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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81 比賽

俞小遠在房間中剛放下包, 門口就響起了敲門聲。

打開門,來的是比賽的工作人員,給他發放了與他名字對應的號牌徽章, 特意叮囑了他一定要保管好,號牌與比賽的很多流程息息相關, 是他在比賽中的唯一代號。

發放完號牌, 告訴他下午一點在禮堂集合,屆時會有工作人員帶領他們去到專門為他們準備的比賽場館, 帶他們熟悉流程,以及公布本次比賽的主題。

俞小遠低頭摸索著手中的金屬號牌, 終於有了一些比賽的實感。

他把號牌彆在胸口, 回到床邊,將包裡的東西拿出來歸置好, 又把帶來的畫材再整理了一遍。

十二點多時, 房間中的座機又響起,再次提醒他準時去禮堂集合。

臨出門前, 俞小遠摘下號牌,走到窗口, 對著窗外一望無際的藍色大海舉起號牌, 拍下一張照片發給蔣鳴。

MJ1111:【圖片】

MJ1111:【我要去遠征啦!】

剛步出房間,手機上就收到了蔣鳴回複的信息。

是一條語音消息。

俞小遠點開, 放在耳邊,蔣鳴帶著輕笑的低沉嗓音從聽筒中傳出:“等你凱旋。”

俞小遠收起手機, 腳步更加輕快起來。

他要加快腳步去征服自己的航程,有人在等著他。

俞小遠到達的時候, 禮堂中已經坐著很多人了。

他在來之前,也在網上對這項比賽做過一些了解。

IAC可說是全球最具影響力的青年繪畫大賽之一, 由AIAA主辦,美國藝術家協會,法國國際當代藝術傳播委員會,亞洲藝術收藏家協會以及好幾個公益基金會聯合協辦。

比賽隔年舉辦一屆,評審團陣容十分強大,均是來自世界各地頗具影響力的藝術家,其中有多名評審都是就職於RCA的現任教授,所以如果能在比賽中得到他們的認可,就相當於得到了RCA審美的認可,自然也能成為之後申請RCA的一大助力。

所以大多數來參賽的參賽者目標也非常一致:爭取名次,寫進履曆,附在申請表後提交給RCA。

俞小遠落座後環顧一圈,周圍的參賽者來自世界各地,不同膚色,不同人種,什麼長相的人都有。總共參賽人數目測有一百多人,唯一的共同點就是都很年輕。

在參賽者都到齊後,拿著話筒的工作人員走上演講台,先向他們致以歡迎,然後向他們簡單介紹了比賽的流程,從今天開始,到兩天後的晚上24點前,三天半的時間,參賽者們可以自由進出比賽場館,自由安排繪畫時間,繪畫完成後即可上交,但截止時間過後,組委會便不再接收畫作。

在宣講結束後,會有工作人員帶著他們去到相應的比賽場館,按照號碼牌進入自己的隔間。

繪畫形式上,隻規定是傳統形式的手繪實體畫,不接受電子作畫,其餘的,畫材,風格,都不做限製。

參賽者可以自帶畫材和畫具,也可以使用場館提供的,但畫紙或畫布隻能用使用賽方提前準備好的。

比賽設一等獎3名,二等獎5名,三等獎10名。

在流程和各種事項都宣講完畢後,工作人員終於公布了本屆比賽的繪畫主題。

俞小遠在來之前查詢過往屆的主題,出題者好像總是偏愛一些寬泛抽象的主題,比如上一屆的“Eternal silence,永恒的沉默”,上上屆的“Whisper of the wold,世界的低語”。

俞小遠已經做好準備聽到諸如“溫和的良夜”、“神明的讚禮”此類根本聯想不出什麼具現化形象的抽象詞彙。

可台上的人在短暫的停頓後,卻說出了一個簡潔明了到令他意外的詞——Angel,天使。

何止是簡潔明了,簡直是詳實到不像是IAC會出的題目,具體到每個人的腦子裡都會不約而同地出現同樣一種的形象。

但轉念一想,詳實和具體就代表著你很容易被慣性思維所束縛,能夠發散的空間被局限住了,打破陳規便成為了創作的最大難點。

俞小遠跟著大部隊往外走,準備離開禮堂去樓下大廳找到自己的隔間。

他正低著頭思考要畫的內容,身後突然傳來一道不確定的聲音:“……俞小遠?”

俞小遠在聽到那道聲音的瞬間,心頭湧上一股強烈的厭惡感。

俞小遠回過頭,就看到了那張他每次夢到那段令他憎惡的大學時代過往時都繞不開的臉。

“還真是你啊。”身後的人看清是他,嘴角掛上一絲嘲諷的笑,“居然能在這兒碰見你,還真是冤家路窄。”

俞小遠根本不想理他,跟他多說一句話都覺得浪費空氣,冷冷看了他一眼就轉身跟著人流繼續往外走,權當他是空氣。

可對方顯然不打算這麼輕易就算了,一路擠到他身邊,蒼蠅似的用譏諷的語調在他耳邊問他:“你也配來參加這種比賽?你是怎麼交得起報名費的啊?還是說你真的像他們說的那樣……出去賣的?”那人說著話,不懷好意地上下打量了他一圈,“哼,他們說得沒準還真沒錯,你這副細皮嫩肉的樣子,說不定還真有那種有錢老男人喜歡。”

俞小遠在禮堂門口停下腳步,回身看向他,冷聲道:”劉鵬海,你手上那道疤是不是嫌不夠深?要我再給你來一次血濺當場嗎?我不介意這賽不比了,在異國他鄉再給你留下一段終生難忘的回憶。”

俞小遠冷笑著聳聳肩,“反正你知道我的,最擅長跟彆人魚死網破,玉石俱焚。”

提到往事,劉鵬海立刻覺得手上一疼,他下意識把左手背到身後,恨恨咬牙,“俞小遠,你以為你退學這事就算了嗎!這筆賬我還沒忘!你給我等著,就這場比賽,我一定會把你死死踩在腳下,你這種廢物,就等著到時候哭著坐在台下看我領獎吧!”

