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吻對於他們來說真的是件不太容易的事情。
兩人也沒正兒八經親過兩次,真親的兩次要不然就是淺嘗輒止的貼兩下,要不然就是把對方舌頭給咬破。
這一次雖然進步了,沒咬到對方舌頭,但仍然十分困難。
親到一半,林北石換不過氣,有些委屈地睜開了霧蒙蒙的淺灰眼睛。
他磕磕巴巴地在接吻間隙抗議:“……我換不……換不了氣了!”
陸景文聞言一邊心臟抽疼,一邊忍不住笑,他鬆開林北石,溫聲道歉:“對不起……對不起……不親了……”
他壓下自己仍然有些顫抖的手,掖了掖被子。
“……睡吧。”
【作者有話說】
最近三次有點忙……QAQ更新更不穩定了,正在艱難尋找手感……QAQ
但是放心不會棄坑!!!
65 chapter65
◎讓我動。◎
床頭燈隨聲熄滅, 房間內安靜了片刻。
林北石毫無睡意,他閉上眼睛幾分鐘,又睜開了。
他側過身背對著陸景文, 看見不遠處那幾個擺放整齊的展櫃。黑暗裡麵,他其實看不清裡麵裝著什麼東西,隻是隱隱約約看見那幾個動物標本的輪廓。
看了一小會兒,林北石又轉過身平躺。
陸景文的聲音在黑夜裡麵響起來:“睡不著嗎?”
林北石眨了眨眼, 輕聲回答:“有一點。”
話音落下,林北石感覺到陸景文的手抬了起來, 輕輕放在了自己的頭頂。
那隻手輕柔地順了順林北石那頭黑色的長發。
“在想什麼?”
“…………”
林北石沒有第一時間回答陸景文的問題。
過了幾秒鐘,他將身體側向陸景文的方向。
驟然轉過來的人影讓陸景文呼吸停滯了一瞬,緊接著, 他看見了林北石那雙在黑暗裡麵仍然帶著一點光的淺灰眼睛。
他們現在靠得近了。那條“楚河漢界”縮短到可以忽略不計。
陸景文的眼睫緩緩垂下,目光落在林北石的眼睛上, 又落在林北石的唇上。
後者囁嚅著, 似乎是想說些什麼, 但最終病內有發出聲音。
陸景文又抬起手, 他的指尖觸碰到林北石的臉。他能感覺到林北石瑟縮片刻, 而後一動不動地任由自己摩挲著眼尾。
那長而根根分明的黑色睫毛掃在陸景文的指尖, 生起些微癢意。
“是不是有什麼想問的?”陸景文溫和的聲音響起來,“想問就說出來,不管你問我什麼,我都會告訴你。”
這是一個坦誠的信號。
陸景文等了一會兒, 聽到了林北石的聲音。
“你為什麼……收著那麼多東西。”
陸景文的目光越過林北石的肩頭, 看向那幾個展櫃。
“因為很孤單, 覺得世界上有很多東西是我抓不住的。”
“雖然我看起來什麼都有, 但其實很多時候, 那些我真正需要,想要的東西,並不在我身邊。”
“它們要麼從未出現過,要麼已經離開我的身邊。”
“所以我會收集這些類似這些意向的東西,把它們封在展櫃裡麵,”陸景文斟酌著用詞,“將感情寄托在它們身上,希望它們能給自己帶來安全感。”
林北石聞言安靜了一會兒。
他其實能理解這種感受。媽媽離開後,他將媽媽的杯子藏在櫃子裡麵,時不時拿出來看看;奶奶去世以後,林北石在燒掉那些衣物之前,將奶奶常穿的一件衣裳的小角減下來一點,揣在懷裡麵。
這樣就好像,她們仍然陪在自己身邊一樣,從來沒有離去一樣。
不過後來,林北石釋懷了,離開了是他們的緣分就到這裡,他會繼續想念她們,但身邊的人,現世的人,更加重要。
但是陸景文似乎從未釋懷過。
展櫃裡麵的東西擺放整齊,甚至時常打掃,像影子一樣佇立在牆邊,沉默安靜卻極具存在感,朝著陸景文床的方向。
