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彆塔倒塌之後》全本免費閱讀
羅威娜笑著看著W和靖軒二人,既像是嘲諷又像是憐憫:“我現在算是哪兒也去不了了。你們要是想知道什麼,不如演一出戲給我看,要是我高興了,恐怕還能多給你們一些線索。”
靖軒盯著她,道:“我不會相信你的話。”
他雖然不像人類一樣有過於敏感的情緒,但是靖軒還是本能地覺得羅威娜的話不能信。
W站在靖軒和羅威娜中間,對羅威娜歉疚道:“都是我的問題。我當年要是再處理得好一些就好了,羅威娜,我向你道歉。”
羅威娜看著W臉上的愧疚,突然冷笑了一聲,隨即臉上的所有表情便消失了:“你是說你當年殺了彼得·波斯曼,你現在後悔了嗎?”羅威娜的聲音頓時陰冷起來:“你以為你現在還有資格向我、向他道歉?W先生,啊,親愛的W先生,”羅威娜又像在舞台上歌唱一般地叫了W兩次,語氣卻突然變得更加刻毒陰冷了:“彼得是個好孩子,他隻不過是為了保護我,阻止我被送到醫院裡去,他不想讓我變成如今這個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他有什麼錯!”說到這裡,羅威娜的語氣頓時又軟了下來:“錯都在我,錯都在我!要不是我沒有忍住,在接受了核汙染之後,被身體上的病變嚇壞了,去找了他,否則他怎麼會是除了我之外被感染最深的人!”羅威娜的臉上浮現出悔恨,隨即便又變成了瘋狂。她轉頭看向W:“來啊,殺了我!來了結三年前的舊怨!”
羅威娜瘋了一樣地向W撲過來,伸手要去搶他腰間武裝帶上掛的其他武器。靖軒的身體比大腦反應更快,上前一步將羅威娜踹到了化妝間的牆上。羅威娜被牆壁狠狠一撞,從口中吐出一口鮮血來,染紅了她身上破舊的、褪了色的病號服。
W有些驚訝,他剛剛已經後退了一步,羅威娜現在的身體狀態完全不需要他用出全力就可以把她擋開。鑒於現在靖軒經曆過特殊精神調理科的“調理”,並且似乎花海劇院對他確實有一些影響,W並不認為靖軒會主動保護他。
事實上,就連靖軒自己也驚訝起來。他現在的記憶中明明白白地告訴他,自己眼前的這個人和自己沒什麼交集,但是無論是他每次聽到彆人叫他“先生”,都會覺得彆扭;還是自己身體大於行動的下意識的保護,甚至是他剛才在“羅威娜”狀態中對於W的渴求,都似乎在暗示他,他和W既不是朋友,也不是主仆。
但是羅威娜沒有給二人繼續思考的機會。羅威娜看著二人,忽然溫和地笑了,這還是她這張臉上頭一次出現如此柔和的表情。她看著二人,低聲地吟唱起一句歌詞:“春夜好,好在風清花紅~春夜好,好在有人陪同~”
她低啞的嗓音響徹了這個小小的化妝間。她臉上的神色沉醉又高傲,仿佛她還是從前那個至少在舞台上光芒萬丈的桑哥城第一女高音。
靖軒和W都站在原地,不敢亂動。羅威娜哼完這一句歌詞最後的尾音,笑著看向W:“其實我不怪你,真的。你隻是奉命行事。但是,我也隻是奉命行事啊,誰來可憐可憐我呢?”
“春風堪憐,人憔悴~”羅威娜低低地哼著一句歌詞。這是她出事之前自己創作的一首歌,原本她是要在台上,在聚光燈下,在萬眾矚目中,在鮮花與掌聲中,唱出這首歌的。
但是她當時總是為了穿什麼完成這首歌的首演,和劇院的服裝總監起衝突。服裝總監鐘明也在三年前的那次意外之中被波及了。他在劇場給小演員用的大後台裡,那群他最愛的衣服當中,發瘋似的將一條鑲滿鑽石的禮服往自己嘴裡塞。等到被人發現的時候,他陶醉地大張著嘴,胃已經被強行吞咽下去的禮服撐爆了。
鐘明拿給她的是一條中規中矩的紫色禮服,還是乏味的大裙子,行走起來像是一個隆重到有些滑稽的大蛋糕,還給她配了一條古董收藏家手裡收來的、OI時代的皮草,皮毛潔白如雪,手感柔細韌膩,讓她在初秋首演的日子裡能夠披上皮草。
這可是台柱子的格外優待,小演員一年四季都要忍受無法保暖的任何衣服。
但是羅威娜拒絕了,她認為自己應該穿著睡衣上台唱這首歌。
鐘明堅決不同意,他的原話是“羅威娜,你不要被小年輕的甜言蜜語騙沒了腦子!你真以為男人們都喜歡你素著個臉的樣子嗎?你以為你把在臥室裡的那一麵搬到台上,他們就會更愛你嗎?!你做夢!我告訴你,你做夢!他們不過是看你什麼都能玩,什麼都可以接受而已!你多牛啊,你就是他們最好的玩物!”