俞小遠嗤笑一聲,“大白天的就做夢,就你這樣連個寫生作業都拿不了70分的貨色,還領獎?早上起猛了吧。”

俞小遠自己都不敢誇下這種海口,說自己能在這種比賽裡摸個一獎半牌的,他知道這世界太大,世界上有太多才華橫溢的人了。

這次比賽的參賽者裡,想必也是臥虎藏龍,像他這樣僅僅隻是有一點點天賦的小蝦米,能夠有機會與這些人同台競技已是幸運,根本不敢去妄想自己會有什麼穩操勝券的可能。

劉鵬海對他的話毫不在意,一副誌在必得的樣子,“哼,今時不同往日,我早就不是從前的我了,你等著看吧,千萬彆嚇死。”

俞小遠看到劉鵬海這副無知又狂妄的模樣,發自內心覺得可笑,不再跟他多言,繼續跟上人流,往繪畫場館走去。

繪畫場館所在的大廳麵積非常大,每一個隔間之間簡易地被屏風隔開,隔間中放著畫架和座椅,座椅旁還有一個小型的可移動置物架,畫板上鋪好了畫布,置物架上也有畫紙可供更換。

大部分參賽者都在進入場館後直接坐在了自己的隔間開始進行準備工作,也有不少人找到隔間後便回房去了,大抵是想要在更安靜的環境裡思索自己的創作。

主辦方給出的時間非常充裕,很多人並不急於要在短時間內開始動筆。

俞小遠這次的作畫形式選擇了他最有把握的油畫,坐下後不久,腦中也已經基本有了作畫的雛形。

俞小遠把畫材都準備好後,去了趟廁所,回來的路上發現劉鵬海不但跟他在同一個場館,連隔間都跟他在同一排,看了一眼畫架,他選的也是油畫。

回到自己的隔間,俞小遠拿起鉛筆,開始在畫布上起稿,修修改改。

確立好構圖,粗鋪第一層色,待到底層色塊鋪好,早已過了晚飯時間,俞小遠活動了一下脖子,站起來抻了抻肩膀。

手機上收到好幾條蔣鳴的信息,下午時候發了幾條問他比賽情況,可能是看他沒有回複,知道他在專心作畫,也沒再發來打擾,直到六七點的時候才又發了一條過來,提醒他彆忘了吃飯。

俞小遠抱著手機給他回了條信息,說吃過了,手機還沒塞回口袋,就震了下。

Jerome:【騙鬼呢。】

俞小遠指尖敲得飛快,腦子裡想出了一串假裝自己吃過的菜單,還在打著字,對麵又來了消息。

Jerome:【點了客房服務給你送了三次,三次都沒送進。】

Jerome:【你在哪兒吃的?坐走廊上吃的?】

俞小遠頓了下,一個刪除鍵按到底,把輸入框裡的一大堆瞎話全刪了,老老實實回複道:【現在就回去吃】

Jerome:【回房間告訴我一聲,我再讓他們送一次。】

Jerome:【本來就見不著你人,摸不清情況,還在這兒張口就來給我添堵。】

Jerome:【再編瞎話回來看我怎麼收拾你。】

俞小遠抓抓頭發,笑了下,打字回複道:【知道啦。】

明明挨了罵,心裡卻莫名挺開心的,俞小遠自己都覺得自己有點欠。

揣了手機往外走,路過劉鵬海的隔間,往裡看了眼,人早就不知所蹤了,畫布上就畫了幾根線條。

俞小遠趕回房間沒多久,客房服務就送來了蔣鳴給他點的晚餐,番茄肉醬意麵加海鮮濃湯。

聞到食物香氣,俞小遠才發現自己早已饑腸轆轆,三下五除二把東西都吃完,拍了張空盤的照片發過去,又敲了條消息:【沒有你做的好吃】

在房間休息了一會兒,俞小遠又回到了樓下隔間裡繼續畫畫。

雖然比賽總共給了三天半的時間,但對於他想要畫的內容來說,還是略顯緊促的,他想要在最後給自己留出足夠的調整細節的時間,所以在開始階段就要儘可能加快節奏。

畫到半夜,大廳裡的隔間幾乎都已經空空蕩蕩了,俞小遠才放下手中的畫筆。

精神上倒不是很累,甚至還有些興奮,但剛倒完時差的身體卻有點扛不住了。

俞小遠拖著步子回到房間,胡亂洗了個澡,躺進床上,調鬨鐘的時候才看見蔣鳴晚上給他發的消息。

三四個小時前來的消息,他一直沒看到,這會兒已經兩點多了,俞小遠估摸著他已經睡了,給他敲了句晚安,也準備睡了。

那邊卻立刻秒回過來:【才回房嗎?】

俞小遠回了個【嗯】。

俞小遠撐起來靠在床頭,一邊的窗簾沒有拉,側頭就能看見窗外映著月光的海岸。

他想起什麼,敲了一句發出去:【這比賽的報名費是不是很貴?】

Jerome:【沒多少錢,不用在意。】

也許是怕他有壓力,蔣鳴很快又發來一句:【就當是出來旅遊的,玩得開心就好。】

俞小遠不禁回想,一直以來,蔣鳴對他的付出,無論是精神上還是物質上,好像從來也沒眨過眼。

想到這些,今天一天的疲憊和心中因遇見劉鵬海而產生的陰鬱都一掃而空了。

俞小遠盯著屏幕上蔣鳴的那條消息,思緒飄遠,突然莫名想到另一個八竿子打不著的人。

俞小遠靠在枕頭上打字:【你比我直播間那個大哥還要財大氣粗】

Jerome:【什麼大哥?】

Jerome:【大哥有我對你好嗎?】

俞小遠突然想起什麼,壞笑著打字:【今天有人說我細皮嫩肉的招有錢老男人喜歡】

MJ1111:【他說得好像還真有點道理】

聊天框靜了半晌,然後手機突然震動起來,是對麵撥來的語音電話。

俞小遠忍著笑接起電話,那邊立刻傳來蔣鳴咬牙切齒的聲音:“俞、小、遠。”

chapter 82 頒獎

“來, 你再說一遍,”蔣鳴一字一頓問他,“什麼老男人?”

