嗓音綿軟輕柔,讓人不確定究竟是真的抗拒,還是假的抗拒。
承昀緩緩縮手。
申悅容一邊唱,忽然又悲從中來地嗚嗚哭了起來。
承昀心中忽然煩亂,他的目光落在申悅容身上,道:“她為何又哭。”
“不知道。”溫彆桑環視四周,道:“但在此處被關二十年,她心中必有許多委屈,不為人道。”
“你呢?”
溫彆桑一時沒回神:“什麼?”
“你最近,可有委屈?”
“沒有。”
話雖如此說,他卻是直接扭過了臉,從側麵看,眼睫之下又是濕潤一片。
承昀心中更亂,他將手在膝上蹭了蹭,道:“元宵那日,為何要哭?”
不等溫彆桑開口,承昀接著道:“要哭的是我才對吧,話說的那麼難聽,還把已經放上去的花燈射下來……我都沒哭呢。”
溫彆桑沒出聲,但看上去更加委屈了。
承昀心頭五味雜陳:“對不起。”
溫彆桑垂著睫毛,把下頜壓在膝蓋上,小珍珠自濃睫間解脫,無聲跌碎在地麵。
“你彆哭了好嗎,我跟你道歉,我們和好,行嗎?”
溫彆桑的嗓音悶悶:“為什麼道歉。”
“……”承昀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道歉,但剛才瀕臨死亡的一瞬間,他腦中隻剩下一個念頭。
想跟溫彆桑和好。
“我不知道……”承昀低聲道:“這段時間,我反複想過我們之間發生的所有,我真的不明白,你玩弄我,拒絕我,半點麵子都不給我……為什麼到頭來,反倒是你……”
溫彆桑渾身顫抖了起來,眼淚掉的更加凶殘。
承昀不得不撐起身體,“阿桑……”
“你彆碰我。”溫彆桑推他,小聲道:“我不想跟你說話。”
承昀心頭憋的厲害,他深吸一口氣,道:“對不起,好嗎,對不起,我跟你道歉,不管怎麼樣,都是我的錯,是我的錯,好不好?”
他喉頭哽咽了一下,又倏地
鎮定下來,道:“是,是我不識好歹,你明明不喜歡我,明明特彆討厭我,你還要我親你,碰你,抱你……是我是非不分,混淆黑白,我最壞了,你早知道我最壞了,是嗎?原諒我這一次,好不好?”
太子眼眸烏黑濕潤,微收的眉間蘊含著無數苦澀。
溫彆桑盯著他的眉眼,還有唇角勉強的笑意,道:“你根本不知道自己錯哪兒了。”
承昀輕吸一口氣,又笑了一下,眉心放鬆又收緊,他再笑了一下,道:“那你,告訴我,好嗎?”
溫彆桑不說話,眼神倔強而不滿。
承昀快要被他逼瘋了。
“你到底想怎麼樣?”他克製地道:“我就是弄不明白你到底在想什麼,你想報複我,我知道,我可以理解,是,我一開始確實對你不好,我努力補償了,溫彆桑,我已經很努力的去補償你,我現在發現我越來越不像我,從來沒有人可以讓我變成這樣……”
“不是我把你變成這樣的。”
“可我就是忍不住靠近你!”承昀忍無可忍,道:“我就是忍不住,你如此踐踏我,羞辱我,可我還是喜歡你!你到底……”
身後忽然有罡風傳來,承昀猝不及防,猛地被一股巨大的力道拍了出去,身影瞬間撞上十米外的牆壁。
謝令書和謝霓虹隻看到申悅容忽然動了,兩人立刻衝到門前。
“阿桑!”
“阿桑!!你怎麼樣?!”
承昀跌落在地麵,重重咳出了一口鮮血,眼前一陣昏花。
申悅容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他,抬步正要走過去,忽然被溫彆桑推了一下。
她下意識縮手,略有些無辜,又怯生生地望著溫彆桑,仿佛一個不明白自己做錯了什麼的孩子。
溫彆桑攔在她麵前,又回頭去看承昀。
他臉色慘白,正掙紮著拖著身體,緩緩朝牆壁挪動。
“阿桑?”謝霓虹的聲音再次傳來:“你怎麼樣?有沒有事?!”
“申悅容!”謝令書重重擊打了一下鐵門,喝道:“申悅容!你還記得沈如風嗎?!”
申悅容仰起臉,倏地朝門口撲了過去。
錚錚的鐵鏈聲在牢房內炸響。
溫彆桑怔怔站了一陣,緩緩走向承昀。
承
昀半仰著臉,下頜與脖頸均被血色染紅。他又笑了一下,道:“對不起,阿桑……我,不該凶你,咳咳……”
他這一次傷的比方才更重,伴隨著一陣牽動全身的劇咳,鮮血再次嘔出,溫彆桑卻隻是站著,一動不動地看著。
承昀感覺自己此生從未如此狼狽過。
他竭力將身體拖至折疊的牆角,將臉埋在角落裡,緩慢又無聲地抽著氣。
微攏的長睫遮去了眼底所有的情緒,隻餘泛紅的眼尾和唇角掙紮著勾出的笑意泄露出他如今極度不好的狀態。
他想從這世上消失。
永遠永遠的消失。
再也不要出現在任何人,尤其是溫彆桑的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