過了十幾秒,林北石又小聲開口問:“為什麼會這樣。”
林北石沒有第一時間得到回答,因為陸景文沉默了下去。
“如果很難說的話,不說也沒………”林北石的話說到一半,便被陸景文輕聲打斷了。
“沒有很難說,也不是什麼不能說的事情。”
“我隻是一時半會兒不知道怎麼和你解釋。”
陸景文說完安靜了片刻,繼續開口道:“其實是我上高中時候的事情了。”
“那時候,我父母已經離婚好幾年了,我被判給陸家,我父親不怎麼著家,愛在外麵花天酒地,我爺爺擔心我也染上這樣的習氣,對我非常嚴厲。”
“那個年紀,對性和感情開始有朦朧的認識,我也是在那個時候漸漸發現自己不喜歡女孩子,是一個同性戀。”
“連我自己都很意外,生活在這樣一個男性長輩都挺糟糕的家庭裡麵,我居然會長成一個同性戀。”
“那時候,我有寫日記的習慣,將這件事情記在了日記本裡麵。我以為我爺爺對我雖然嚴厲,但還是尊重我的,沒想到……”
說到這裡,陸景文頓了頓,下意識去尋找林北石的眼睛。
後者很認真地看著他,安靜又專注,像是眼裡麵隻有他一個人。
“他對我其實有很嚴密的監控,我寫的每一篇日記,他都看過。”
陸景文的心微微一顫,又繼續說了下去。
“這件事情讓他大發雷霆,認為我終於還是成了和我爸不遑多讓的爛人……不,在他看來,這性質應該比我爸做的事情更嚴重。”
“總之……”陸景文說,“我被他送進了戒同所。”
“我在那待了兩個多月,整個人處於紊亂且應激的狀態,回來的時候發現他擅自給我轉了學,還想方設法讓我當時的好友和我斷絕關係………連我的發小方延亭都不能幸免。”
“完全陌生的環境和嚴密的監控讓我喘不過氣,後來養了小動物,稍微緩解了一些……但是嚴重的焦慮、強迫和不安仍然折磨我,但我不被允許去看心理醫生,我爺爺覺得我是裝的。我也不想聯係我媽,那個時候,我媽很忙,她在海外的公司剛剛起步,有了一段新的婚姻,肚子裡麵有了新的生命,我不想麻煩她。”
“沒有辦法,我開始收集能讓我感到安全和慰藉的東西,緩解自己的症狀,當時我什麼都撿,有用的沒有用的我都收起來。”
“包括死去的小狗和小貓。”
“那個時候,我除了學校和家,哪裡都不能去,這些東西原先被我悄悄收在床底,逐漸堆積成圍成了圈,隻留下容得一個人躺下的位置,我那時不喜歡睡床上,喜歡睡在床底,因為覺得安全。”
“很像陰溝裡的老鼠,一股陰暗爬行的味道。”
“後來方延亭不相信我會這麼和他絕交,也很不解我為什麼要轉學,他和幾個朋友想辦法翻牆進了我家,找到了我。”
“他很震驚地看我和那個塞滿東西的床底,對著我比劃了很久,話都說不利索了,最後他斬釘截鐵地說我一定是病了,要去看醫生。”
“他和幾個同學計劃著要繞過我爺爺帶我去看醫生,但是還沒來得及,我唯一一隻活著的貓死了。”
陸景文不知不覺地說了許多,說到這裡,他歎了口氣:“我割腕了……差點就死了,但是,也算是件好事,我終於能夠就醫,我爺爺也放鬆了對我的管控,床底的東西被清理出來,放在了展櫃裡麵。”
“就是你現在看到的這樣。”
話音落下,陸景文說完了自己的事情。
隻是說完的那瞬間,如釋重負的感覺沒有壓過心裡生出的緊張。
他不著痕跡地看向林北石。
後者突然動了。
陸景文愣了,他被林北石很輕地抱了一下。
青年身子骨很單薄,懷抱卻是暖的,暖到讓他這個向來八方不動的人呼吸一顫。
“我………”感覺到陸景文霎時僵了,林北石的聲音響起來,帶著點歉意解釋,“我不太會說話,不知道說什麼好。”
“抱一下,心情會好一點嗎?”