俞小遠接起電話就笑得滾在床上, 他幾乎能想象到手機對麵蔣鳴黑著一張臉恨不得咬他一口的樣子。

聽到俞小遠毫不遮掩的笑聲,蔣鳴聲音又冷又硬, “彆笑了, 給我把話講清楚。”

俞小遠根本也沒被他嚇住,笑得更加肆無忌憚。

笑完側躺在床上抱著枕頭, 軟軟地說:“我好想你。”

蔣鳴涼涼道,“你以為說兩句好聽的就有用了嗎。”

“沒有。”俞小遠把頭蒙進枕頭裡, “真的好想你。”

蔣鳴輕嗤, “少來這套。”

俞小遠翻了個身,把手機換到另一邊耳朵, 看著窗外, 問他:“你有沒有發現你的T恤少了一件?”

“藍色那件?被你拿走了嗎?”

“嗯。”俞小遠低下頭,拉起身上的衣領蓋過自己的鼻子, 將下半張臉埋進衣服裡,“在我身上。”

蔣鳴像是輕笑了一聲, “小毛賊。”

俞小遠閉上眼睛, 透過衣料去呼吸空氣,“好喜歡啊, 是你的味道。”

俞小遠揉了一把臉,“怎麼辦, 一閉上眼,腦子裡全是你。”

電話裡靜了幾秒, 傳來蔣鳴低沉柔緩的嗓音:“我也是。”

“真的嗎?”

蔣鳴反問他:“不然呢,我為什麼這個點還沒睡。”

俞小遠悶悶地說:“好想從窗戶爬上去找你。”

蔣鳴啞然失笑, “那你不用獲獎就可以出名了。”

說完又問他,“今天累嗎?”

“剛回來的時候很累的,聽到你的聲音就不累了,”俞小遠抬起一隻手搭在眼睛上,“越聽越睡不著了。”

“怎麼,我聲音有毒?”

俞小遠嘟囔:“有毒,聽了就想一直聽下去。”

蔣鳴又笑了一聲,聲音很低,“好了,躺好,把眼睛閉上。”

又陰陽了句:“大哥光有錢有什麼用,大哥會哄你睡覺嗎。”

俞小遠悶頭笑了會兒,在蔣鳴的平緩的嗓音中漸漸睡了過去。

第二天鬨鐘一響俞小遠就爬了起來,匆匆吃了點東西,趕到場館埋頭畫畫。

第二天的繪畫過程還算順利,到晚上的時候,畫麵內容已經基本完成了。

又是晚上八九點的時候,俞小遠才在蔣鳴的催促下回房間去吃了個飯,路過時看了眼劉鵬海的隔間,畫布上多了幾筆顏色,但也完全看不出要畫什麼。

吃完飯回來,就看見劉鵬海抱臂站在他隔間前麵,直直盯著他的畫。

那些作業被毀掉的記憶一下子浮現在俞小遠的腦海,他下意識快步走了過去,擋在畫架麵前,警惕地冷聲道:“你想乾什麼?以為這裡還是美院宿舍嗎,沒有攝像頭,可以任你為所欲為?”

劉鵬海看了一眼頭頂的監控,不屑地嘁了一聲走開了。

隨著時間的推移,場館中剩下的人越來越少,到最後一天的中午,有半數的參賽者都已經完成了畫作提交上去了。

劉鵬海也在下午的時候完成了畫作,提交前特意跑去俞小遠麵前繞了圈,嘲諷了兩句俞小遠畫這麼認真也沒有用。

俞小遠對他的廢話置若罔聞,一心撲在調整顏色細節上。

一直到最後一天晚上,將近十點鐘,俞小遠終於添完了畫麵中的最後一道眼神光,整幅畫宣告完成。

他收起筆,離遠一點從不同角度縱觀了幾遍整幅畫麵,確認再沒有什麼地方需要調整後,向工作人員提交了畫作。

將作品上交後,俞小遠第一時間回房間收拾了行李,背上包就飛奔向樓下蔣鳴的房間。

門一打開,俞小遠看也不看就直接撲進門裡人的懷中。

蔣鳴接住他,無奈笑了笑,側身用腳將門踢上,收緊手臂回抱了他一下,低頭親在他的發頂,“歡迎回來。”

比賽結果會在三天後公布,評審團會在三天內以投票的方式選出獲獎的參賽作品。

三天後的下午,俞小遠接到通知,依舊是在酒店的禮堂集合,主辦方將在那裡公布比賽結果。

由於比賽賽程已經結束,參賽者的家屬親朋也可以進入禮堂一同觀看,禮堂中也有一些舉著相機拍攝記錄的媒體。

俞小遠落座時,正巧坐在斜前方的劉鵬海在回頭張望,兩人眼神一觸,隔空撞出一片火花,然後各自轉開。

蔣鳴也注意到了他們的視線接觸,偏頭問俞小遠:“認識?”

俞小遠“嗯”了聲,說:“以前舍友。”

蔣鳴一聽,問道:“舍友?大學的?”

