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雖然是多年好友,但卓奕揚這隻五百年道行的狐狸,也搞不懂楚恒冬心裡究竟在想些什麼。
他確實不會把扔出去的東西再撿回來,也沒有明說要讓許堯頂蘇躍的活兒。
但許堯再一次見到楚恒冬,卻不是在卓奕揚事先定下的工作室。
依舊是沉香水榭,這次,蘇躍不請自來。
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特助楊森,這回也跟過來了。
楊森提著個皮包,包裡鼓鼓囊囊塞著東西,究竟是什麼,沒人知道。
卓奕揚心想,楚恒冬肚子裡的壞水兒比他還多。
許堯這樣事先拒絕又反悔、主動找上門來的,楚恒冬絕不可能輕易就收下他。
這不,連無事不露麵的神秘特助楊森,都出現了。
許堯感覺像在參加世界百強的麵試,他進了沉香水榭。
劉威追著他進來,拉住卓奕揚:“卓少,到底怎麼回事?楚二丟出去的骨頭,他還要撿回去?”
劉威找人把安洋打了這事,卓奕揚還沒跟他算賬。
他一見著劉威就頭疼:“威少,來看戲就安靜點。”
劉威滿肚子火氣,好不容易把許堯親了,想更進一步,卻被許堯揍成豬頭。
許堯骨子裡是討厭他的,劉威不可能不知道。
可許堯越是討厭他,他越要腆著個臉往上湊。
他以為許堯有骨氣,不可能答應做陪床,沒想到許堯又來了沉香水榭,這一次,還是見楚恒冬。
現在許堯想清楚了,他需要錢。
無論是家裡生病的媽媽,還是快要負擔不起的房貸,以及他自己隨時可能複發的病症。
所有這一切,他需要金錢來拯救,來維持母親的生命、他自己的命。
人活著,總得需要錢吧。
財神爺就是財神爺,何況楚恒冬也不難看,總比劉威好吧。
翻來覆去都是賣,不如挑個順眼的、開價高的。
許堯覺得,自己真他娘是想通了。
蘇躍衝上來,劈頭蓋臉把他往後推搡。
沒人幫他。
劉威在旁邊冷眼嘲諷:“真賤。”
卓奕揚笑眯眯的,一副慈眉善目的好人模樣。
蘇躍威脅:“滾!”
許堯聳肩,滿臉無所謂:“楚恒冬允許我來的。”
蘇躍盯住他,一字一句,態度傲慢地提醒:“你不配直呼他的名字。”
許堯望向坐在沙發裡的楚恒冬,楊森站在他旁邊,彎身在他耳邊說話,楚恒冬輕輕點頭。
見他沒反應,蘇躍受不了了,直接說:“你之前不是走了嗎?你又回來乾什麼?後悔了?你不是瞧不上賣身的嗎?你清高,怎麼現在也來賣屁股?!”
這話也是劉威想說的,他盯著許堯,惡狠狠道:“許堯,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許堯有點想笑,他有什麼好後悔的,在劉威按著他作威作福的時候,許堯就他娘的想通了。
他就這條命了,守著自己,守著家人,比什麼自尊、尊嚴、知識改變命運更重要。
知識不能改變命運,出身才能。
而從一開始,在起跑線,他就輸得徹底。
楚恒冬遠遠看了他一眼。
水霧深處,獨屬於春天的花,逐漸凋零。
許堯無視了蘇躍,麵帶微笑,徑直步向楚恒冬。
他走到他麵前時還站著,楊森踢了一腳他的後膝窩,許堯順勢雙膝一彎,跪倒在地。
他眼疾手快撐住沙發邊沿,好險沒把膝蓋板兒砸疼。
看到這一幕,蘇躍懸在嗓子眼的心才安回去一些,現在他們都知道了,楚恒冬對許堯,沒那麼滿意了。
“想要什麼。”楚恒冬問,語氣冷淡。
許堯跪在他麵前,抬頭仰望他,那雙本該含情脈脈的桃花眼,此刻唯餘冰冷鄙夷與漠視。
“錢。”許堯麵無懼色,鎮定如常。
大約是沒想到他這麼誠懇,楚恒冬沉默了,楊森提起袋子,砸進他懷裡。
很沉,砸得許堯一時半會兒沒反應過來。
蘇躍急忙回到楚恒冬身邊,和楊森站在一起。
他們把許堯團團包圍,就像貴族在審視沒有人權的奴隸。
許堯低頭,打開皮袋。
全是破碎的玻璃瓶,盛香水用的。
楚恒冬隻說了一件事:“區分不同的香水瓶,明天早上七點,我要看到結果。”
說完,他就站起身離開,蘇躍追上他,主動道:“楚先生,要我陪著麼?”
楚恒冬擺手。
楊森攔住蘇躍:“您該回學校了。”
蘇躍悻悻地走了。
劉威要去找許堯,被楊森客客氣氣地一並攔下:“劉先生,請不要打擾他。”
卓奕揚朝劉威使了個眼色:“走吧,楚二折騰他呢,還看不出來?”
劉威垂在身側的雙手攥成拳頭,跟著卓奕揚離開沉香水榭。
卓奕揚把楚恒冬送回樓上,有一搭沒一搭地跟他閒聊:“我說,你存心折磨他?要不然乾嘛找他過來,那麼多碎玻璃片兒,彆說是他,就是你們公司最牛逼的香水學徒,也沒法在一晚上全部區分出來。”
“所以他不合適。”楚恒冬淡漠。
卓奕揚愣住:“不合適什麼?”
楚恒冬推開房門:“試香人。”
卓奕揚樂了,抵著門不讓他關:“不是,楚二,就一試香,犯不著那麼嚴格吧。明說,你為什麼突然討厭他了?”
楚恒冬腦子裡一閃而過那天下午劉威親許堯的一幕。
那麼有骨氣的二傻子,連三十萬都不肯要,卻似乎要為了劉威的錢,卑躬屈膝?
“銅臭。”楚恒冬說,一把關上門。
咚的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