭誠十九歲的記憶。鄭誠是在二十六歲的時候才植入的伊甸園芯片,之前他作為聯盟政府前身——聯盟集團手下的士兵,植入的應該是伊甸園的前身芯片“烏托邦”。烏托邦和伊甸園相比,存儲容量更小,運算速度更慢,最主要的是,對於被植入者的身體情況變化監測力度更小。但問題在於,當年為了保證士兵們的忠誠,在設計烏托邦時把它們設計成了絕對的體內芯片。
體內芯片和體外芯片,是目前針對能夠植入人體的芯片的兩種分類。簡單來說,烏托邦是絕對的體內芯片,它就像寄生蟲,隻有被植入到特定的位置,才能起到作用。烏托邦是直接植入到人類大腦當中的,而體外芯片則不痛,它們更像是生物中的非寄生生物,在人體外也能發揮全部的作用,比如現在的伊甸園,尤其是軍用伊甸園,它們能夠隨時拆卸,但是拆卸下來之後不影響人體的正常運轉,也不會影響伊甸園被裝回去之後依然能夠正常運作。
但是烏托邦則不行,或者換句話說,烏托邦是體內芯片中相當糟糕的一款。烏托邦甚至會讓人對其產生依賴性,早期很多摘除烏托邦的退伍士兵甚至對於新植入的伊甸園產生了強烈的抵觸情緒,這種情緒甚至讓他們在伊甸園的監管下犯下了行凶傷人的罪行。
因此現在像是鄭誠一類的老兵,都沒有再摘除腦內的烏托邦芯片。而在不摘除烏托邦的情形下植入能夠輕鬆從手腕上脫下的伊甸園芯片,則不會對人類產生負麵影響。
如果非要說負麵影響,那麼就隻有一個:因為這些烏托邦的植入,它已經提前接管了對於老兵們大腦和身體的監控權,而烏托邦芯片具有一定的排他性,因此再植入伊甸園,伊甸園基本上很難再起作用,這些老兵們依然還是被烏托邦監管。
不過烏托邦有一個特性,當它檢測到老兵們的情緒波動過大時,它會直接電擊大腦中的相應區域,強製老兵們冷靜下來。並且因為烏托邦是絕對的體內芯片,所以要將其記錄的內容導出很麻煩,需要打開老兵們的大腦,把被神經和血管包裹的烏托邦摘出來。即使是在腦科學與核洪暴時期相比,已經得到高度發展的NI時代,人類對於大腦的探索依然看不到邊界。貿然摘除烏托邦芯片會導致什麼樣的危險,沒有任何人能夠預測。
因此,如果鄭誠提到剛才的那些記憶時,他平靜如水一般的情緒不是因為他真的放下了,就是因為他知道自己想起這些東西時,會引發自己強烈的情緒波動,於是他刻意壓抑了自己的情緒。
並且,還有一個問題在於,在聯盟現有的鄭誠的檔案當中,鄭誠在被植入伊甸園後確實因為軍銜上的晉升需要去聯盟集團第一軍事學院(是現在聯盟政府第一軍事學院的前身)進修過,但是這並不意味著鄭誠在二十六歲之前沒有上過大學。而且,從章棲梅的角度來看,更主要的是,幾乎百分之八十的人都會把“大學”這個詞語和十八到二十二歲之間的這個年齡段聯係在一起,以至於如果有人在上大學時不屬於這個年輕段,一般來說會刻意隱藏自己的年齡,或者特彆強調自己的年齡。
換句話說,即使是鄭誠確實在二十六歲之前沒有上過大學,他將自己之後在聯盟集團第一軍事學院進修的經曆稱為“我的大學”,從語言學和心理學的角度上來說也是相當異常的情形。
但是W沒有就這個問題追問下去,甚至鄭誠自己也沒有多說什麼。兩個人對彼此都很熟悉,因此,如果不是這段時間確實沒有問題,那麼就是這段時間兩人都默契地打算混淆過去。
不過,章棲梅看著鄭誠蒼白的臉色,心想,鄭上校是聯盟的忠臣,他已經為聯盟鞠躬儘瘁地工作了很多年,自己不應該懷疑他。
於是章棲梅沒有出聲,依舊安靜地做一塊背景板,看著W為鄭誠進行記憶疏導。
W打開他上次為鄭誠疏導記憶時候留下的記錄,自己看了一遍之後,開始緩慢地向鄭誠提問:“你還記得你當時是做什麼工作的嗎?”
鄭誠一臉空白地搖了搖頭。
“你是訓練新兵的教官。在你被聯盟救援之後,有一段時間聯盟認為你的身體和精神狀態不再適合上戰場,於是把你留在了第一軍事學院任教。”
W將自己看到的東西語氣平緩地告訴鄭誠。鄭誠的臉上浮現出回憶的神色:“......好像是有這麼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