俞小遠垂下眸子,“嗯”了一聲。

蔣鳴對於俞小遠曾和他說過的那些大學時代的傷痛往事記憶猶新,對他那些刻薄醜惡的舍友自然也是印象深刻。

蔣鳴十二分地想直接把那個舍友拎出去好好算一通舊賬,但是場合實在不允許,況且他也看出俞小遠不太想提那些往事,於是抬手摸了摸他的頭,柔聲道:“都過去了,以後一切都是新的生活,那些事都不會再有了。”

俞小遠頂著他的手蹭了蹭,露出一個微笑,“嗯,都過去了。”

穿著正裝的主持人走上演講台,試了試話筒,觀眾席漸漸安靜下來。

主持人的言談風趣幽默,介紹了比賽的背景和目標,又對近現代藝術暢談了一番自己見解,引得在場觀眾幾番鼓掌。

開場結束,主持人背後的大屏幕上終於顯示進入頒獎環節。

頒獎將從三等獎開始,每公布一位,屏幕上就會顯示出相應參賽者的參賽作品,同時參賽者上台領獎。

三等獎的第一位獲獎者是一位美國當地的年輕藝術家,屏幕上顯示出的作品是一張非常聖潔的天使半身像,天使周身散發著柔和的光暈,悲憫地垂眸凝視,筆觸柔和,整個畫麵色彩十分協調。

獲獎者從座位上站起,在眾人熱烈的掌聲中上台領獎。

接著公布了第二位,第三位,第四位,屏幕上出現的每一幅畫都讓俞小遠感歎作畫者卓絕的構圖和配色。

俞小遠越看越覺得自己獲獎的希望渺茫,光是三等獎的這些畫作,就已經足見功力,其中有一兩幅還充滿了靈氣,要讓他說自己能在這些人中脫穎而出,他沒有這個自信。

俞小遠鼓著掌目送一位一位的參賽者上台領獎,對於真正有才華的人,他心中始終是心悅誠服的。

直到主持人口中報出了一個讓他萬萬想不到的名字:“Penghai Liu。”

俞小遠震驚地望向屏幕,是一幅愛神丘比特拉弓射箭的畫麵,圖中小天使俏皮可愛,神情十分靈動,孩童般的天使扇著翅膀飛在空中,天真無邪地裸|露著身軀,身上的皮膚質感細膩真實。

在他們背向而馳的兩年裡,劉鵬海的水平真的這麼突飛猛進了?

俞小遠還在震驚中,隻見斜前方的劉鵬海站了起來,接受著眾人的鼓掌道賀,回過身,得意地看向俞小遠,衝他挑了挑眉,滿臉嘲弄地用口型說:“Loser。”

俞小遠眯了眯眼,麵無表情地看著他走上台去領獎。

三等獎的全部獲獎者宣布完畢,俞小遠還是不禁有些失落。

如果三等獎沒有的話,那前麵的就更不可能有了。

他曾經在場館裡看到過幾位參賽者的畫,那是他覺得即使再多給自己一年時間也無法去超越的水平,那些畫讓他看到了參賽者中的天高海闊,是他心中必定的獲獎候選。

他覺得自己並不足以和這樣高水平的人一爭高下,輸給他們,他是心服口服的。

隻是沒想到,居然也會輸給劉鵬海這種人。

三等獎宣布完,蔣鳴也感受到了俞小遠情緒的低落,抬手攬住了他。

俞小遠輕靠在蔣鳴身上,低聲說:“我沒事。”

蔣鳴笑了笑,“沒事就好,沒有什麼大不了的,就算拿不了獎,也不代表RCA沒有機會了,我們還有很多彆的辦法可以嘗試。”

道理他都懂,可情緒實在無法被自己操控。

俞小遠吐了口氣,還是點了點頭,“嗯,我知道。”

話音剛落,俞小遠看著屏幕,整個人突然僵住。

蔣鳴低頭去看他,就在這時聽到了主持人的聲音。

“Sed prize,Xiaoyuan Yu。”

兩人對視的眼中霎時都充滿了驚喜,然後緊緊相擁。

俞小遠說話聲音都有些顫抖:“我做到了,鳴哥,我做到了。”

蔣鳴看向屏幕中的畫,“我看到了,寶貝。”

屏幕中是一副構圖相對複雜的油畫,畫麵中是煙火凡塵的人間,不像天堂般美妙,也不像地獄般可怖,隻是最普通最平凡的茫茫人世,有人在哭,有人在笑,有人在奔跑著追逐夢想,有人在忙碌著眼下的生活,而在這庸庸碌碌的人間,到處都藏著收斂起潔白翅膀的天使。

ta們有男有女,ta們穿著打扮不一,相同的是ta們都將頭頂的光環化作透明,ta們都頂著和每一個平凡人一樣的普通相貌,而在每一張平凡的外表下,都藏著一顆發光的心。

ta們用心中的善良和愛照亮了身周的一方天地,為絕望的人點亮希望,為迷途的人照出前路。

蔣鳴在這些麵貌平凡的天使臉上,看到了很多人,好像有燒烤店的老兩口,好像有俱樂部的眾人,好像也有他自己。

再與俞小遠對視時,他們的眼神中有一種默契的心靈相通。

他想,他應該比在場的所有人都更懂得這幅畫的用意。

俞小遠走上演講台,從主持人手中接過水晶獎牌,眼眶忽然有些濕潤,他不禁輕輕吻上獎牌。

台下又響起一陣掌聲。

俞小遠在掌聲中抬頭,越過眾人精準地找到了蔣鳴的位置,向他舉起獎牌,揚起笑意。

頒獎繼續,俞小遠退至台邊,跟之前接受過頒獎的獲獎者站在一起。

劉鵬海見他來了,不服氣地哼了聲,“算你走運。”

俞小遠路過他,徑直走到離他最遠的那一邊站定。

後續的二等獎和一等獎獲得者果然不出俞小遠所料,正是他在看到作品時歎為觀止的那幾位,尤其是獲得一等獎的幾位獲得者,構圖配色創意都無可挑剔。

待到頒獎全部完畢,主持人召集獲獎者排在一起,準備在講台上合影留念。

由於排名很近,俞小遠和劉鵬海被安排站在在很近的位置,兩人對此都十分不滿,但也隻能默默服從安排。

攝影師正在指揮著排位置時,突然一個工作人員急匆匆走上台,對著主持人小聲耳語。

主持人麵上一驚,轉頭看向他們所在的方向。

chapter 83 旅行

主持人和工作人員交流完畢, 走向他們,叫停了拍攝。

台下觀眾看到這場景,紛紛猜測發生了什麼, 禮堂中頓時響起嘈雜的討論聲。

主持人最終停在劉鵬海的麵前,對他道:“抱歉, 劉先生, 我需要您將獎牌和證書還給我,這項獎項不能夠頒給您。”

劉鵬海眉頭一皺, “什麼意思?”

