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女祭司(九)(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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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爾看著光屏,心想原來如此。

在他和王瀛鋒共事的那段時間裡,他常常能夠感覺到王瀛鋒對於張璉君的態度十分微妙。即便是雙方(聯盟集團與反同一場論)交鋒最嚴重的那段時間,王瀛鋒似乎也總在試圖論證,反同一場論的所作所為並不是張璉君能夠完全控製的。

這當然是顯而易見的事實——張璉君再怎麼神通廣大,他也隻是一個人類,無法控製自己麾下十幾萬人的一舉一動。但是奇怪的是王瀛鋒對於張璉君的態度,似乎總在為自己目前最大的敵人開脫。

阿爾當年不僅僅要擔任聯盟內的職務,還要作為聯盟集團總司令參與軍事決策。每當他聽出王瀛鋒話裡為張璉君辯護的意思的時候,總是控製不住自己的怒火,與王瀛鋒當麵吵起來。

當年他不明白為什麼王瀛鋒能夠視聯盟數十萬的傷亡於不顧,總是要為張璉君說話,現在他大概明白了。

阿爾冷笑一聲,怪不得反同一場論到最後,確實已經大部分都脫離了張璉君的掌控,轉而由他的二把手張大刀來做出反同一場論的幾乎所有決策——即使後來證明,張璉君在反同一場論公開與聯盟對抗的最後七八年中,早已病入膏肓,由二把手張大刀處理所有的事務屬於正常情況,阿爾還是覺得這是因為張璉君的性格太過忍讓。

他不會覺得張璉君為了報答張麗華的恩情而把張清源帶走是一種知恩圖報的行為,阿爾隻會覺得,隻要張璉君咬死不同意,誰也無法強迫他出現在婚禮現場,那麼張麗華的計劃自然無法成功。

阿爾搖頭,他今天第一次從王瀛鋒的記憶當中看到了自己曾經花了數十年與之認真為敵的敵人是如何成長起來的。他一直佩服張璉君的勇氣,但是他也一直對張璉君的手段嗤之以鼻。

從某個角度來說,王瀛鋒和張璉君確實很像,他們都善於吸引彆人,但是都不善於控製彆人。阿爾一直認為這是他們的短處,卻是自己的長處。

光屏上,王瀛鋒把張璉君和張清源都帶回了自己家。在三人背著大包小包的行李在火車站上見到了王瀛鋒的父親派來接三人的車時,王瀛鋒看著坐在車裡好奇地一直在伸手摸著車裡所有東西的張清源,突然明白了之前張璉君說他是個“小少爺”是什麼意思。

這是張清源從出生到現在第一次坐在這樣的車裡。而王瀛鋒甚至已經學會了怎麼開車。

王瀛鋒終於看見了自己曾經與他們之間存在的鴻溝。

王瀛鋒的父親叫王待炎,穿著一身舊式軍服,阿爾對舊式軍服並不熟悉,但是也能大致看出來軍銜頗高。他的母親叫沈虞,是醫生,常年不在家,即便是三年沒見的孩子回家的日子,也無法請假,隻能和領導申請提前下班,回來和家人團聚吃一頓晚飯。

王待炎見到車上下來的三個年輕人,先是給了王瀛鋒一個擁抱,嚴肅的麵孔上毫不吝嗇地露出熱烈的笑容:“瘦了!黑了!”

王瀛鋒喊了一聲“爸”,父子倆彼此眼中都有淚花。王瀛鋒沒忘記自己還帶了人回來,忙收斂了情緒,向旁邊一讓,讓出身後的張璉君和張清源來。張清源從來沒見過這些人,正躲在張璉君身後,張璉君任由她抱著自己的手臂,對她露出一個安撫的笑來。王瀛鋒把他們介紹給父親:“爸,這是張璉君,和我一起在農莊上的兄弟,這是......”

王瀛鋒正要介紹張清源,張璉君忙搶過話頭道:“王叔叔好,這是我妹妹,張清源。我們家裡沒人了,就由我來撫養她長大。給叔叔添麻煩了。”

張清源暗自鬆了口氣,乖巧地看著王待炎,喊了聲“王叔叔好”。

王待炎看著三個年輕人,笑得很高興。他走過來,伸手在張清源頭頂上摸了一把:“太好了!瀛鋒這小子和我說了,你們以後就住在這兒,把這兒當家一樣。我和你們沈阿姨一直想要個女兒,女兒多聽話啊,”王待炎伸手在王瀛鋒的腦門上彈了個腦瓜崩,“不像這混小子,從小到大,不知道讓我和他媽操了多少心!”

