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做的飯吃著最合心意,口味離外賣越來越遠。
蔣鳴出了電梯,邁著長腿往自己家走,走了兩步,腳步一轉。
再停下時,已經站在了另一扇門前。
做錯了事就逃避,這是誰教的臭毛病。
他抬手敲門。
敲了幾遍,才聽見門裡傳來拖遝的腳步聲,半刻後,門被拉開。
俞小遠站在門口,麵容憔悴,短短幾天好像瘦了一圈,頭發搭拉在額前,半遮住眉眼,整個人無精打采,抬頭看見蔣鳴,眼神亮了亮。
蔣鳴眉頭微皺,“窩在家裡乾什麼呢?”
俞小遠:“沒、沒乾什麼,就是休息了幾天。”
蔣鳴見他堵在門口,問道,“不讓我進去嗎?”
俞小遠趕緊側身讓開。
蔣鳴走進門,環視一圈。
俞小遠整個家空空蕩蕩,牆上的陳列架都空著,家具簡單,隻有餐桌,茶幾和一張長款的布藝沙發。
俞小遠站在蔣鳴身後,有些局促,“鳴哥,你喝點什麼嗎?”
蔣鳴隨口答道,“茶。”
俞小遠點點頭去廚房燒水。
霸天虎在這時走了過來,圍著蔣鳴的腳踝蹭他,蔣鳴蹲下去心不在焉地摸它。
霸天虎被摸得不太滿意,突然爬起來打了蔣鳴一下,拔腿就跑,頂開書房半掩的門竄了進去。
蔣鳴怕它搗亂,跟進去將它抓住,抱了起來。
一抬頭,看見書桌上放著的一個盒子。
盒子裡散亂地堆著很多墨藍和淡黃的琉璃碎片。
而盒子旁邊,擺著一座粘合了一大半的魚身。
魚身上的裂紋被很仔細地拚合,但雕塑的各處還是錯落著很多細小的缺口。
蔣鳴站在桌邊安靜地看了幾秒。
他抱著霸天虎出了書房,沉默地坐回沙發上。
俞小遠端著剛泡好的茶從廚房出來,放在蔣鳴麵前的茶幾。
蔣鳴一眼瞥見他手指上交錯的細小傷痕,盯了幾秒,轉開了目光。
俞小遠在沙發另一邊坐下,手都不知道該放在哪裡。
蔣鳴越不說話,他心裡越打鼓。
他拿不準蔣鳴今天上門到底是來乾什麼的,心裡還記著蔣鳴那句,“甲方隨時可以隨時無理由終止合同。”
蔣鳴喝了口茶,開口問他“知道錯了嗎?”
俞小遠忙不迭點頭,“知道。”
蔣鳴好笑,“錯哪兒了?”
俞小遠一時啞然。
他知道個鬼,但蔣鳴希望他知道,他就知道。
蔣鳴看著他的表情瞬間就明白了怎麼回事。
這段時間的相處,他也摸清了幾分俞小遠良善偽裝下的本性。
俞小遠桀驁,莽撞,做事不計後果,傷敵八百自損一千。
這樣的性格,出事是遲早的。
蔣鳴不悅道,“俞小遠,你的嘴裡有一句真話嗎?”
俞小遠放在膝蓋上的手局促地攥了起來。
蔣鳴十分頭疼,放下杯子,還想再繼續教育他,突然看到餐桌旁垃圾桶裡小山一樣的泡麵桶,說出口的話變成了,“你天天就吃這些?”
俞小遠愣了下。
隻見蔣鳴站起來就往門口走。
俞小遠嚇了一跳,不知道他怎麼突然就生氣了。
蔣鳴眉一皺,“愣什麼呢,跟上。”
俞小遠忙站起來跟著他走出去。
蔣鳴帶他回到自己家,把他丟在餐桌旁坐著,然後一言不發的進了廚房。
出來的時候端著兩碗撒著香菜的牛肉麵。
一碗放在自己麵前,一碗放在俞小遠麵前。
“吃。”
蔣鳴說完便自顧自低下頭吃麵,一句話都不和俞小遠多交流。
俞小遠邊吃麵,邊時不時抬頭看他,蔣鳴全無感覺似的,連一個眼神都沒有給他。
俞小遠心中的不安無限擴大。
蔣鳴吃完也沒有抬頭,無動於衷地低頭看手機。
俞小遠慢吞吞地把碗裡的東西全部吃完,連湯都喝得隻剩個底,才舔了舔唇,放下筷子。
蔣鳴聽見落筷的聲音,抬起頭來問道,“吃完了?”
俞小遠雙手放在膝蓋上,乖乖點頭。
蔣鳴毫不留情:“吃完就走。”
俞小遠仍然坐在原地看著他,一動不動。
蔣鳴走過去把他扯起來,轉身往門口走。
俞小遠隻得咬唇跟在他身後,慢慢走著。
走到玄關,眼前的身影停下,俞小遠看著他的手握上門把,向下扭轉,狹小的門縫泄入一絲冰涼的風,吹到他的臉上。
俞小遠突然上前一步,毫無預兆地,將額頭輕輕抵在了蔣鳴的背心。
蔣鳴手幾不可見地一顫,剛打開一絲的門又被合上。
他沒有動,保持著握著門把的姿勢問道,“乾什麼?”
俞小遠微弱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我害怕。”
蔣鳴垂眸淡道,“你還有怕的事?”
俞小遠手緩緩抬到蔣鳴垂下的那隻手旁,停留了一會,冰涼的手轉而慢慢握住了他的手腕,輕聲道,
“我怕這是最後的晚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