“…………”
陸景文活了二十八年,頭一次知道什麼叫做喉頭一哽,心裡麵被酸漲的情緒填滿。
那股緊張感消散不見,他覺得身體裡麵一直禁錮自己的那道枷鎖鬆動了,鎖鏈掉了下來。
“會好……”陸景文說,“會好。”
林北石聞言又抬手抱住陸景文:“那就再抱一下。”
下一秒,林北石被結結實實擁住了。
陸景文的吻輕柔地落在他的額頭,落在他的眉眼。
“謝謝你………”陸景文小聲道,“真的很謝謝你。”
林北石搖了搖腦袋,想說這要什麼謝。
但是話還未出口,陸景文的手按上了他的唇。
按得很重,伴隨著一下又一下的摩挲。
“醫生讓我……儘量多接觸……”陸景文的聲音在間隙響起來,“……所以……可以再親一次嗎?”
林北石茫然了片刻,下意識點了頭。
呼吸即刻被掠奪。
仍舊是一個生澀的吻,兩個人回憶著剛才實踐出來的經驗,不太熟練地回應著對方。
他們摸索著尋找對方,像半生不熟的兩個毛頭小子。
林北石感覺到陸景文的心跳極快,而自己戴在手腕上的運動手環也滴滴響了起來。
我們的心跳都很快。林北石想。
房間裡麵忽然變得很熱。
很熱。
林北石掙紮著將空調遙控器夠到手裡麵,將溫度往下調。
可是還是熱。
如果燈亮著,就能映照出林北石紅起來的眼睛,映照出他們在親吻裡麵糾纏在一起的手。
一番親吻下來,兩個人都敏銳地感覺到了自己和對方身上都有了不同尋常的變化。
“…………”林北石喘著氣,大口呼吸著新鮮的空氣。
今夜的第二次接吻,他還是沒學會怎麼在親吻中換氣。
但他已經意識到接下來兩個人或許會發生什麼樣的事情。
說來也讓人震驚,從簽訂合約到現在正式戀愛,那麼長的時間,他們竟然一次也沒做過。
林北石的胸膛起伏著,因為缺氧而脫力的手指有些顫抖。
他想,男人和男人……
他想起自己最開始,想要寄人籬下求一條活路的時候,曾經偷偷查過這些事情。
很不簡單。
陸景文問:“在想什麼?”
“我………”林北石回過神,“有點害怕……”
“怕?”
“嗯……”
“我聽說,”林北石小聲說,“會很疼。”
陸景文愣了一下,隨即失笑,明白了林北石在擔心害怕什麼。他眼角彎起來,溫柔得很。
他仿佛作出了什麼選擇,親了一下林北石還在顫抖的手。
“怕的話,”陸景文說,“那就躺好,讓我動。”
66 chapter66
◎就當扯平了吧。◎
一開始, 林北石並沒有認識到“我來動”這三個字到底是什麼意思。
等反應過來後,他的臉騰一下燒了起來,緊張而無措地看著陸景文伸出手, 重新將床頭的台燈打開。
床頭櫃被拉開,陸景文從裡麵拿出來一些東西。
林北石支起身子去看:“這是……什麼?”
那是一個瓶子,包裝完好,連塑料薄膜都沒拆開, 瓶身是林北石看不明白的日語。
“潤滑液……”陸景文回答。
林北石:“…………”
他瞬間明白這是乾什麼用的了,臉燒得更厲害, 陸景文有些好笑地捏捏他的臉頰,生了點逗人的心思。
“會用嗎?”
林北石猛地搖頭,搖了兩下不知想到什麼, 遲疑地點了點下巴:“不會…………但我以前上網搜同性怎麼做|愛,有看見他們說怎麼用。”
“好像……也不是特彆難?”
陸景文抿了抿唇。
他能想到為什麼林北石會去搜這些東西。
陸景文把小瓶子放在一邊, 他撿了床頭櫃上的遙控, 將電視打開。
他選了一部老電影, 而後重新拿起那瓶潤滑液。
“等我一小會兒, 我很快就回來。”
林北石臉還在燒, 他知道陸景文是什麼意思。他看了一眼電視, 又看陸景文,磕磕巴巴問:“不、不用我去、去幫忙嗎?”