主持人禮貌道:“工作人員剛才核對到您並不具備獲獎資格,所以請您將這兩樣東西交還給我, 謝謝。”

劉鵬海抱緊手裡的獎牌和證書, “憑什麼說我沒有資格?我能通過報名,都是經過你們一項一項審核的, 現在獎項你們說發就發, 說收回去就收回去,合規嗎?!我要申訴!”

主持人微笑道:“劉先生, 之前頒獎給您是因為工作人員的失察,他們剛剛在複核時才發現了問題, 希望你可以配合, 先讓頒獎禮走完流程,在結束後我們會把原因告知給您。”

俞小遠聽著主持人的話, 忽然想起他在屏幕上看到劉鵬海的畫時,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 但那時也隻是有隱隱的感覺,並不能確定什麼, 現在看來,他的感覺是對的。

劉鵬海大聲道:“我不接受, 我現在就要說法!憑什麼說我沒有資格!”

台下的觀眾的討論聲也越發大了起來,對於主辦方的做法有些質疑。

主持人和台下工作人員交流了一個眼神,轉頭無奈道:“如果您一定現在就要的話,那好吧。”

主持人正了正色,嚴肅道:“經過組委會的複核,您的作品並非由您本人創作,而是經由他人代筆,這種行為在我們的比賽中是被絕對禁止的。”

聽到這話,台下立即嘩然,俞小遠也是一驚。

但震驚之餘,各種線索突然在他腦中串聯起來,他回憶起他幾次路過劉鵬海的隔間所看到的進度節點,前後速度反差確實有些不正常。

並且在屏幕上看到的那張作品,其實與他最一開始看到劉鵬海畫布上的那幾道線條和顏色並不符合。

他一直以為劉鵬海是後來改變主意所以換了畫的內容,沒想到居然是由彆人代筆的。

劉鵬海一臉怒容地反駁:“這畫千真萬確就是我自己畫的!”

主持人聳了聳肩道:”抱歉,但我們確實可以確定,您的作品是代筆的。”

劉鵬海依然在嘴硬,大有不到黃河不死心的架勢:“你們有證據嗎!你們這樣汙蔑我,我可以告你們!”

俞小遠在心裡罵了句蠢,主辦方既然能當場就要回收他的獎牌,說明一定是有確鑿證據的,前麵不說是想要給他留一點體麵,結果他自己還在這裡大吵大鬨。

主持人也看出這事是不能善了了,台下也有觀眾開始質疑事情的合理性,主持人歎了口氣,對台下的工作人員點了點頭。

工作人員接收到他的意思,一路小跑去了後台。

再回來時手裡捧著兩張畫布。

工作人員將畫布遞給主持人,又遞給他一個像小電筒一樣的裝置,主持人走到演講台,將兩張畫布分彆放在演講台上,指著其中那張獲獎的畫作對劉鵬海說:“劉先生,您看一下,這是您聲稱出自您手的作品吧?”

劉鵬海瞥了一眼,道:“是的。”

主持人將畫布翻到反麵,拿起那支小的紫外線電筒,對著畫布一角照射,畫布上立刻顯示出一串數字,“可是這張畫布背麵所顯示的數字,與您的參賽號碼並不相符,”主持人又將桌麵上的另一張畫布翻過來,用紫外線燈照在上麵,“這張才是您的畫布。”

劉鵬海完全沒有想過畫布是被做過標記的,一臉驚詫,”這是、這是……”

主持人放下紫外線燈,解釋道:“其實我們的每一屆比賽都會進行一些防止和檢查作弊行為的措施,監控隻是其中一項,為了防止參賽者提前進行有預謀的作弊,我們在賽前是不會公布這些措施的。當然,如果比賽中並沒有任何異常,賽後也不會公布。”

“我們給每位選手提供的畫布都是提前做好標記,然後對應放進每個隔間的,我們要求選手必須隻能用我們提供的畫布,也是這個原因。”

“雖然監控中並沒有直接拍到你們交換畫布的行為,但現在證據確鑿,您與這位096號選手確實交換了畫布,無論是出於什麼原因,交換畫布的行為在我們的比賽中即被視為作弊。我們對於所有有此類行為的參賽者都是嚴厲譴責和嚴肅拒絕的。”

“您和跟您交換畫布的這位參賽者,都將被取消這次的比賽資格,並且終生禁止參與主辦方在國際範圍內舉辦的任何比賽。”

“現在,請您將不屬於您的獎杯和證書交還給我,然後請您離開這裡。”

主辦方拿出的證據確鑿有力,台下觀眾一片唏噓,搖著頭對台上麵目猙獰的劉鵬海指指點點。

俞小遠也不禁在心中發笑,能在這種比賽中找到人冒險給他代筆,想必是花了大價錢的,可劉鵬海也太把主辦方當傻子了,該說他壞好還是該說他蠢好。

“不、不可能。”劉鵬海不可置信地退了兩步,然後突然抬頭指向俞小遠:“你們查他!你們查查他!他才是作弊,他怎麼可能獲獎!你們一定搞錯了,他肯定是作弊的!!”

