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搬家了
中午從他原來租的房子出發,跨了半個城市,這會兒快黃昏了,東西才全部搬完。
給搬家公司結了餘款,交接完畢後搬東西的人跟他打了個招呼,坐電梯走了。
餘下他一人一貓站在新租的房子門口。
他叫俞小遠,無名小卒的小,敬而遠之的遠。
取名人的期許簡單直白——就想讓他滾遠點,連名字中間的字都懶得認真想一下,撿了個隨處可見的小加進去。
他爸不是沒有文化,也不是沒有能力想出個有寓意的名字,比如他哥,俞嗣宗,後嗣綿延光宗耀祖,也是他爸取的,正兒八經花了心思取出來的名字。
到了他這兒,待遇就急轉直下了。
後來他的生活也確實如他爹所願,一直被攆著在滾遠。
走廊的光漸漸暗了下去,天邊翻出一片焰色鑲邊的晚霞,從窗戶看出去,正好能看見那顆橘紅的夕陽在沉沉暮色中緩緩墜落。
俞小遠站在窗邊看得出神,霸天虎就乖乖窩在他懷裡一動不動。
直到不遠處傳來叮的一聲電梯響,他才回過神來。
他租的這套房子是一梯兩戶,到這層停下的電梯,除了裝他之外,裝著的就隻能是對門住的人。
俞小遠被這麼一擾不是很開心,他眉頭微皺,下意識瞥了眼過去,眼神帶著一如既往的陰晦。
電梯門緩緩分開,走出一個高大的男人。
那人穿著件灰色的連帽衛衣,臉上戴了個黑色口罩,挺拔的鼻梁隱隱在口罩下隆起,露出口罩外的半張臉神情寡淡,甫一抬眸,正好撞上他的目光,神情比他還不耐。
俞小遠看著他露出的那半張臉,突然愣了一下,抱貓的手臂也不自覺一緊。
他腦海中浮現出一個名字,那是他九百多天來,每天都會在搜索軟件反複輸入的兩個字——蔣鳴。
霸天虎被抱疼了,很不開心,後腳一蹬,從他懷裡跳了下去,自己走回門口的貓窩裡。
俞小遠沒管它,滿腦子隻有眼前看到的人,他立刻換了副表情,滿臉的人畜無害,摘下耳機湊了過去。
“你好,我今天剛搬進這裡,以後就是……鄰居了。”
男人嗯了聲當回應,沒打算跟他繼續聊下去。
俞小遠沒頭沒腦問了句:“你是……蔣鳴嗎?”
男人腳步一頓,回頭看他。
俞小遠興奮地拔高聲線:“你是蔣鳴對不對?我沒看錯,我不可能看錯的!”
蔣鳴已經很久沒經曆過這種場景了,在他職業生涯的巔峰時期,也曾冠著“天才拳手”的稱號接過不少廣告代言,在圈內備受矚目,圈外也算小有名氣,走路上被認出來不是什麼稀奇的事。
隻是如今退役三年多,早已淡出大眾視野,記得他的人自然越來越少,能一眼認他出來的更是寥寥無幾。
眼前這個身形單薄的小子,腦袋上頂著一頭白毛,耳骨上明晃晃的三顆耳釘,脖子間架著剛摘下的耳機,渾身上下都充滿了不良少年的氣息,一抬頭卻對他笑得燦爛又討好,像是迫不及待要把心裡所有的歡喜都捧到他麵前似的。
這麼強烈的情緒讓他多少有點不適應,於是啊了聲當回應,頭也不回走到門口按下指紋鎖。
身後傳來白毛男孩興奮卻壓抑的聲音:“我找了你三年,三年……你終於出現了……”
蔣鳴麵無表情走進家門,砰的一聲,在他臉上把門給關了。
空氣中的微塵隨著關門的響動上下翻飛。
俞小遠站在門口沒走,他伸手撫上眼前緊閉的大門,感受著金屬表麵冰涼的觸感。
他興奮得指尖都有些發抖。
真的是他嗎?真的會這麼巧嗎?
三年前他突然宣布退役,人間蒸發,自己在網絡上掘地三尺也沒再找到過他的任何蹤跡。
可是他現在就在這道門的對麵。
他們隻隔著這麼一扇薄薄的大門。
他們離得這麼近。
夕陽已經完全沉了下去,走廊光線變得昏暗,傍晚的空氣中充斥著乾燥的味道。
霸天虎到了進食時間,發現自己的貓碗裡還是空空如也,它不滿地跨越了一整條走廊,走到男孩腳邊,喵喵叫著提醒他履行自己的職責。
俞小遠把它抱起來,走回自己家裡,給它倒好貓糧,開了罐頭,走去收拾客廳裡新搬來的東西。
由於經常搬家,他的行李很少,隻有兩個大號行李箱,加上客廳和書房裡大小不一的三四個紙箱。
行李箱裡是衣物,紙箱裡大部分是他畫畫的工具,還有以前的畫稿。
他是個網絡畫手,平常會接一些商圖,偶爾直播一下畫畫過程,有時有人想要紙質的實物畫他也接,反正是隻要是能賺錢的他都乾。
也許是風格比較獨特,賬號經營的時間也久,他在微博和直播軟件上都積累了不少粉絲。
他沒有社交生活,除了吃飯睡覺,大部分時間都用來畫畫。
貓也不是他想養的,外麵的流浪貓,喂了一次就賴著不肯走,死皮賴臉不但要蹭吃還要蹭住,他隻好勉為其難讓它留下了。
他不懂網上那些人把擼貓形容得欲|仙|欲|死的,就是隻長著毛的生物而已,一摸粘一手的毛,揮都揮不掉,生活中也不會約束自己的行為,在家裡跑一路掉一路毛,窗戶一開毛全飄他臉上,嚴重影響他的生活,吃得還賊多。
他覺得他跟霸天虎談不上什麼主寵關係,也談不上什麼鏟屎官情感,他充其量就是個心中不滿又被迫付出的臨時室友而已,等哪天這個光吃飯不乾活的跟屁蟲室友突然開竅想離開了,他們的關係也就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