“不用,很簡單的事情,我自己來就好, ”陸景文回答得很乾脆, “你等我一會兒就好。”
這個“一會兒”大概有十來分鐘。
這期間林北石看不下電影, 心神不寧地去看亮著燈的衛生間。
但他看不見什麼。
耳邊傳來電影裡麵窸窸窣窣的人聲, 林北石覺得這個夜晚很漫長。
也確實很漫長。
電影快要播到尾聲, 林北石平躺在床上,用手臂捂著臉不去看陸景文,也不讓陸景文看自己。
林北石羞得要死了,因為一挪開手臂,他就能看見陸景文跪著的樣子。
陸景文就會看見他兩眼紅紅,幾乎快要哭出來的可憐樣子。
第二部電影打開的時候,他們結束了第一次。
兩個人擁抱在一起,陸景文一下一下慢悠悠地親林北石。
屏幕裡麵傳開悠揚的歌聲。
陸景文說:“要不再來一次吧。”
結果這一次林北石真哭了,哭得稀裡嘩啦。
他兩手撐在陸景文身側,語氣又緊張又委屈:“你不要這樣,不要緊張,夾得很疼……”
向來麵不改色的陸大總裁臉皮一燙,著急忙慌地想要哄人,還沒開口,林北石眼淚嘩啦啦往下掉。
一著急更疼了。
一晚上就這麼兵荒馬亂地過去了。
兩個人直到半夜三四點才一起去洗澡,林北石累得想睡覺,東倒西歪往浴缸裡麵沉,咕嚕嚕喝了好幾口洗澡水,嗆得直咳嗽。
陸景文哭笑不得地把人從水裡麵撈出來。
第二天兩個人破天荒睡到了十點鐘。
林北石頂著一頭炸了毛的頭發去刷牙洗臉,一臉懵逼地看著鏡子裡麵的自己。
脖子上全是曖昧的青紫痕跡,嘴唇也破皮了,略微有些紅腫。
他慌張地掀開自己身上的睡衣,看見自己身上也是同樣的痕跡。
林北石:“啊?”
怎麼咬成這樣了?
他明明記得他們一點都不過火啊。
怎麼會弄成這樣?
他轉過身準備去找陸景文興師問罪,後者比他起得要早些,這時候已經換好了衣服,穿得嚴嚴實實密不透風,什麼也看不見。
隻有露出的一截脖子能看見一道咬痕,是昨晚林北石被逼急了下口啃出來的。
看到這個印記,林北石的臉又燒起來,整個人羞得快變成鵪鶉。
算了算了……林北石捂臉想,……他咬我我咬他,就當扯平了吧。
67 chapter67
◎人生在世總有遺憾。◎
出門前林北石再三確認了自己露出來的皮膚沒有痕跡。
他裹得很嚴實, 裡三層外三層,脖子上的吻痕太多了,穿衣裳沒法遮住, 隻好戴了一條厚厚的毛絨圍巾。
這麼裹下來,林北石覺得很熱。
畢竟榕城是南方城市,雖然有濕冷的魔法攻擊,但說起來還是沒有特彆冷。
更何況今天還出了太陽。
他坐在副駕駛鬆了鬆自己的圍巾, 一張臉憋得有點紅:“你下次能不能彆親那麼上麵了……”
剛說完,林北石敏銳地察覺到了自己的聲音啞了。
他鬱卒地坐在副駕駛, 憋住不說話了。
“…………”而後林北石聽見了陸景文的笑聲,而後聽見他說,“對不起, 下次我儘力不咬……不過情之所至,這種事情也不好控製……”
林北石本來已經消下去紅的臉又漫上一陣熱意。
“情之所至”, 聽起來很文雅含蓄的四個字卻讓林北石回憶起了自己和陸景文不太文雅含蓄的行為。
這種事情林北石是沒吃過豬肉隻見過豬跑, 完全是兩眼抓瞎一抹黑, 什麼也不會, 隻能讓陸景文來教, 來引導。
但是, 陸景文是個不太合格的老師。畢竟陸老師隻有理論知識,沒有實踐經驗,再加上個人經曆的原因容易緊張……兩個人一塊緊張,實在是有點災難。
他們放也放不準, 對又對不上。
最後陸景文心一橫, 卻是對自己狠, 不管三七二十一, 直接霸王硬上弓。
