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寒淵便在此刻,忽閃身出現在兩人身側。隻見他抬手輕拂,陳見雪被他袖風一牽,從雲搖身旁帶到了他的身後。
陳見雪此刻才反應過來,從他身後急聲:“師兄,幺九師妹隻是好意提醒,沒有——咳咳……”
大概是說急了,沒過半就咳聲難止。
雪白的俏臉又咳上了血色。
何鳳鳴氣極,表情更心疼了:“師姐你還幫她說話!她都把你氣成什麼模樣了!”
“……”
又是一撥跟腔的聲討。
雲搖停了片刻,似笑非笑地仰頭,望著比自己還高了一大截的徒弟。
他剛問過陳見雪是否無恙,此時眉峰微淩地轉回來。
白綢覆目,也不知在想什麼。
雲搖忽然有點好奇了,若這會解下他眼前雪鍛,聖人是否也有一怒,要給她好看?
“你也覺著,我剛剛罵她了?”雲搖似笑。
慕寒淵難得眉峰見蹙,聲低而無奈:“無論是什麼話,你都不該私下傳音於她。”
“…………行。”
雲搖仰著他,忽沒了笑。
她麵無表情地,懶得再看這個在她麵前護美人似的“乖徒”一眼,轉身甩手,不遠處的長琴轟然起勢,朝著慕寒淵裂風而去——
其勢若崩。
一眾弟子臉色大變,有人的“寒淵尊小心”幾乎要脫口而出。
而慕寒淵一動未動,連提息作防都不曾,像全無察覺那撲麵而來的凜冽滅殺的氣息——
琴身擦著慕寒淵的寬袍廣袖,驟然急停在他身側,鼓蕩得衣袍獵獵。
掀起的墨發如雲間,一條雪白緞帶隨之輕舞。
“拿回去,”傳音裡,雲搖聲冷,“臟了我的手。”
“……”
身後寂靜,無一字辯駁。
瞧,也不喊師尊了。
有了媳婦忘了師父的狗東西,敢情在她麵前就不必是一視同仁眾生平等的聖人了,呸。
紅衣少女氣得鼓鼓的,頭也不回地走了。
院中很快人影零落。
雖說何鳳鳴等人很想跑來慕寒淵身旁,給雲幺九再添油加醋幾句,但方才她所言一字一句都跟長針似的,紮得他們如同那漏了氣的囊,委實不敢多跟寒淵尊同處片刻。
陳見雪也終於平複氣息,睜開眼:“師兄,你不要誤會,雲幺九並沒有說什麼過分的話,隻是叫我——”
“我知道。”
慕寒淵溫聲打斷。
陳見雪一愣,抬頭:“你知道?”
“嗯。”
“那你怎麼還?”
陳見雪話聲兀停。
她有些不解而失神地,順著慕寒淵抬起的手,旁落了目光——
雪白袍袖抬起,修如竹玉的指骨探出,虛撫在那張懸停於他身側的琴上。
其中一根琴弦被慕寒淵指節徐徐撥動。
他側耳,如靜聆弦音。
似乎不滿這一弦琴音,他微微皺眉。
停了片刻,又有接連的琴聲從他指節下落出,或婉轉,或悠揚,或淩厲,或激昂……
沒一個像她那個。
直到——
“嗡。”
熟悉的弦音像再一次被拉回院中。
幾息後,雪白銀鍛覆著的長睫輕顫了顫,慕寒淵那修挺鼻梁下,薄唇竟抿著勾起一點。
“…好難聽啊。”
他輕聲說著,卻是笑了。
“…………”
陳見雪眼神晃得厲害,眼前這個讓她全然陌生的慕寒淵,仿佛又回到了那天玄秘境裡。
三百年來,雲搖是天上地下唯一一個,能叫他如此模樣。
難道。
“雲幺九,她和……”
——她和雲搖小師叔祖是什麼關係?
陳見雪聲音艱澀,餘下的話卻問不出口了。
“嗯?”慕寒淵微微側低回頭,連聲音裡都仿有難藏的笑意,仿佛此刻他有天底下第一好的耐心,“什麼?”
陳見雪忽然就不敢問了。
她搖了搖頭,想起慕寒淵看不見,改作出聲:“沒什麼。”
慕寒淵卻想起:“以後,你莫要喊她雲幺九。”
“為何?”
“她這個名字的來路,不太光彩,”不知想起什麼,慕寒淵唇角的笑意都明顯了三分,“不是親近之人,這樣喊她,她不喜歡的。”
“……”
若說之前是懷疑,那陳見雪此刻便能確信,方才在布施結界時,慕寒淵確是在聽見那句“雲幺九”後才分神回眸的。
是雲搖因雲幺九而特殊,還是雲幺九因雲搖而特殊——
她們到底是什麼關係,於師兄又有何所謂呢?
陳見雪快被心底的問題迫得失控,幾乎又要咳起來,隻是被她生生忍住,問道:“師兄既然如此了解她,剛剛為何還那樣對她說呢?”
“……”
慕寒淵想起了那句“臟了我的手”的傳音,惱怒得仿佛她下一刻就要動手將他這個不肖徒弟一掌拍飛出去——她卻還是忍回去了。
和前麵說的那些話一並,全都是她對他這個弟子的拳拳護佑之心。
然後把她自己氣得不行。
慕寒淵不由輕笑著歎了聲。
“因她護旁人時,從不看顧自己。”於是連那些弟子被撕破臉皮、對她生出的陰晦惱恨都視若無睹。
他知她傲氣和劍術都是天下第一,對旁人所言所感從不屑一顧。
但他不喜他們以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