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嘉琳搖著腦袋,眼眶通紅:“哥不用和我說這些,哥好好的就好。”
兩個人腦袋對著腦袋說了一會兒話。
林嘉琳眨巴著眼睛,說護士給她吊幾瓶水,說監護儀器的聲音聽起來讓人犯困,也說醫生說她快可以出重症監護室了。
林北石認真地聽著,偶爾插兩句話。
他們都默契地沒提林嘉琳住院的錢到底是哪裡來的。
探視時間很快結束,最後林嘉琳費儘全力按了按林北石的虎口。
因為生病乏力,她的力氣其實很小,林北石甚至都察覺不到她有在用力。
“哥,”林嘉琳小聲說,“你是我最親最親的人,你一定要好好的。”
林北石沉默了一瞬,他勾起嘴角,像往常一樣對林嘉琳笑了笑:“放心,我會的,你好好的,我也好好的。”
“叮咚——探視時間結束—請家屬在醫護人員的引導下……”
林嘉琳紅著眼眶看著林北石起身,默默看著林北石一步三回頭地出了監護室。
icu的門合上,林北石徹底看不見林嘉琳了。
他下了醫院大樓,往奶茶店那邊趕去。
店長看他回來了,立刻眉開眼笑地把他拉進來。
奶茶店裡麵都是學生,靠在一塊玩手機聊天,有好幾個小孩看林北石進來,好奇地往林北石那望了望,舉著手機發出感歎:“確實好好看啊。”
林北石渾然未覺有人看過來,他貓著腰進了工作台,接過同事遞過來的杯子,往裡麵放了幾片檸檬和冰塊,拿著木棒用力捶打。
他一直工作到晚上六點,夏日的榕城白日要到近八點鐘才結束,林北石從奶茶店出來的時候,紅日正懸在道路的儘頭,餘暉將半個天際染得煙紫暮紅,斜陽穿過鱗次櫛比的高樓,拉出長長的灰影。
道路上許多行人駐足而望,掏出手機拍下這難得一見的美景。
林北石眯著眼睛看著遠處的太陽,心不知不覺地平靜了下來。
無論如何都要堅持下去,這樣漂亮的景色,他也想要林嘉琳看看。
回到廬南的時候已經是六點半。
按照這些天住在這裡的經驗,林北石篤定道,陸景文這個時候還沒回……
“北石。”
陸景文的聲音由遠及近,在耳邊炸開,林北石心漏跳了半拍,整個人一哆嗦。
林北石腦袋裡冒出來的第一個想法是,完蛋了。
第二個想法是,為什麼會完蛋?自己隻是去打個工,又不是去乾什麼虧心事。
再說做奶茶店店員有什麼累的,完全不累啊!比跳鋼管舞輕鬆多了!林北石開始自我催眠,完全忘記了白天忙得像個陀螺,就沒坐下來休息過,幾十杯暴打檸檬茶累得他兩隻手臂都要廢掉了。
這些想法一出,林北石勉強找回了點底氣,對著陸景文乾笑兩聲:“陸總晚上好啊,您今天回來得真早。”
“是啊,”陸景文神情平靜,“今天工作結束得比較早。”
緊接著,他仿佛隨口一問,對林北石道:“今天去哪了?”
“去……”
林北石不擅長即興扯謊,此刻嗓子眼跟賭了秤砣似的,說不出話來,他“去”了半晌兒,說:“……去逛公園了”
陸景文眸光閃了閃,深褐色的眼睛望不見底一般,他靜靜地看著林北石,看得林北石一顆心七上八下。
但好在,他沒讓林北石忐忑多久,很快就回了話:“多走走,鍛煉鍛煉也好。”
林北石點頭如小雞啄米:“是啊是啊,陸總說得對。”
“過來吃飯吧,”陸景文指了指餐桌,“我隨便做了一些,不知道你喜不喜歡。”
林北石這才發現陸景文穿著件圍裙,圍裙上的吊牌都還沒剪,晃悠在陸景文胸前。
剛剛下班不久的陸總臉上還帶著點冷肅的正經味,眼角眉梢都帶點上位者的意思,他身上甚至還穿著上班穿的白襯衫,腳上卻蹬著雙拖鞋……估計是做得急沒來得及換。
而他穿著的圍裙上麵……印著好多隻小黃雞……
這般兩相搭配之下,驚悚之中居然有一種難以言喻地詭異的和諧感。
若是讓孫南濤看見,就算要被扣工資,他也要呼朋喚友讓大家夥來看看這副奇景。
更讓人想笑的是,他手裡還拿著個黑乎乎的鍋鏟。
林北石把手背在身後,使勁地掐手心,企圖控製自己即將失控的麵部表情。
但是最後他還是沒憋住,忍不住笑了出來。
“噗——”
陸景文愣了一下。
林北石的笑不是之前那些或勉強或刻意的習慣性微笑,他是真心實意地被逗笑了,嘴角和雙眼發自內心地彎著,灰蒙蒙的眼睛裡帶著點光。
整個人仿佛亮起來了。
像盛開的向日葵。
因此,陸景文也笑了起來。
真好啊,他想,他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