一開始兩個人還是麵對麵坐著, 林北石被親得七葷八素,那雙細質修長,帶著薄繭的手扶在陸景文的腰上。
林北石記得陸景文的腰上有很多或深或淺的疤,是被電擊留下來的。
當自己的手蹭過那些疤痕的時候,陸景文會親得很用力。
用力是因為他感到一種奇異的安慰。
那是一種說不上來的感覺,當林北石的手掠過那些傷痕,那些曾經的隱痛似乎短暫的消失了。
記憶深處的黑暗變成了林北石的眼睛,淺灰色的漂亮眼睛,眼尾帶著熟透的紅,眼淚要掉不掉地蓄在眼眶裡麵,疼痛則變成了林北石掌心的觸感。
那雙手柔軟而溫暖,薄繭磨蹭著劃過腰,劃過身體最敏感的地方,讓陸景文感到莫大的滿足。
因此他的手順著林北石背部的脊溝往上,扣住林北石的後脖頸,用力地親吻,不遺餘力地去感受林北石的存在,深深地將林北石嵌進自己的身體裡麵。
舒服是舒服……但是這樣激烈的相擁契合,這樣的深吻讓林北石缺氧。
他記得自己狼狽得很,呼吸之間氣喘得急促,心臟怦怦亂跳,兩隻手麻得能感受到血液像螞蟻一樣在脈絡裡亂爬,半點力氣都使不上。
後來林北石被榨得實在沒力氣了,隻好躺下來了。
他被籠罩在陸景文的身影裡麵,把自己藏在了手臂裡麵,陸景文伸手要把他的手挪開,他哽咽著不讓,急了抓了枕頭把自己埋起來,結果缺氧得更厲害,再加上兩個人又急又緊張……林北石到最後整個人都痙攣起來。
思及此,林北石騰地紅了臉,坐在副駕駛不停摳手指。
第二次更是……林北石一想起來就覺得丟人……第一次那麼激烈都沒真的哭出來,結果第二次剛撐起身,就哭得那麼慘,嚇得陸景文不停地哄人。
不過這事也怪陸景文太緊張……讓陸景文自己來倒是沒什麼,可換了林北石主動進攻,他抬眼看見林北石的臉就腦子緊繃全身僵硬,一見林北石哭了更加緊張無措……
除此之外,林北石想,還有後來洗澡也是,躺在浴缸裡麵沉下去,咕嚕嚕吐泡泡,差點把自己淹死在浴缸裡麵……
林北石悲憤地捂住了自己的臉。
陸景文這會兒正遇上紅綠燈,一轉頭看見林北石跟隻被從沙子裡麵挖出來的小螃蟹一樣,兩手把臉嚴嚴實實遮住了。
“怎麼了?”陸景文溫聲問,“怎麼突然把自己遮起來?”
“………”林北石沉默了一會兒。
總不能說自己害臊吧。
他捂著臉沒有第一時間回答,過了快三十秒才悶悶出聲:“我臉冷……臉冷……”
這回答很蹩腳,車裡開著暖氣,林北石穿得像個粽子,冷是絕不可能冷的。
很快,林北石聽見陸景文短促地笑了一聲。
林北石聞聲恨不得鑽到地縫裡麵,陸景文肯定猜出來自己為什麼把臉捂住了。
果不其然,陸景文開口說:“………沒關係,我們隻是還不適應,等以後習慣了,就不會覺得羞了。”
“我沒有害羞……”林北石一邊嘴硬,一邊把手慢慢撤下來,“我真的隻是臉有點冷。”
他一邊說,一邊在心裡麵想,自己以前也沒那麼容易害羞啊。以前混跡夜場,穿女裝跳鋼管舞也不覺得羞恥丟人,碰上些無恥的客戶也能遊刃有餘……怎麼現在……
林北石望向車窗,看見自己影影綽綽的輪廓。
自己好像比以前精神多了。
儘管以前的自己好像比現在要堅強得多
也許是因為逢場作戲討生活和真心實意去愛人不一樣吧。
況且現在,他不用再流浪了。
林北石想。
他不用那麼堅強,也不用戴著微笑討好的麵具,他隻需要剝開那層笑眯眯的外皮,赤條條做那個敏感、柔軟、臉皮薄又不擅長交際,會委屈、會哽咽、會膽怯的林北石就好。
“到了。”
陸景文的聲音響起來。
和心醫院宏偉的大門映在眼底。
陸景文檢查的時間很長。林北石坐在外麵的等候區休息。
“林北石!”
