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覺背脊發涼,剛忙將人放回另一間房中,卻見從老婦懷中掉出一物,正是他丟失的銀囊。
可打開一看,裡邊隻剩了一些銅板,所有飛錢都不翼而飛。想來也不奇怪,小村鎮裡的人,掙錢不易,半貫錢都得攢上幾十年,如無天災,也絕不可能離開幾代人生活的村子,根本不會與外界交易。那些飛錢,在他們眼裡,隻不過是一張張印了字的廢紙,分文不值,定已被這老婦扔了。
淩無非想了一想,還是將那隻銀囊放回了老婦手裡,伸手摸了摸頭頂被青絲包裹在發髻正中心的那隻玉扣。
這已是他身上唯一值錢的物事,若真走投無路,隻能把此物當了換錢。
從小到大,從未缺過吃穿用度的淩無非,突然有些心疼那些被糟蹋了的飛錢。
他將玉扣取下。青絲旋即如瀑般散落,垂在肩頭,愈發襯托出他滿臉的憔悴。
他看了一眼老婦,心下感慨萬分,隻覺得她雖然瘋癲,終究是個可憐人。然他自身難保,眼下已無暇他顧,隻能在心下暗暗祈禱她能早日與家人團聚。
天朗氣清,朝陽和暖。淩無非手握玉扣走出小院,迎著拂過耳畔的清風,舒展雙臂,活動一番筋骨,旋即邁開大步,向山林間走去。
飛鳥掠過遠天,發出悅耳的鳴叫,淙淙水聲由遠及近,指引著他穿過彎彎曲曲的山道,走出深林。走過平緩的石路,前方便是一條溪流,涓涓流水淌過溪底卵石,潺潺作響。
淩無非蹲在溪旁,清洗著手上臟汙,玉扣被他捏在掌心,溫潤通透,經水衝洗,愈發顯出品相。卻在這時,一條小魚躍出水麵,濺起無數水花。淩無非下意識一躲,卻不慎鬆了捏著玉扣的手。
玉扣滑落入水,恰被一股急流衝向下遊。淩無非大驚連忙起身去追,還沒跑出幾步,便看見溪邊不遠處走來一人,俯下身去,撈起水中玉扣,朝他望來。
那熟悉的身影,不是沈星遙,還會是誰?
淩無非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怔怔看著眼前的妻子,竟不知該說著什麼。腦中來來去去,隻剩下一句話——
她怎麼會在這兒?她是未卜先知,特意來救他的嗎?
此刻的淩無非,穿著一身打著補丁的粗麻衣褲。滿頭長發披散,並未梳理,發縫間還翹著幾根不長不短的碎發,淩亂不堪,如同瘋子。半露在不合身的短衣外的胳膊和腿都掛了彩,不是擦傷,便是汙泥。
沈星遙的模樣,也不比他好多少。昨夜與狼群惡鬥一場,衣袖也少了半截,肩頭背後,到處都是裂口,好在已清洗過身上的泥,才不至於顯得過於邋遢。
她打量淩無非一番,“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緩步走到他跟前,問道:“怎麼這副模樣?”
淩無非張了張口,還沒想好怎麼回答,卻見她搖了搖頭,打趣說道:“天下第一、武林盟主……噗……你丟不丟人?”
“可是我看夫人你,好像也不怎麼風光。”淩無非無奈笑答,心中卻洋溢起溫暖。
他拉過沈星遙的手在溪邊坐下,下意識伸手入懷,卻是一片空空,這才想起,隨身的傷藥都已遺失。沈星遙看出他的尷尬,不動聲色掏出裝著金瘡藥的青瓷小罐遞給了他。
淩無非咬著唇角,接過她遞來的傷藥,小心翼翼幫她處理傷口,目光掃過抓痕,不禁蹙緊眉頭,心疼問道:“你這傷……怎麼像是野獸撓的。”
“山裡有狼。”沈星遙目不轉睛盯著他這幅落魄模樣,越是看著,眼底笑意愈發藏不住,“你這到底是怎麼了?衣裳也換了,東西也丟了。該不會連回家的路都給忘了吧?”
“那倒沒有。”淩無非搖頭,老老實實道,“我遭人暗算中了毒,醒來的時候,已經被他們帶到了這附近。”
“來人武功很高嗎?”
“不高。”淩無非搖頭。
“那你還被他們給……”
“大概是我沒防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