主持人攤手道:“我們對所有參賽者的作品都進行過鑒定,也查看過監控視頻,除了您和096號選手之外,其他參賽者的作品都顯示正常,這位俞先生的獲獎資格沒有任何問題。”

劉鵬海憤恨道:“這是我辛辛苦苦得的獎,我不同意!你們不能拿回去。”

主持人搖了搖頭,對台下做了個口型:“Security。”

人高馬大的保安很快從場館邊跑了進來,上前將劉鵬海架住,從他手中奪過獎牌和證書交還給主持人,然後架著他向台下走去。

劉鵬海一路仍然亂揮著手臂大喊:“放開我!把獎牌還給我!我還要去申請RCA!你們汙蔑我!”

俞小遠站在台上,目睹了這一切,臉上始終掛著冷笑。

履曆中有了這種嚴重汙點,彆說RCA了,國外的任何一所稍有名氣的學校都不會再接收他,他就這麼狂妄自大地把自己的路走死了,還真是現世現報。

劉鵬海在被從演講台拖下時,接觸到了俞小遠的目光。

他看到俞小遠遙遙站在燈光聚焦的演講台的上方,冷笑著將那個詞回敬給了他。

“Loser。”

頒獎禮在這場鬨劇結束後終於順利落下了帷幕。

俞小遠捧著獎牌和證書回到房間時,還感覺有點恍惚。

他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發愣,蔣鳴去倒了杯水遞給他,“還發傻呢。”

“有點不敢相信,太沒有真實感了,”俞小遠接過水喝了口,“我真的沒有想過自己能拿獎,還是二等獎。”

蔣鳴在他旁邊坐下,“還記得你在袁敬畫廊裡幫他改了裝裱方式的那個畫家嗎?”

“記得。”

“昨天袁敬給我發信息,說剩下那幾幅他也全部按照你的方式改了展示方法,後來賣得飛快,他一直在漲價,但還是在短短半個月內全部賣完了,最後一幅賣出的價格幾乎是當時我們買的那一幅的五倍。”

蔣鳴摸了摸他的頭,“小遠,你遠比你想象的還要優秀。”

俞小遠抱著杯子笑了笑,片刻後眼珠一轉,突然抬頭問道:“我是不是幫你賺錢了?我們手上的這幅放一放再轉手賣出去,好像能賺不少誒。”

蔣鳴說:“不賣。”

“為什麼不賣?”

“你挑的,都留著。”

俞小遠還想再勸說他兩句,這一倒手可是直接賺不少錢,蔣鳴拿了塊餅乾塞住他嘴,“彆說了,肯定不賣,不差那點錢。”

俞小遠啃著餅乾口齒不清答了聲“好吧。”

蔣鳴把手上餅乾屑拍乾淨,一邊道:“吃完了刷牙早點休息,明天出去玩兒。”

俞小遠眼睛一亮:“不回去嗎?”

“不回,難得出來一趟,帶你玩個夠。明後天先帶你去天文台和海邊玩玩,之後再去趟羅倫斯,去完羅倫斯我們就從洛城出發,沿一號公路把西海岸玩一圈,然後從舊金山坐飛機回去。”

俞小遠聽完蔣鳴的計劃,開心得差點從沙發上跳起來。

第二天蔣鳴租了輛車,他們驅車去了格裡菲斯天文台,遠遠看到了對麵山頂上九個白色字母組成的“HOLLYWOOD\"標誌,晚上又登上天文台的山頂,俯瞰了整個LA的夜景。

俞小遠看著山腳下璀璨的城市夜景,突然問蔣鳴:“鳴哥,你是在這裡生活過嗎?感覺你的英文口音和當地人好像,對這裡也很熟悉,都不需要地圖就知道地方在哪裡。”

蔣鳴輕嗯一聲,答道:“當年手臂受傷後,來這裡接受過一年多的治療。當時托人找到了這方麵的專家,想試試看能不能恢複到再回去打職業的。”

蔣鳴抬手指向城市西麵的一處,“當時就住在那附近的一家醫院裡。”

俞小遠問道:“然後呢?”

蔣鳴輕輕搖了搖頭,“沒能成功,骨頭傷得太重了。”

俞小遠突然覺得有點難過,比以前蔣鳴不讓他靠近自己那些時候還要難過。

他靠過去輕輕抱住蔣鳴,蔣鳴輕笑著蹭了蹭他的頭,“沒事兒,職業也不是唯一的道路,現在這樣我也覺得過得很好,世事總不能儘如人意嘛。”

後一天他們又去了聖莫妮卡海灘,俞小遠終於吃到了跟他在飛機窗外看到的雲一樣的棉花糖,海灘邊有彈著吉他唱歌的街頭藝人,也有成群結隊飛來討食的海鷗。

碼頭上的遊樂園駐立著色彩繽紛的摩天輪,木棧道下的海灘長到看不見儘頭。

俞小遠舉起手機拍下了66號公路儘頭的路牌,然後和蔣鳴一起靠在碼頭的圍欄邊看海上日落。

他們看著太陽慢慢變成金紅色,大海和天際連成一片橘粉,雲和晚霞漸漸變得溫柔,遠處粉紅天空映照下的沙灘被遊人留下一串串的腳印。

一天從日出到日落的時間很短暫,短暫到好像轉瞬即逝,但是一天又好像很漫長,漫長到好像能夠永久地紮根在記憶裡。

晚上回到酒店,俞小遠在行李箱裡翻了半天,嘴裡還哼著歌,最後終於翻出那件他最喜歡的外套。

蔣鳴從旁邊路過,笑著問他:“心情這麼好?”