身後突然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林北石一轉身,看見了譚傑。
這家夥裹得也嚴實,臉上戴著口罩,手裡拿著一堆藥,還沒到林北石身邊就打了個噴嚏。
“你怎麼在這啊?”
“……我……”林北石頓了頓,回答,“我陪我哥來看醫生。”
“這樣啊……阿嚏!”譚傑揉揉自己的鼻子,“我也和我哥一起來的,我的媽,最近降溫也太厲害了,我還以為你和我們一樣感冒了。”
“誒……不行,我得離你遠點,可彆傳染了。”譚傑隔開了兩個位置坐下,用紙巾擦鼻子。
擦完他仰頭打了個哈欠,然後驚天動地地咳嗽起來了。
“咳咳咳……我靠兄弟你!”
他震驚地喊了一聲,注意到路過護士還有其他病人譴責的目光,立刻就把聲音壓低了。
“你乾嘛了啊?”
“啊?”
林北石完全不知道怎麼回事,直到譚傑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脖子。
“你這,”譚傑戳自己靠近耳朵的那塊頸肉,“這有個痕特像那什麼……”
十七八歲的青少年這會兒不好意思說“吻痕”兩個字,隻能“嗯嗯”了兩聲讓林北石意會。
林北石:“…………”
他已經知道譚傑說的是什麼了。
反應過來的那一瞬,林北石隻想讓雷公電母能劈個地縫讓他鑽進去。
看林北石瞬間羞憤欲死的表情,譚傑張了張口,嚴肅道:“兄弟,早戀不可取……何況你這也……”
他想了想,委婉道:“太激烈了吧……”
林北石聞言想用圍巾蒙死自己。
重新拉上去的圍巾遮掩了吻痕,譚傑還在那說:“說真的,我們高三呢,還是彆早戀了,再說我們學校看著鬆垮啥也不管,其實抓早戀可嚴了……”
“讓黃老師知道了得進辦公室喝兩壺茶!”
說完譚傑又撓撓腦袋:“不過好像也不能這麼算,你已經二十了誒,有女朋友好像也正常……”
林北石:“……………”
“但是還是悠著點,被老師看到了真的要喝茶的!”譚傑又繼續強調。
林北石磕巴地“嗯”了一聲。
兩個人又七七八八地聊了一會兒,吐槽了學校那和雪花片一樣發下來的試卷,又說到下個學期就要高考了。
談到想學什麼專業,譚傑一邊吸鼻子一邊大喇喇地說:“其實我沒什麼所謂,我學什麼都可以,反正我家以後什麼都是我哥的,包括我這個廢物弟弟,我變成什麼樣他都得養我。”
“可能會去學動畫吧,”譚傑嘿嘿兩聲,“我要設計最帥的男主角,嘎嘎亂殺,從屌絲一路走上人生巔峰!”
“你呢?你想乾嘛?”
林北石不假思索地回答:“學醫。”
這是林北石一直以來的夢想。
“我奶奶生病去世了,我妹妹也生了一場大病,現在才好,我……我哥也生病,”林北石說,“我想學醫,治病救人。”
“啊……不過學醫周期很長的……”譚傑感歎,“之前不還有句話叫勸人學醫天打雷劈嘛!”
“但是你肯定可以的,”譚傑堅定道,“以後我病了就找你看病,讓你給我搖你老師的專家號!”
