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堯:“要加班。”
王梨花歎口氣,無可奈何:“忙點兒好。”
“嗯。”
許堯怕說多就露餡兒了,急匆匆地掛了電話,把錢轉給許柔後,盯著自己的存款賬戶出神。
要是後麵突然多出幾個零就好了。
許堯忽然想起楚恒冬,拒絕三十萬,是不是他太自視清高了?他做錯了嗎?
許堯再一次產生強烈的自我懷疑,他彎身抱住腦袋,茫然出神,三十萬,這一年的開銷都可以覆蓋了。
他記得以前安洋說:“你是愛錢,你也沒那麼愛錢,你知道對真正渴望金錢是什麼樣子嗎?是尊嚴可以拋、性命可以丟,所有的人生目標,都隻奔著那一個。”
安洋戳他脊梁骨:“說到底,你還不夠窮。”
“窮人沒有自尊的,那東西不能當飯吃。”安洋說:“那是獨屬於財富自由者的奢侈品。”
許堯抬頭望向手術室門楣上的指示燈,手術中。
要是那天晚上,在沉香水榭,他聽了安洋的話,就留下來了,會怎麼樣?
不會盯著所剩無幾的存款發呆,不會看著負資產上百萬的房貸出神,不會在這裡魂不守舍。
不敢想象他要是有錢,會是多麼開朗樂觀陽光的愛笑男孩。
淩晨,安洋終於被推出來了,醫生建議進icu觀察一晚。
icu貴的要死,可說到底,錢終究沒命重要,許堯幫昏睡中的安洋做了決定,進icu。
icu不允許陪護,這天晚上,許堯睡不著覺,在醫院門口踱步,走來走去走來走去。
小周聽到消息趕過來,他也是個淚點低的,一瞅見許堯就哭:“你倆過年肯定沒燒香拜佛!”
許堯狡辯:“我在家天天拜財神爺。”
小周跺腳:“呸!呸!財神爺不管運數,你倆這黴倒的,趕緊找個大師看一看,彆是惹上什麼臟東西了。”
許堯哽住,好半天,說出了一個不應該是天天拜財神爺的人該說的話:“封建迷信不可取。”
小周瞪他一眼,丟下他就跑去icu了。
許堯在大門口,緩緩蹲下來,迎著深夜的寒風,陷入沉思。
第二天安洋醒過來,嚎啕大哭。
倒也不是哭他平白無故挨了流氓一頓毒打,而是哭他在icu半晚上花了八千。
雪上添霜的是,他沒有醫保,這就更痛了。
安洋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就他這哭法,醫生不用檢查都很篤定:“脫離危險期了,送到普通病房。”
許堯問安洋:“誰打的你,記得吧?”
安洋回憶:“我聽到他們打電話叫劉哥。”
許堯一下就聯想到了:“你得罪了劉威。”
安洋原地板了一下,痛苦麵具:“肯定是他,他那天在沉香水榭就發火了!”
“……”許堯感覺這件事是因為自己,有點慚愧:“抱歉,你不用幫我出頭。”
安洋著急:“真他娘是個狗雜種,他不會傷害你吧?”
許堯想了想:“應該不至於。我當眾罵他楊偉,他也沒把我怎麼樣。”
“……”安洋想想也是,越琢磨越不對味:“我說,他不會真是喜歡你吧,嘶,被這種人惦記也太可怕了。”
許堯削蘋果,淡定道:“不會的,劉威那種人階級意識很重,瞧不起出身不如他的。”
他削了蘋果瓣喂到安洋嘴邊。
安洋張了張嘴,吃不下,一張開嘴巴,傷口就火辣辣的疼,疼得他流眼淚:“許堯,我是不是破相了。”
許堯想說不是,然而實事求是的說,確實破相了。
安洋做那行,特彆看重皮囊,早c晚a沒停過,攢了錢就去美容院護理。
現在告訴他臉壞了,和當場殺了他沒分彆。
許堯欲言又止。
安洋一下就明白了,他抓起手機,前置攝像頭裡,自己下半張臉裹滿紗布。
“會好的。”許堯安慰他。
安洋轉身,默默掉眼淚。
“醫生說,可以做整容。”許堯在他身後道。
安洋抹眼睛,肩膀一抽一抽的,哽咽:“我也沒那錢啊。”
許堯沉默,他又想起了自己卡裡苟延殘喘的數字,良久,慢吞吞道:“把房賣了吧。”
安洋:“我沒房。”
許堯沒說話,安洋忽然反應過來:“你給你妹買的房?不行,你妹結婚怎麼辦?”
許堯也很茫然:“不知道。”
安洋拉住他:“算了,我慢慢攢。”
“三十萬,”許堯出神,“要是有三十萬就好了。”
這時候,許堯手機響了。
他拿起來一看,是何小鳳。
何小鳳特彆著急:“許工,你還記得你上次報上去的設計圖嗎,報到省裡那個,批下來了。”
許堯豁然起身,露出笑容:“真的?”
何小鳳快要說不下去了:“上邊給廖榮了,他叔叔你應該認識,j大教授,政協委員。”
哐當一下,有什麼砸下來。
許堯跟著落了地,摔回椅子裡。
何小鳳替他打抱不平:“不就是靠關係,不就是靠關係!”
夕陽斜下,許堯掛了電話,大腦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