俞小遠把衣服抱在懷裡,開心道:“明天就能去羅倫斯啦,我終於要看到羅倫斯的大門了。”

蔣鳴輕笑出聲,“傻樣。”

行李都收拾完畢後,在蔣鳴的催促下,兩人早早就上床休息了,為明天即將開啟的西海岸之旅養足精神。

夜幕降臨,加利福尼亞州光彩奪目的天使之城也陷入了沉睡。

深夜的黑暗中,蔣鳴放在床頭的手機突然閃動起來,幾分鐘後,熟睡的蔣鳴終於被震醒,他摸到手機看了眼屏幕,然後輕手輕腳地放開懷裡的人,拿著手機走到套房的客廳。

站在六十六樓的落地窗前,蔣鳴低頭看著手中屏幕上急促閃動的名字,不知為何心中萌生出一種不好的預感。

他按下接聽鍵,將手機放到耳邊。

電話剛一接通,那頭就傳來鄭奕軍低沉嚴肅的聲音:“你找我查的人,我查到了一些出乎意料的東西,你儘快回來一趟,很重要。”

“查到了什麼?”

“我已經把資料都發到你的郵箱了,具體情況很複雜,等你回來見麵詳談,”臨掛電話前,鄭奕軍強調了兩遍,“儘快,速歸。”

第二天清晨,俞小遠惺忪睜開雙眼,就看見蔣鳴站在床頭,像是一夜沒睡,麵上儘顯疲倦,眼裡泛著紅血絲。

見他醒了,靠過來吻了一下他的額頭,啞聲道,

“對不起,羅倫斯和舊金山都先不能去了,我訂好了機票,今天中午就出發回國。”

chapter 84 檔案袋

俞小遠從床上撐著坐起來, “怎麼了?是俱樂部出什麼事情了嗎?”

“沒有,是我的私事,我得趕回去處理, ”蔣鳴坐在床邊,語帶歉意, “說好的那些地方下次我再陪你去好嗎, 一定有機會的。”

俞小遠原本對這次行程最大的期待就是能去一趟RCA,聽到蔣鳴的話, 不免有些失落,但還是很快搖了搖頭, “沒事的, 下次去也一樣。”

行李在昨天晚上就收拾好了,俞小遠拿起那套他精挑細選準備穿去RCA的衣服換上, 在鏡子裡看了看自己。

沒事的, 鳴哥說下次再去,就一定會有機會再去的。

兩人在酒店隨便吃了點東西填飽肚子, 就匆匆出發了。

蔣鳴本來還想著開車帶俞小遠從RCA門口繞一圈再去機場,結果出發的時候算了下時間, 連繞一圈也來不及了, 隻好開車直奔機場。

十幾個小時後,飛機在央城機場落地, 蔣鳴把俞小遠送回家,剛進家門放下行李, 接了個電話,又直接出門了。

臨走前囑咐了俞小遠幾句, 俞小遠累得不行,腦子昏沉也沒怎麼聽進去, 等他走後衣服都沒換躺床上就睡了。

睡到夜裡醒過來,一摸床另一邊,空空如也,蔣鳴居然還沒回來。

俞小遠在床上又躺了一會兒,怎麼都睡不著了,肚子餓得慌,於是爬起來在家裡翻東西吃,兩人長途旅行剛回來,冰箱裡比他臉都乾淨,最後從廚房櫃子的角落裡翻出來一桶泡麵。

燒熱水的時候給蔣鳴發幾條信息問他什麼時候回來,直到泡麵都吃完了也沒等到回複。

俞小遠又打了個電話過去,半天也沒有人接。

蔣鳴不在,霸天虎在紀深家還沒接回來,大半夜,家裡空空蕩蕩的,連點聲音都沒有。

俞小遠坐在餐桌前,對著一碗涼了的泡麵湯,突然覺得有點不習慣。

可是以前他明明很習慣自己一個人的。

在遇到蔣鳴之前,或者更早,在有霸天虎之前,他明明一直都隻有自己一個人。

一個人玩,一個人吃飯,一個人長大,一個人在這個世界踽踽獨行。

那時候也並不覺得孤獨是什麼非常可怕的事情,隻是覺得孤獨很正常,以為所有人都一樣。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他意識到人可以不那麼孤獨地活著。

是和蔣鳴在一起之後吧。

漸漸習慣了有人陪伴,習慣了有人關心有人照顧,習慣了不再一個人去做所有事情。

太過習慣於這些美好的感覺,當再度感受到孤獨的時候,居然會覺得害怕起來。

所以其實擁有才是可怕的東西嗎?

因為一旦擁有過,就會永遠都不想再失去了。

俞小遠大半夜坐在餐桌前莫名有些坐立不安,他甩了甩頭,不讓自己再胡思亂想下去。

天快亮的時候,蔣鳴終於回了條消息,問他睡了沒,俞小遠立刻拿起手機回了個電話過去。

接通後,傳來蔣鳴疲憊中略帶沙啞的聲音,“睡醒了?怎麼不多睡一會兒,這個點爬起來,後麵倒時差又費勁了。”

俞小遠一聽到他的聲音,眼前仿佛就出現了他一夜未眠,滿臉倦容的樣子,突然有點心疼,“你到現在還沒有睡嗎?”

“晚上在沙發上靠了會兒。”

不知道為什麼,但就是知道他說的隻是安慰自己的假話,俞小遠輕聲問他:“你什麼時候回來呢?”

“明後天吧,這邊事情比較多,我處理好就回去,到時候我去接霸天虎,帶著他一起回去。”那邊好像有人叫了蔣鳴一聲,蔣鳴應了聲,對俞小遠說,“你在家好好照顧自己,彆開火做飯,餓了就點外賣,我很快回來,聽見了嗎?”

