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爐鼎的自我修養》全本免費閱讀
夏樹堵窗,綠葉婆娑。樹影傾倒窗內兩人一身。
雲歇接過人遞來的蒲扇,眼睜睜看遊蓮拿出個小泥爐子,填著黑漆漆的炭塊。接著是一套茶具,釉色如白玉,新得像沒用過,茶壺茶勺茶杯一應俱全,一一擺上。
雖然知道他的芥子戒中沒放什麼正經東西,但不正經到這個程度,雲歇歎為觀止。
“既是掃榻煮茶,說出總要做到。”遊蓮挨個用帕子擦乾淨,本就一塵不染,這麼一擦,茶杯底拿起就能當鏡子用。
窄窄一張小方幾很快擺滿,他下榻轉出內室。雲歇聽見他推門往外喚:“旺財,旺財——”
少頃,從扶桑手下逃過魔爪的黃毛獵犬一躍而起,躍過半丈欄杆,汪汪汪罵罵咧咧地奔到門前。
“去提桶水來。”遊蓮毫不客氣地指使,“要乾淨的,剛從井裡提上來的。”
狗叫暫停一瞬,繼而以數倍音量猛然爆開。聲音大的,連院外正與同門商量的謝黍離都望過來。
遊蓮被吵得揉耳朵,恍然大悟:“哦,忘了你現在隻有爪子。”
雞飛狗跳一陣,扶桑追著狗過來,聽到是自家主上要喝,自告奮勇提來一桶。人跟水就要一起擠進門蹭坐蹭喝。
豈料門裡人接過水就翻臉不認人,門板一合,隻留條縫兒,說:“屋裡小,坐不下。”
什麼屋子這麼小,三個人都坐不下,耗子洞嗎?還沒論理,門板一合,差點撞上扶桑鼻子。要不是主上在裡麵,就一腳踹進去了。
一人一狗俱是罵罵咧咧地走了。
本以為是句托詞。豈料對方真的正正經經起爐燒水,煮起了茶。是的,他還帶了茶葉。手掌大小的圓木盒子,一掀蓋,枯乾悶久的草味衝出來。
這是雲歇遊曆人間,最不能理解之一。草就算了,還是放了好多年的草,不直接吃,而是用洗過草的水放進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漚成泥湯,再喝。
上一回眉是青展示過,堪稱出神入化,難以下咽。
這一回,除開茶具外,大小不一擺上來的各色罐子粗略一數,就有十多個,令人發指。
爐火紅旺,茶湯咕嚕嚕沸霧,擰做一片薄薄煙氣。遊蓮坐在煙氣中,墨發白衣,眉眼沉靜。
或許是茶盞湯勺輕磕出響,或許是對坐人難得正經,招風惹月的情態儘皆收斂。火星嗶剝濺開,某個間隙,雲歇轉頭看一眼,過一會兒,又看一眼。
乾脆不挪眼,看他大袖堆雲,濯杯濾茶,不厭其煩地將繁瑣工序一道道做下來。茶盞盛滿推到雲歇麵前。
遊蓮抬眼,隱有期待道:“好多年沒煮過,生疏了。當家的莫嫌棄。”
隨身帶茶具茶葉的人,好多年沒煮過?
雲歇低眼看麵前的白玉杯。茶葉濾儘,留下的湯汁翠色澄亮。不需湊近,飄起的水霧又嗆又辣又辛。
她隻是看著,手指不動一下,表情好似在說——此物有毒。
遊蓮給自己倒了一杯,拿在鼻間嗅,道:“我以前並不喜歡喝茶,覺得難喝。嗯,後來想騙個小東西喝,不好騙,隻能先裝作很好喝。誰知騙不成,我自己倒是喝了好多。”
他淺飲一口,輕歎:“果然還是很難喝。”
又將雲歇麵前的杯子往前推了一推,說:“嘗一下。”
雲歇一臉你在耍我的表情:“難喝還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