這話說得眾人都笑起來。勤務兵從駕駛位上下來,幫三人把行李搬進了王家。張清源看著王家的三層小樓,還有樓前帶的小花園,眼神中出現了一抹落寞。

張璉君和張清源的東西都被拿到了房間中,自有人幫他們收拾。張璉君注意到了張清源的情緒,彎下腰對她道:“我們還會回去的。”

隻是誰都沒想到,回去的這一天來得這麼快。

那是一個初秋的日子,陽光很好,已經失去了夏日裡那種逼人的灼熱,連顏色都褪了,一片淺淺的水金色,像是蒸雞蛋羹時加多了水的結果。空氣中很乾燥,有一種天地間的植物都被烘烤得暖洋洋的氣味在空氣中流動。法國梧桐的樹影落在地上,婆娑晃動,像是一場溫暖而綺麗的夢。

張璉君正在大學裡上課。他回來之後複習了兩個多月,重新考上了大學。目前是大一的學生。三年沒有接觸正統的授課,張璉君頗有些手忙腳亂,但是學習知識帶來的快樂和充實讓他沒有空間再去想其他雜事。在初秋的一個下午,他的輔導員突然走進來,打斷了課堂,對正在教授社會學基本原理的老師歉意地笑笑:“璉君啊,你出來一下。”

張璉君一愣,當著眾人的麵走出了教室:“老師,您找我有什麼事?”

輔導員以一種很複雜的眼神看著張璉君:“從下河鎮張家莊有人打電話找你,說是你嶽母去世了。”

張璉君覺得自己的耳邊好像炸響了一個炸雷。他的情感沒有跟上,但是理智還在,他對著輔導員道謝:“謝謝老師,我得回去處理一下。我先請幾天假,等回來的時候再和您銷假,可以嗎?”

輔導員點點頭。張璉君這時候才感覺到自己在初秋微涼的天氣裡出了一身的冷汗。他緩慢地後退了幾步,然後突然飛快地奔跑起來。他跑回宿舍,帶了些必要的行李,然後就騎上自行車,直奔張清源的中學而去。

張清源的情況很尷尬,她的年齡已經到了該上中學的時候,但是她幾乎連開蒙都沒有完成,本來沈虞想把她塞進小學一年級,但是張清源一個小小的人,死活不願意,隻同意沈虞把她送到七年級做個插班生。張清源還立下了“軍令狀”,說是要在一年之內拿下小學的第一名,如果拿不下以後就不讀書了。沈虞覺得好笑,孩子到了她手裡,自然是無論如何都要接受教育的,於是她假意答應了張清源,心裡想著,即便是張清源沒有做到自己立的軍令狀,她也會讓張清源繼續讀書。

沒想到張清源居然真的做到了。小小的女孩,每天苦讀,讓作為醫生的沈虞不得不板著臉命令她去休息,張清源這才不情不願地進屋睡覺。

現在張清源順利地升上了中學,成績依然是同齡人中的佼佼者。隻不過她的朋友始終不多,有些讓王待炎和沈虞擔心。王待炎還曾經找過張璉君,問他是不是應該讓張清源多交些朋友,沒想到張璉君卻道:“讓叔叔擔心了,我替清源向您道個歉。但是叔叔,我認為朋友不貴在多而貴在精。如果強迫清源和不能理解、認可她的人交朋友,她會很難受。”

王待炎原本還想勸張璉君在大學裡也多交些朋友,一見他這個態度,就明白這大概是某種“遺傳”——即便他已經看出來張璉君和張清源多半不可能是親兄妹,但是他們確實在性格方麵保持著某種類似——都一樣的有些恃才傲物。

沈虞知道了,仔細想了想,點頭:“也是,和不聰明的人說話真的很費勁。”

張清源正在上課。這節是物理課,張璉君不得不打斷物理老師的課堂,歉意地把張清源叫出來。因為王待炎和沈虞都很忙,王瀛鋒回來之後,和自己的父親達成了某種默契,自己報名參軍去了。於是張清源的家長會都是張璉君來開,學校裡的老師都認識張璉君。

張清源還沉浸在剛才的課堂中,臉上帶著興奮地問張璉君:“哥,怎麼了?”

張璉君幾乎是歉疚地看著張清源:“你們班主任在不在?先去請個假吧。”

班主任很好說話,這班上的孩子多半出身一致,並不是她一個小教師能夠得罪的。張清源足夠信任張璉君,乖巧地填了假條,又默默地跟著張璉君回了王家收拾了自己的東西,在張璉君帶著她走出王家的時候,才問道:“哥,到底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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