林北石聞言忍不住笑了出來。
這時,不遠處剛出診室的年輕男人朝著譚傑招手,譚傑蹭一下跳起來:“我哥叫我了,我先走了,拜拜。”
林北石搖搖手說:“拜拜。”
周圍安靜下來,林北石不由得回想起那封來自榕城醫科大的錄取通知書,忽然覺得有點可惜。
早知道就不扔了,留個紀念也好。
那時候扔掉那封錄取通知書,隻是想斷掉自己虛無縹緲的念想,完全沒有想過自己還能重新回去讀書。
有點遺憾,林北石想。
不過也沒關係,林北石安慰自己,人生在世總有遺憾。
他會為自己再拿到一封嶄新的錄取通知書。
【作者有話說】
編輯一下
小譚不算副CP,最多番外提兩句。
68 chapter68
◎玻璃……防窺。◎
待到檢查結束, 林北石和陸景文一起前往榕城醫科大附院。
陸景文的心理問題有所緩解,不過很多事情沒有辦法一蹴而就,治病也一樣, 他仍然需要進行漫長的藥物治療和頻繁的複檢。但總體來說是向著好的方麵發展的。
到醫科大附院的時候接近下午兩點,值班的醫護還在來回走動。
出院手續辦得很快,十幾分鐘就辦好了,林嘉琳把穿了很久的病號服換成了常服。
穿的是一件厚厚的淺藍色連帽羽絨服, 搭一件黑色的工裝褲。
她的頭發還沒長出來,醫生說估計還得一個多月才能看見頭發。
這會兒陸景文去繳費了, 兩兄妹就在住院部大廳那等他。
林北石半蹲在林嘉琳前麵,摸了摸林嘉琳的腦袋,又拍了拍孩子的肩膀。
林嘉琳因為生病, 幾乎沒怎麼長個子,身形甚至比起兩年前還要瘦小。
她伸手去給林北石擦眼淚。
“哥, 彆哭彆哭, ”林嘉琳說, “我沒事啦。”
林北石吸了吸鼻子, 眼眶紅得不像樣, 他咧開嘴笑:“沒有——”
他矢口否認:“我沒哭, 我就是高興。”
回程路上陸景文開車,林北石和林嘉琳兩兄妹坐在後座那聊天。
兩個人太久沒有這麼放鬆安心的時候,坐在後麵亂七八糟什麼都聊。
一會兒聊小時候去縣裡麵的公園玩,一會兒聊去圖書館看小人書, 一會兒又說到去賣小青蛙氣球……
後來又聊到上學的事情, 林北石很激動:“說到這個!嘉琳, 你陸……”
他猛地卡殼了一下, 一時半會兒不知道怎麼稱呼陸景文。
他本來想說“陸叔叔”, 但是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太對。
這差輩了啊!
叫陸哥好像也不太好……聽著好奇怪。
林北石的嘴轉了一個大彎,最後磕絆地來了一句:“是陸,陸先生,他給你辦好了學籍……”
“等明年春天開學了,你就可以去上學了。”
林嘉琳眼睛亮了亮:“謝謝陸先生。”
“不客氣,”一直安靜的陸景文開了口,“以後就是一家人了。”
林北石下意識看了一眼林嘉琳。
雖然他在之前已經告訴了林嘉琳,自己和陸景文是戀人關係,林嘉琳也接受良好,但如今他仍然有些緊張。
他看見林嘉琳愣了一會兒,而後轉過身小聲問:“哥……那我該叫陸先生什麼啊?”
空間不大,這動靜陸景文是能聽見。
林北石:“…………”
他瞄了陸景文一眼,又去看神色嚴肅的妹妹。
他沒想到林嘉琳是這樣的反應,更不知道林嘉琳要怎麼稱呼陸景文,叫叔叔不行,叫嫂子……雖然好像是這麼個理,但是……好怪……
陸景文借著後視鏡看見林北石愁得腦袋要長草了,眼角微微一彎。
“嘉琳,你叫得順口就行,”陸景文轉著方向盤,車子拐了個彎,“如果不嫌棄的話,你也可以叫我大哥,畢竟你哥哥……”
陸景文意味深長道:“其實也叫我哥哥。”
話音落下,林北石的臉驀地紅了。
他不知想到了什麼,有點心虛地摳指甲,沒過一會兒又猛然反應過來:“她要是叫你大哥,那我不就變成二哥了嗎?”