羅威娜當時靠在這件化妝間的門口,手裡夾著一支值三個月基礎電力的雪茄,緩緩地抽著。煙霧遮擋了她的所有表情,沒有人知道她在想什麼。
劇院老板彎著腰對著兩尊大佛不斷賠笑:“彆吵啦,彆吵啦!你們就不能折中一下嗎?你們倆吵架,吵壞了誰我都心疼啊!大家都不容易,都是來討口飯吃,彆生氣啦,對身體不好!”
有的小演員認為羅威娜平時脾氣那麼大,她一定會生氣。然而似乎兩個人都被老板說動了,兩人第二天就又像沒事人一樣湊到了一起,把首演的服裝改了一個折中版出來——鐘明放棄了他的大蛋糕裙擺,羅威娜放棄了她的睡衣柔軟線條,兩人最終商量出了一條小裙擺的、纖細的魚尾裙來,但是上頭的珠寶、蕾絲一樣不少。
劇院老板可算是歇了口氣。羅威娜坐在梳妝台前看著自己麵前的設計圖,歎了口氣。
她知道鐘明說的是對的。而這時候,鐘明卻突然衝進來,一進來就把化妝間的門關上了,對著羅威娜道:“媽的!阿拂麗娃!這有你的信!還好我眼尖,在劇院外頭的信箱裡看到了,給你拿了過來,不然讓那幫小兔崽子見了,還不知道要說什麼呢!”
劇院演員之間,除非混到羅威娜這個位置,否則競爭十分殘酷,無論是台上的還是台下的,都是這樣。甚至於桑哥城第一醫院給劇院老板辦了個vip,讓所有演員來就診的費用都算在老板賬上,以防止收不上來診費。
當然,老板也不是免費讓演員賒賬的。要是超過一個月還不上老板的錢,老板也不會說什麼,隻會笑眯眯地告訴演員,她的診費算是老板借給她用的,按照每日利息5%來計算,什麼時候還上,什麼時候截止利息的計算。
因此在劇院公用的信箱當中,如果多出了一個沒人認識的“阿拂麗娃”,那是要被小演員們掘地三尺找出來這是誰換了個花名去勾搭金主了。羅威娜一目十行地看完了這封信。她其實沒有不去的選項。信上的人知道她是阿拂麗娃,想要在下周邀請她做一些“罕見的娛樂項目”。
不過,“阿拂麗娃”這個名字對於羅威娜來說,更有其他含義。
阿拂麗娃是羅威娜的本名。羅威娜是她的藝名。由於桑哥城嚴格實行人工繁育後代計劃,因此阿拂麗娃是羅威娜出生之後搖號搖到的名字,但是這個名字對於羅威娜來說卻有一種隱秘的、柔軟的親切感。
阿拂麗娃,在現在的聯盟政府通用語言當中的意思是,“天使一般的人物”。
而羅威娜的朋友們都知道,羅威娜喜歡黑暗而討厭光明,喜歡使用各種各樣的藥物和物品,而厭惡純自然的肢體接觸。
因為羅威娜是一個女人,這是她必須要學會的,以掩蓋自己異於常人的體質。
但是阿拂麗娃不是。阿拂麗娃可以幫劇院外麵的窮學生彼得·波斯曼帶他自己做出來的小蛋糕給他在學校裡見過的、惋惜她早早退了學的學姐,但是羅威娜不會,羅威娜隻會歉意地對彼得·波斯曼笑笑,然後在轉身的時候將他手裡的小蛋糕不小心碰掉在地上,趁著自己彎腰撿起蛋糕時,用自己的曲線向這個年輕的、單純的窮學生來昭示成人世界的不同。
阿拂麗娃曾經在劇院外牆的角落裡,在沒有月亮的深夜裡,在春風和煦的夜晚裡,問過彼得:“你為什麼要這麼關注海倫?你是不是喜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