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8 章 重泉若有雙魚寄(四)(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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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雲搖沒能立刻聽到慕寒淵的答案。

在她借醉意說完後,便屏息等著慕寒淵的回答。隻是雲搖正見他皺眉,傾身過來,剛要說些什麼時——

從二樓的某個房間裡,忽然傳出一聲驚怒的佛號。

佛號聲勢驚人,回音裡更蕩起佛門鐘磬洪響,灌過整座樓中,勢若裂天,震得人心魂俱顫。

慕寒淵與雲搖本能對視,麵色同是一變。

“佛子。”

“不好,禿驢出事了!”

與兩人話音同時而起,樓內失控的佛法信力已潰散難抑,可怖的靈壓衝撞得整棟樓都搖晃不已。等樓內客人回了神,免不了的驚慌逃竄,尖聲哭叫回蕩從樓內一直蕩到夜市裡。

紅塵佛子如今已是佛家見道境的佛修,若以乾元界的普通修為界定,那便是與慕寒淵相仿的合道境。

他若佛法信力出了岔,靈壓潰散難收,怕是要整座城來填都不夠。

這酒不醒也得醒了。

雲搖抬手拔了發頂木簪,垂落的一瞬,細膩光華已從她指間流瀉而下。

質地溫潤的木劍劍尖斜斜指地,紅裙已翩然而起——

“你救人,我上樓。”

“師尊小心。”

豔紅與雪白兩道身影交織,然後錯身而過,各向一側。

雲搖飛身上樓。

慕寒淵則席地淩空而坐,抬手橫撫,從他指骨下流光間顯現出修長虛影,玉白長琴憑空自起,琴尾垂下的流蘇如水迤邐,月色般滌人心清。

修長指骨抵上琴弦,輕撥緩挑,淵懿雅潤的琴聲從他指間流淌而出。

一兩息裡,便壓下了樓內潰然作亂的靈力嘯鳴。

隻是二樓某個房間裡,向外散布的失控的靈力威壓依然源源不斷。

慕寒淵一邊撫琴,一邊在匆忙間抬眸瞥去,虛空之中,凡人看不到的可怖靈壓正在互相傾軋。與他弦音琴力相抗的,自然便是了無不知何故失控的佛法信力。

可那裡麵,除了佛法金光之外……

慕寒淵眉峰微褶,望著樓內無形海潮似的靈壓波紋裡,那一絲絲猶如蝕骨之毒的、猙獰糾纏的墨色絲紋,他眸如淵海,清冷神色微微沉凝下來。

“……鬼身佛。”

話聲起時,他食指指骨兀地一撥,半道淩厲弦音便破空而去,直奔一個在慌亂人群間哭鬨的孩童門麵——

“哢。”

銀色雪華般的弦音驟停在孩童鼻尖前。

如在虛空中撞上了無形無色的光屏。

幾l息後,一道詭異妖邪至極的墨色絲紋,被凝在那道銀華間,徐徐顯影,然後轟然碎去。

孩童驚訝得忘了哭,掛著眼淚,呆呆凝視著鼻尖前飄落的黑色粉末。

與此同時——

隨著樓中弦音疾發,一息便有十道淩空而去,茶樓裡外無數人身周發生的儘是相同的境況。

數不儘的黑色粉末簌簌落下。

如暗夜裡,下起一場肮臟的墨雪。

從城中不同方向,疾身趕過來的修者們,震撼地停在那場雪裡。

與隻覺得麵前光景奇幻陸離的凡人們不同,他們每一個人眼裡麵上都流露著難以掩飾的驚駭愕然之意。

因為他們察覺得到,那些弦音在擊碎不知何物的墨色絲紋之後,並非就此散去,而是同那些墨色絲紋一樣化作無數散碎的、透明的光點。

隻是每一個透明的光點都去包裹住了碎下的黑色“雪粒”。

確保沒有一絲可以再去作惡。

而麵前是一場盛大的夜雪,像要覆沒整座城池,席天卷地撲簌落下。

這要多麼巍峨磅礴的靈府靈海、又要如何可怖的操縱,才能達到麵前這場足以讓所有修者歎為觀止的掌控?

修者們的目光四散望去。

不過一息,就已經有人看到樓中滿地淩亂狼藉的桌椅間,那道月華覆身似的清冷雋永的側影。

疾迅迫人的弦音已經散去了,此刻樓內琴聲溫潤如水,搖搖欲墜的樓體在他的琴音懸繞下慢慢歸穩,潰散的靈力威壓被流水般卸去,同時琴聲牽引著那一席席墨色的雪,在他身周四處凝聚。

“寒淵尊!原來是寒淵尊在救人!”

不知誰第一聲驚呼出口。

於是追隨之聲鋪天蓋地,不止修者,那些無法修行的凡人似乎比他們還要激動——若聲音所化浪潮能有實質,大概足夠落成一片海洋將他淹沒其中。

慕寒淵近兩百年來遊曆世間,所救之人無數。

這樣的場景他早經曆過千萬遍,也該如從前千遍萬遍所做的一樣。

隻是此刻琴音未止,而他神色依然有些沉凝,那雙眸子一瞬不瞬地望著二樓的方向,擔憂如陰雲,密布在他本該清冷無塵的眼底。

“師尊。”

——

二樓。

雲搖難得有點麻爪地提著劍,一邊閉著眼,與那些淩空撲來的猙獰鬼麵扛鬥,一邊分了道神識落向房中的妖僧了無。

說“房中”其實不太準確。

因為了無的這個房間根本就不存在了。四麵牆全在第一時間就被掀飛出去,還好慕寒淵反應及時,第一道琴音就將所有能傷及凡

人的破壞物卷到一旁了。

所以準確說,了無現在是坐在二樓的一片廢墟裡。

隔壁跟他共用一張牆的倒黴客人,兩個互相抱著,瑟瑟發抖地縮在幾l丈外的榻上。

換個時間雲搖還能跟對方打個招呼,緩解一下對方的陰影,但現在她實在沒那個心情也抽不出那個功夫——

“妖僧,你還真是妖僧啊?”

“……”

在雲搖咬牙切齒的聲音所去的方向,廢墟之上,了無雙目緊閉,眉心吉祥痣紅得都不止滴血,還幾l乎發黑了,同他的唇色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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