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爾海森說話的時候模樣看起來並沒有什麼特彆的,隻是與往常一樣地平靜穩重、耐心從容,但這從某種角度來說,也就像是把自己的殘忍拿到手上冷靜地把玩一樣。
不知如何形容的憤怒在心底慢慢燃燒著,連同著那種無能為力的感覺。
像是滾燙的岩漿一樣,讓艾爾海森感覺自己的理智在岌岌可危的邊緣。他無法不回憶起那時隻能看著太太的生命一點點流逝的感覺。
但無來由的情緒隻會嚇到她。
所以,他從來不在她麵前表現出來。
“嗯?”
“那就多謝你啦,咳咳咳咳咳,謝謝,咳,謝謝你啊,艾爾海森。”安普爾本來是想笑一下的,但她實在是忍不住咳嗽。不是很想在他麵前這樣做,但是卻又愈發感覺喉嚨發癢。
不過在艾爾海森幫她去開藥的時候,紅發學者伸手摸了摸腦門,感覺好像有個人陪自己看病的感覺還挺不錯的。
唯一的問題大概在於,她似乎開始發燒了。
哎。
這就叫作病來如山倒嗎?
安普爾頗具自娛自樂的樂觀態度地這麼想到。
但很顯然,艾爾海森不是這麼想的。
他的神色變得更加差勁了一點。
灰綠色的短發學者腦袋上有三根很明顯的呆毛,簡直像是蘭那羅頭頂的小飛行器一樣,安普爾迷迷糊糊地想著反正臉已經捏過了,那下一步可不可以偷偷摸摸他的聰明毛呢。
在考試前摸的話,會不會有祝福作用?
還是說,不如去跟草神大人祈禱一番效果更好呢?
安普爾神遊天外。
艾爾海森很熟悉她發呆走神的模樣,所以他隻是微微低下頭來,輕輕捏了捏小蘋果的臉頰肉。
“唔咕。”
她發出了奇怪的擬聲詞。
銀發青年薄涼的指尖劃過安普爾的眼瞼下側,因發燒而顯得溫熱的臉頰肉軟乎乎的,被捏一下也沒有什麼反應。
小蘋果:呆呆.jpg
“唔……我們回去好不好?”紅發少女像是生病了有些委屈一樣,她聲音低啞又仿佛帶了點糖分地這麼問道。
她說:“我不想待在這裡啦。”
這句話太太說過好多遍。
她說她不喜歡住在健康之家,她想要回家去。
一直想要回去。
她想和他一起在家裡看書曬太陽,想要和他去須彌城裡逛逛。反正,她都不想留在健康之家裡住著。
可是那時麵對太太極為虛弱的身體情況,像是撒嬌又像是祈求一樣的話語,艾爾海森隻能選擇拒絕以及哄騙。
他說:“你還要養病,安普爾。”
他說:“你要乖一點,等好起來了,我們就一起回去。”
可是太太沒有好起來,他們也再也沒有一起去過任何地方。
隻有那個承諾留在了艾爾海森的記憶裡,像一根咽不下也吐不出的魚刺,梗得他隻要一想起來便隱隱作痛。
“……嗯。”
這一次,艾爾海森終於答應了她。
*
安普爾的家。
貓咪豎起了小耳朵,警惕地看著突然間登堂入室的男人,在屋裡上躥下跳的,但是一概沒被艾爾海森納入關注的範圍內。
他按著計劃,先是給安普爾泡好了藥,盯著太太把藥全部喝下去。
這其實原本不是一件很困難的事,但是有人看著你喝藥的時候,安普爾覺得自己總忍不住嬌氣起來。藥苦得紅發少女的臉皺成一團。
艾爾海森:盯.jpg
灰綠色短發的高大男人在看她喝完藥之後,又去安普爾家的櫃子裡找點做清淡飲食的食材……但是意外發現了安普爾略顯雜亂狹小的食品櫃櫥,雖然說是之前有補充過一次庫存,但很顯然太太最近的飲食也並不健康。
“……”
安普爾對此略顯心虛地躺平在床上,腦袋空空地望著家裡的天花板,跟貓一樣,想著艾爾海森的身上總有一種極為自然的登堂入室感。
好在艾爾海森並沒有直接對她的飲食發表什麼意見。
隻是用僅剩的食材熬了一碗粥讓她喝下去再睡覺。
“……嗯。”
紅發少女喝完藥之後已經很困倦了,但她還是頗為感謝地將那碗粥喝完了,然後才躺在床上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艾爾海森坐在她的床旁看了片刻,他伸出手摸了摸少女腦袋上的溫度。
低燒。
“嗚。”她睡得不是很安穩,似乎還在說著夢話,“……不要走。”
銀發青年於是把她額前的碎發撩到旁邊,微微俯下身來親了一下她的額頭。
“我不走,隻是離開一會。”他安撫道。
對比起人的東西,家裡貓的東西反而更為齊全。
艾爾海森把貓關在臥室門外,免得打擾到太太休息,又給貓倒好了貓糧,順便整理好了貓砂,與其他垃圾都打包在一起,等出門的時候一並倒了。
一直等到銀發青年離開她家之後,眸色中的陰沉終於隱藏不住了,艾爾海森找了一個僻靜的地方。
狠狠的一拳砸在了樹乾上。
那雙好像總是顯露著理智冷靜和思考的眼睛發紅,或許是今天的陽光太刺眼了,以至於艾爾海森那雙綠色的眸子似乎泛著水光。
灰綠色短發的冷峻青年微微抬起頭來,掩去了剛剛那些幾乎要遮掩不住的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