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應白醒時已是天光大亮。
外頭起了太陽,照得一片雪色更加光亮。徐應白揣著袖子坐在炭火旁邊,臉色還是蒼白。沒過多久,付淩疑落在他身邊:“宮裡又來人了,還是太醫。”
徐應白“唔”了一聲,表示自己知道了。
宮裡的那兩位果然沒那麼容易相信,隻是現今是白天,再叫李筷子假扮恐怕瞞不過了。
思及此,徐應白慢條斯理抬手對付淩疑道:“把你的匕首給我。”
付淩疑倏然抬眼:“你要匕首乾什麼?”
“你隻需給我,”徐應白道,“不必問其他的。”
徐應白好聲好氣的樣子,語氣卻是不容置喙的,大有付淩疑不給就讓付淩疑滾蛋的意思。
付淩疑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將自己的匕首呈到了徐應白手裡
然而下一瞬,付淩疑瞳孔猛縮——徐應白用那把匕首在手臂上狠狠劃了一道!
快準狠得付淩疑根本來不及阻止。
“徐應白!!!”一聲暴喝跟著鮮紅的血一起落下來。
徐應白被這一聲給驚了一下,抬眼看向付淩疑。
徐應白看著付淩疑神情驚懼而慌張地湊近自己,哆嗦著把手上的布條扯下來給自己止血,不由得有些訝異地看著付淩疑烏黑的發頂,解釋道:“沒有那麼嚴重……隻是一點小傷。”
付淩疑牙齒打顫,看著徐應白的傷,傷口太新,血有點止不住,還在往下滴。他眼睛紅得像是要滴血,聲音抖得不像話:“……為什麼?”
為什麼要這樣對自己……為什麼這血止不住……
上湧的血氣讓付淩疑後背起了冷汗,控製不住地想起前世之事。他低下頭,喉結滾動,壓抑住自己顫抖而急促的呼吸。
徐應白解釋說:“為防懷疑,在自己身上弄點血腥氣罷了。”
付淩疑艱難地抬起眼看他,急促道:“……你要是想要血腥氣,捅我就是!為何要動自己!!!”
“……?”
徐應白不解地看著付淩疑,想不通付淩疑是怎麼想的。
怎麼還有人讓旁人捅自己的?
犯什麼瘋病呢?
那邊付淩疑剛說完,頭又深深地低了下去。
徐應白看著付淩疑彎下去的脊背,剛想開口問一問付淩疑抽的哪門子瘋,一名暗衛從屋頂上跳下來道:“主子,太醫快到門口了。”
徐應白頷首,隨後從袖袋裡麵拿了個小玉瓶,倒了一顆藥丸咽下去。
丹藥落肚,徐應白臉色頓時灰敗了些,抬手低聲道:“扶我到床上去。”
那聲音太輕,麵前的暗衛都沒聽到,徐應白心中歎口氣,正要再說一遍時,付淩疑的手握住了徐應白的手臂,扶著徐應白往床邊走過去。
徐應白閉著眼睛,剛坐下就開始劇烈地咳嗽,喉間一股血味湧上來,他抬手捂住自己的嘴,血卻不受控製地從他的指縫間滑落下來。
付淩疑猛地握住了他的手腕,咬牙切齒地問:“……你、你乾了什麼?”
“嗬……咳咳咳、我就是……吃點藥裝病。”徐應白睜開眼睛,氣定神閒地看著臉色難看的付淩疑,“唔,你臉色怎麼這麼差,不會是我嚇到你了吧?”
“也不對,”徐應白轉念一想,真心實意地疑惑,“你不應該怕血才是。”
付淩疑鴉羽般的眼睫顫了顫,避開了徐應白的目光。
“……”
徐應白饒有興致地看著付淩疑這副自閉的樣子,想說幾句話調侃一下付淩疑。前世今生,他還沒見過付淩疑這種失了魂的樣子。
挺有趣,畢竟他們前世一開始關係算不上好,然而此世的付淩疑卻又有挺在乎自己。
因此徐應白見這張臉露出這樣的表情,覺得屬實新奇。
然而剛一開口,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徐應白的胸膛起伏不定,肋骨都要被咳斷的樣子。
付淩疑倉惶起身去扶徐應白,結果被吐了半身血。
徐應白很無奈地看著這攤血,早知道吐那麼快就不割手臂了。
而付淩疑的臉色在徐應白吐血後頓時慘白如金紙,與之相反,徐應白反倒十分鎮定。
他甚至氣定神閒地對付淩疑慢悠悠道:“唔……給我倒杯溫茶來。”
溫茶漱口,徐應白嘴裡的血腥氣淡了些,付淩疑剛把茶杯放回去,太醫就被劉管家領進了門。
來的太醫是太醫院院使步思時和院判陳歲,都是太醫院的紅人,步思時更是皇帝與太後的禦用太醫,足見皇帝對徐應白的鄭重。
兩個人輪流給徐應白把脈。
步思時一邊把脈一邊搖頭,陳歲也是眉頭緊鎖。
這脈象細弱衰敗,紊亂非常,確是命不久矣的脈象。
徐應白垂著眼,仔細地觀察著兩位太醫的反應。
陳歲把完脈小心地將徐應白的手腕放了回去,謹慎道:“步院使,太尉脈象細弱衰敗,確實不好。”
步思時默默點了點頭,背對著徐應白對劉管家委婉道:“我和陳院判給太尉開幾服藥,若是不成,就得早做準備了。”
這是叫劉管家給徐應白準備後事了。
劉管家聞言嚇得差點給步思時跪下來,嘴皮子哆嗦著正想再多說幾句,就見徐應白豎起食指在唇前。
那是一個要他噤聲的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