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妍抬眸望去。
朝她走來的女人戴著墨鏡, 五官混血兒似的立體明麗,栗色長發懶懶垂在半邊肩頭,過膝駝色羊皮裙勾勒得身姿越發凹凸有致, 腳上蹬著一雙足有十來公分的紅色細高跟。
精致,漂亮, 風情一笑, 瀲灩生姿。
那是足以讓大多數女人自慚形穢的美。
女人走到她床邊,唇角勾起一絲淺笑, “你就是洛妍?”
洛妍撐直了背, 淡淡點頭。
儘管這是初次見麵,可眼前的女人並不陌生, 對方是秦斐生上部劇的女主,圈內知名白富美南嫣。
毫無交集的兩人, 突然來找她會是什麼事?
洛妍心中訝異,臉上卻不動聲色。
南嫣優雅地取下墨鏡,在指尖滾了一圈,居高臨下地晲她:“你知道我是誰, 那就不必兜圈子了。”頓了下, 慢條斯理說道:“我要和秦斐生訂婚了,我希望你, 儘快離開。”
洛妍緩慢地眨了下睫毛, 眉尖微微蹙了起來。
她覺得有點好笑, 果然是逃不過霸總文裡這狗血的分手套路麼?她甚至都可以想見這女人會說什麼了。
隻可惜, 她一個字都不會信。
洛妍抬了抬眼皮, 淡聲道:“叫秦斐生親自來和我談。”
南嫣拉開椅子坐下,抬手撩了下發,鞋尖輕輕晃蕩著。
“沒必要。”
輕聲細語的調子,卻遮不住骨子裡那份倨傲。
“他不想再見你。”南嫣翹了翹下巴,“你住院這麼多天,他一次都沒來看過,你是個聰明人,應該明白他的意思,你們之間,已經結束了。”
“南小姐是他的發言人?”洛妍捏了捏指尖,聲線有點兒淡。
南嫣皺了下眉,“我是他的未婚妻。”
洛妍垂了垂眼,不置可否地道:“叫秦斐生自己來和我說,他要和我分手,要和其他女人訂婚,不能的話,請你出去。”
“洛妍。”南嫣透笑的表情終於剝落一角,“彆太高估你自己了,你覺著你是在和他談戀愛?不過是個見不得光的床伴而已。我要是你,就識相一點,彆鬨得這麼難堪。”
洛妍笑了笑,仍是八方不動的樣子,“那是我和他的事,和你好像沒任何關係,等你什麼時候和他結了婚,再來說教我不晚。”
南嫣淡淡斂了笑,“還不死心是嗎?行,那你自己看吧。”
手機遞過來,微信群裡消息一條條朝上刷去,訂婚的請柬,場地的布置,撲麵而來的祝福...
那個微信群中,全都是秦南兩家的長輩,就連秦淮民也在裡頭。
秦淮民和秦斐生的關係,可從來沒有對外透出過端倪。
洛妍眼眶微澀,輕輕移開了目光,深吸好幾口氣,才勉強抑住心頭的驚濤駭浪。
竟然是真的。
秦斐生真的要和南嫣訂婚了。
而她,卻成了最後一個知曉這件事的人。
“什麼時候的事?”她的聲音依然冷靜,隻是臉色微白,從腳底升起的徹骨寒意,已傳遍四肢百骸,整個人都凍住了。
“我們半個月後訂婚。”南嫣揚了揚唇角,端出勝利者的姿態,掏了張卡推到她麵前,悠悠拖長調子,“卡裡有一千萬,拿了錢,立刻離開他。”
洛妍掃了眼那張卡,目露古怪地笑笑:“一千萬?”
南嫣紅唇輕勾,眸中流露出幾分輕蔑,“怎麼,一千萬都不滿意?你胃口也太大了,一個小助理而已,打拚五十年可都掙不到這一千萬。”
洛妍抬起下巴,清湛眸光中迸射出一絲嘲弄,冷冷道:“原來秦斐生在你眼裡隻值一千萬,還是說你堂堂的南大小姐,隻拿得出一千萬,打發我這麼個床伴,嗯?”
一字一字,譏誚無比。
南嫣一噎,臉色青一陣白一陣的,半晌怒道:“你果然是衝著秦家的錢!”
洛妍輕嗤了聲,“難道你南家不是?”
頓了下,一雙妙目陡然變冷,“你最好彆忘了,我還是洛誌衡的女兒,衡安集團的股份也是真的。你憑什麼覺得,我為了區區一千萬,會答應你的要求離開他?”
“那是不可能的事。”洛妍一字一頓,加重了語氣。
“行吧。”南嫣平複了情緒,指尖輕輕往上一推,墨鏡頓時遮住小半張臉,嘴角牽出一絲意味不明的冷笑,“半個月後直播訂婚儀式,你好好看著,大家是怎麼祝福我們的!”