莫名其妙被降了位分的林北石一臉懵,而後又紅了臉:“而且,而且……要是這麼叫……就像親兄弟一樣,也太……太……”
他“太”了半晌,沒太出個所以然來,妹妹還坐在旁邊,他斟詞酌句一會兒,愣是沒想出來合適的詞來形容。
“這樣稱呼也好,你也可以直接叫小然三哥,”陸景文又開了口,“小然會很高興有個妹妹的。”
沒等林北石說話,那邊覺得也有道理的,而且稱呼也算合適的林嘉琳已經從善如流地叫了一聲:“大哥。”
“誒,”陸景文應了一聲,“小妹。”
林北石:“?”
就這麼被安排了啊???
林北石發了會兒呆,戳了戳林嘉琳的肩膀:“你為什麼願意叫他大哥。”
林嘉琳湊到林北石耳邊,細細的聲音從她嘴裡傳出來。
“哥,你以前和我說,哥哥要保護弟弟妹妹,我叫他大哥,叫你二哥,這樣就有人保護你啦。”
太陽照進車窗裡麵,林北石忽然覺得眼睛有點酸。
他吸了吸鼻子,掐了掐林嘉琳的臉蛋。
“怪聰明的,”林北石說,“那這樣就有三個哥哥保護你了。”
林嘉琳咯咯笑起來。
轎車往前開去,窗外枯槁的樹影和鱗次櫛比的高樓大廈像後退去。
太陽在他們前方,溫柔地籠罩著萬物。
一月份就這樣到來了。
陸景文給家裡請了一個保姆照顧林嘉琳的飲食起居,還請了一位住家的家庭教師給林嘉琳補習,以便林嘉琳到時候回去上學能接得上進度。
陸景然周末會帶著朋友來找林嘉琳玩,幾個小孩在多功能室裡麵打遊戲,笑得腮幫子疼。
宋雅桐也過來看過幾次,給林嘉琳送了一籮筐的漂亮衣裳,又給林嘉琳買了個金玉鐲,說是戴著養人,把林嘉琳驚得夠嗆,宋雅桐好說歹說了一番才敢收下來。
宋雅桐喜歡她喜歡得緊,見了幾次麵之後一門心思想要拐帶林嘉琳去國外上學,隻可惜林嘉琳舍不得哥哥,並沒有去國外的打算。
林北石則開始起早貪黑的學習。
再有幾個月,他就要高考,想要考到理想的院校,他還需要付出更多的時間和精力。
因此,最後林北石並沒有出席林孝昌的庭審——庭審那天正好是剛好全市高三一輪模擬考試。
在林北石看來,自己對這個父親已經毫無情分了,看見就覺得厭惡,也沒必要浪費這個時間去找不痛快了。
陸景文代替林北石出了庭。
林孝昌一審以故意傷害,敲詐勒索判處有期徒刑五年。
林北石在車裡借著燈光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判決書,小心地將它放回了文件袋裡麵。
至此,他的噩夢終於看見了儘頭。
“謝謝你。”林北石說。
陸景文的回應是一個淺淺的吻——隻是用唇印了一下臉頰。
“不用謝。”
林北石的臉紅了紅,他覺得車裡有點熱。
很快,車就開進了停車場。
熄火的一瞬間,林北石吧唧親了陸景文一口。
陸景文愣了一下,呼吸與心跳加快了幾分。
林北石很少主動親人,難得的一兩次還是在床上逼的——那也不算親了,那叫咬。
“現在親一口,不然待會兒上去親不了了…………唔!”
陸景文按著林北石的腦袋親了下去。
林北石一邊喘氣,一邊著急地用手敲車窗。
“沒事……嗬……”陸景文見縫插針回了話,分明的指節陷進林北石柔軟順滑的長發裡。
“玻璃……防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