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妍睜開眼時,就見秦斐生坐在床邊,手指無聊地敲著扶手,眉眼間有種漫不經心的柔和,唇線微微地抿著。
他輕咳了聲,主動開口道:“醫生說了,傷口應該不會留疤。”
與之前凶巴巴的語氣不同,他這句話說得緩慢而平和,顯得有人情味多了。
洛妍一怔。
她沒想到他會關心留不留疤的問題,畢竟他之前還嫌棄自己多管閒事,當時看著自己流血不止,還那般惡劣態度。
其實這半個月以來,當初因她急著回北京而發生的那場激烈爭吵,已經在她心中漸漸淡化了,她要完成原主的心願,就不可能在秦斐生的冷淡麵前,回贈以同樣的冷戰。
秦斐生是什麼樣的人,或許沒有人比她更清楚。
在他那副斯文隨和的皮囊下,掩藏了一個冷酷獨·裁者的靈魂。
也正因為他本性如此,他此刻的舉動讓她感到微微驚訝。
洛妍抬頭看他,他卻淡淡地移開視線,理直氣壯地說:
“女人嘛,留個疤嫁不出去。”
果然,三句話不離毒舌,洛妍倒也習慣了,隻看了眼受傷的手臂,滿不在乎地道:“沒關係,現在美容這麼發達,就算留了疤,也可以去做祛疤手術。”
“你倒是樂觀。”秦斐生斜掃她一眼,聽不出是什麼語氣。
洛妍抿嘴一笑,眼珠子來回轉了兩圈,試探著問:“秦老師,我這次算是工傷,不會扣工資的吧?”
秦斐生喉嚨滾動兩下,臉上那抹溫和消失了,一直翻騰在胸口的那點感謝道歉的念頭,也在瞬間被擊得粉碎。
他突然意識到,即使自己說出了口,洛妍大抵也是不在意的,她在意的想聽的,從來就不是他醞釀許久的肺腑之言。
這是一種很難形容的感覺,簡直像生生吞下了幾隻蒼蠅。
秦斐生語氣涼涼的,“命都差點沒了,還惦記你那點工資呢!”
洛妍歎了口氣,開始在他麵前賣慘,“沒辦法,我家上有老下有小的,全靠我這點工資養家呢!”
也不知秦斐生聽進去了沒,他臉色絲毫沒變,敲著扶手的指節微頓,在她充滿期待的目光注視下,一字一頓道:“我們工作室不養閒人。”
公事公辦的冷淡語氣,完全不容人質疑。
洛妍失望地收回目光,整個人焉了吧唧的,隻聽耳畔響起一聲嗤笑,“瞧你這點兒出息,嚇你一句,你馬上就信了。”
她猛的抬頭,撞進了秦斐生似笑非笑的眼睛。
他眼睫低垂,眼窩勾勒出兩處深邃,被他這樣盯上一會兒,若換了旁人,定會被他撩得麵紅耳赤,小心臟噗通噗通直跳。
洛妍狠狠鄙夷了下眼前的美色,正要移開視線,桌上的手機響了起來。
一點開,洛天奶萌奶萌的聲音跳了出來。
“媽媽。”小家夥親熱地喚她,胖手指熟練地點開視頻通話,卻被洛妍眼疾手快止住了。
“媽媽,你怎麼不接視頻呀?媽媽不想看到天天嗎?”小家夥有些不解地問。
“對不起啊寶寶,媽媽現在不方便接視頻,咱們就聊語音好嗎?”洛妍低頭看著自己藍白條紋的睡衣,又看看自己那隻被包成粽子的手臂,眼底掠過一抹擔憂,隻是語氣依舊溫柔篤定。
“那好吧。媽媽我今天學了一首歌,超好聽的,我要唱給你。”小家夥語氣很興奮,拍著小手,大聲唱了起來。
是那首《燭光裡的媽媽》。
這是洛天第一次唱歌給她聽,洛妍點了外放,靜靜地聽著。
歌唱完了,洛天隔著屏幕吧唧親她一口,奶乖奶乖地說:“媽媽我得去睡覺了,我好想你,我好愛你呀!”
“媽媽也好愛你,寶寶晚安。”
放下手機時,洛妍的眼眸微微濕潤了。她閉了閉眼,肚子卻不爭氣地咕咕咕叫了起來。
“要吃什麼?”一直沒吭聲的秦斐生,突然站了起來。
“我給小於打個電話,她一會兒給我買上來。”
秦斐生掃了眼垃圾桶,看到裡頭塑料碗殘餘的湯麵,眉心突然一皺,聲音也放大了,語氣透著些不耐煩,“你就吃這些垃圾?艸,蕭釋齡派的什麼人,就是這麼照顧你的?”
“醫院食堂的飯菜更難吃,是我叫小於去買的,和她沒關係...”
洛妍被他吵得頭開始疼,忍不住解釋了幾句,還沒說完卻被秦斐生冷聲打斷。
“你閉嘴。”他臉色很臭,冷冷地道:“叫她滾蛋!”
說完奪門而出,當晚沒有回來,而照顧她的小於,再也沒有出現過。
半個小時後,有人給她送過來葷素搭配精致的營養餐。
洛妍兩眼望天,無語地歎了口氣。
秦斐生就這麼把照顧她的人趕走,把她一個人丟在醫院了?
這個暴君!還有沒有人性了?
在心裡拿針紮了他無數遍,洛妍終於睡了過去,這一覺睡得很沉,眼皮重到幾乎睜不開,隻隱約聽到耳畔傳來咯咯的笑聲。
迷迷糊糊中,一隻溫暖柔軟的小手,朝她伸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