說完噠噠踩著細高跟,搖曳生姿地出去了。
直到那道聲音消失,洛妍才屈起雙膝,將臉埋進了臂彎中。
腦子裡很亂,前所未有的亂,許多念頭一晃而過,她卻什麼都抓不住。
茫然,無措,心口一片麻木。
她甚至懷疑自己剛剛做了個噩夢。
可空氣裡那陌生的香水味,正肆無忌憚地浸入肺腑,仿佛魔咒般提醒她。
淚水濡濕了胸前一大片,唇齒間鹹澀交織。
她慢慢抬起頭,抓住自己的手機,溺水中的人一樣,再次撥了秦斐生的號碼。
預料之中的,無人接聽。
她靜了下,匆匆跑出病房,在公用的電話亭裡,雙手顫抖著,又打了過去。
小心臟突突直跳,在那聲醇厚如酒的“喂”跳出來時,她屏住了呼吸。
“是我。”她聲音放得很輕,也很柔。
那頭頓時沒聲音了。
“秦斐生。”她顫音喚他,一遍遍的,無比急切。
她的聲音卻似被吸入了黑洞,那頭什麼回應都沒有。
最終,洛妍放下了話筒,額頭抵著電話,嘴唇微微哆嗦著,慢慢哭出了聲。
她哭得失了神,渾渾噩噩的,再次回過魂時,已經到秦斐生家樓下了。
雨水滴滴答答落下,夾了細碎的冷風,遠處燈火旖旎,這裡卻是一片濕漉漉的暗色。
心臟似中了一箭,她隻能極慢極輕的呼吸,手頭並沒有傘,兀自站在昏淡的雨幕下。
保安撐著傘走過來,臉上透出幾分為難,“洛小姐,天都快黑了,你還是走吧。我早和你說過了,秦先生他不在家。”
洛妍表情愣愣的,完全沒反應,滿頭披散而下的長發,被雨水浸出一種異樣的黑。
保安欲言又止,歎了口氣,無奈地走了。
夜色越深,雨勢漸大,空氣潮濕冰冷,仿佛沉入了茫茫深海,雨點劈裡啪啦落下,將她衝刷得一身狼狽。她茫然地抱緊雙臂,肩膀冷得微微瑟縮,心中卻覺出了幾分詭異的美妙。
臉上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這樣就看不出來她哭過了。
沉沉的雨夜中,側前方一束慘白強光射過來,她恍惚抬眸,撞進了秦斐生漆黑的眼眸。
那一眼,將她此刻的狼狽儘收眼底。
洛妍擦了下臉,手腳冰涼,朝著秦斐生的車慢慢走去。
車在她麵前刹住了,她按住車門把手,一下下拍著車窗。
胸口微微起伏著,手指止不住地顫抖。
“秦斐生。”她一開口,雨水合了淚水,立刻嗆入喉嚨,難受得她劇烈咳嗽起來。
分不清是生理難受,還是心理更難受。
車窗玻璃後那張熟悉的臉透出淡漠,唇線緊抿著,神色十分克製。
他靜靜看著她,目光晦澀如暗無邊際的海,眼底的情緒起起伏伏。
“我問你...”洛妍鼻尖一抽一抽的,聲線透著哽咽。
“送她回去。”秦斐生卻轉過頭,吩咐了老魏一句。
老魏臉色不大好看,飛快下車到洛妍麵前,撐開傘罩在了她頭頂。
“你怎麼來了?身體還沒好,怎麼能淋雨呢?”老魏忙脫下大衣,披在了她身上,語氣透著心疼,“我這就送你回去。”
“我有事和他說。”洛妍唇凍得青白,臉上沒有半分血色。
老魏試探的目光投向秦斐生,他卻皺擰著眉,倏然放大了聲音,“送她回去。”
目光冷冽,語氣堅決,完全不容人質疑。
一字一字,仿佛一把利刃紮進了心口,疼得她幾乎無法呼吸,她耗儘了全身力氣,才穩住了發顫的身子,讓自己看起來不要太過狼狽。
“秦斐生你不要...”洛妍的眼淚奪眶而出,泛濫的洪潮一樣,才說了半句,眼前一陣天旋地轉,手啪嗒一聲垂下,人暈了過去。
老魏堪堪把這軟綿綿的身體給接住,兩隻手都不知該往哪裡放,唯恐惹得車上那個閻王不痛快。
下一秒,車門猛地開了,秦斐生嗬了聲“放開”,伸臂一攬,將洛妍打橫抱了起來。
兩道身影緊緊纏繞,密不可分。
秦斐生抱著她鑽進車裡,將她緊緊地圈在懷裡,眉眼溫柔至極,沙啞著喚她:“妍妍。”
手掌間那張蒼白臉頰,溫度冰冷如瓷器,雙眼深深垂覆著,唯有鼻尖微弱的呼吸,顯示出她還具有生命體征。
秦斐生瞳孔劇烈收縮,麵無表情地將這具濕淋淋的身子往胸膛送去,暖著她涼濕的手,俯身細細密密地親吻她。
“好妍妍,彆嚇我,你不許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