俞小遠想問他到底在忙什麼事,話到嘴邊,還是改了口,“嗯,那你早點回來。”

“好。”蔣鳴說完就匆匆掛了電話。

蔣鳴的很快,其實也並沒有很快,等了兩天也沒有回來。

俞小遠自律性差,沒有蔣鳴的監督,倒時差的事也沒有認真去做,依然是困了就睡,醒了就起,生物鐘亂七八糟。

幾天後的下午,俞小遠靠在畫室的飄窗上昏昏欲睡時,聽見了密碼鎖被打開的聲音,他一下子驚醒,赤著腳從畫室跑到客廳,看到拎著貓包的蔣鳴,終於如釋重負地笑了出來。

蔣鳴拉開拉鏈,將霸天虎從貓包裡放了出來。

霸天虎一路小跑到俞小遠身旁,豎著尾巴圍著他繞了兩圈,蹭了蹭他的腳踝。

俞小遠把肥貓抱起來,走到蔣鳴身旁,抬手摸了摸他下巴新冒出的胡茬,他沒說什麼,但眼裡掛著明晃晃的擔憂。

蔣鳴故意用粗糙的下巴蹭了蹭他手,“是不是變醜了?一會兒去刮了。”

俞小遠問他:“你的事情忙完了嗎?”

“沒那麼快,不過告一段落了。”蔣鳴撓了撓霸天虎的下巴,又摸了摸俞小遠的腦袋,“彆擔心,很快就會結束的。”

俞小遠以為他回來後,他們會回到從前的生活,可情況卻與他想得不太一樣。

蔣鳴每天會花很多時間把自己關在書房裡,有時又會出門一整天不知去向,兩人同在一個屋簷下,俞小遠能和他相處的時間卻寥寥無幾。

蔣鳴沒有主動對他提起過自己在忙的事情,俞小遠也沒有去問,他想蔣鳴一定有自己的原因,於是在蔣鳴忙碌的這些日子裡,他也泡在畫室裡做自己的事情,儘量不去打擾他。

洛城的比賽獲獎後有一筆獎金,在回國後就打進了他的賬戶裡。

俞小遠拿著獎金想給蔣鳴買點什麼,出門逛了幾次,最後看中了一對對戒,很簡單的款式,是一對鉑金的素圈,戒麵上沒有什麼多餘的裝飾,簡單乾淨。

他在櫥窗裡看到時,莫名覺得戴在蔣鳴手上一定會很好看,於是想也沒想就買下了。

蔣鳴還在持續地早出晚歸,俞小遠一直沒有找到機會把戒指送出去。

等到周末,吃完早飯,俞小遠看出蔣鳴好像沒有出門的打算,於是吃完早飯後回到畫室把那個小盒子摸了出來。

他買的時候沒有想那麼多,但買下後回頭想想又擔心蔣鳴會不會覺得太隆重,送出的時候是不是要好好跟他解釋一下,這隻是一個簡單的不含有特殊的意義的飾品。

俞小遠在畫室裡打了一下午的腹稿,終於決定好要把東西送出去。

他走到書房門口像往常一樣敲了幾下門,推開門進去。

蔣鳴似乎並沒有聽到他的敲門聲,在他推開門時還在認真地看著鋪滿桌麵的材料。

直到他走進書房才突然發現他,一瞬間眼神似乎有些慌亂,然後迅速將桌麵上的材料歸攏成一堆,用檔案袋蓋在最上方。

蔣鳴掛上抹笑容,問他:“怎麼了?怎麼突然進來了?”

俞小遠腳步停在門口,瞥了眼蔣鳴按在檔案袋上的手,不著痕跡地將手上的小盒子收到背後,“沒有,有點餓了,想問問你什麼時候吃飯。”

蔣鳴像是鬆了口氣,“好,你先去客廳等我,我收拾一下就來做飯。”

“嗯。”俞小遠點了點頭,退出了書房。

他在門外站定,低頭看著手中的盒子,不知為什麼突然有一種可能送不出去了的感覺。

晚上吃完飯,蔣鳴沒再回書房,難得陪俞小遠靠在沙發上看了部電影。

自從回國以來,他們已經許久沒有這樣閒適地相處過了,抱著霸天虎靠在蔣鳴懷裡,俞小遠竟然覺得這種感覺有點久違。

電影放完,時間也不早了,蔣鳴時差早就倒回來了,靠在沙發上已經開始犯困了,打著哈欠問俞小遠:“困嗎?睡吧?”

俞小遠也沒什麼不行,點了點頭就跟他一塊兒洗漱躺床了。

身旁傳來蔣鳴逐漸規律的呼吸聲,夜色漸濃,黑暗的房間中空氣好像有了重量,沉沉壓在身上。

俞小遠睜開眼睛,看著天花板,毫無睡意。

二十分鐘後,他從床上坐起,掀開被子下了床,小心地帶上房間的門,輕手輕腳走到書房門前,在門口站了一會兒,然後推門走了進去。

他拉開書桌的抽屜,一個一個找了過去,始終沒有找到白天看到的那個檔案袋。

最後隻剩下一個上鎖的抽屜。

俞小遠曾經無意中看到過蔣鳴把鑰匙收在哪裡。

他從陳列架角落的獎杯下方摸出鑰匙,蹲下去打開帶鎖的抽屜,終於在一堆俱樂部資料的最下方找到了那個眼熟的檔案袋。

書房裡沒有開燈,俞小遠就著月光正反看了一圈,檔案袋上沒有寫字,看不出裡麵裝著的是什麼。

蔣鳴這麼多天對他隻字不提,甚至有意在避著他,一定是不想要他知道的。

理智告訴他,蔣鳴一定有自己的理由,要相信他。

可是天生多疑如俞小遠,怎麼可能做到真的對這件事坐視不理。

他抬起手,指尖觸上纏繞封口的線頭。

腦中不知從何而來一個尖銳的聲音突然對他嘶喊,不要拆開!

俞小遠指尖轉動,拉著線頭打開了檔案袋。

chapter 85 細雨

俞小遠在抽屜旁就地坐下, 打開檔案袋拿出資料。

第一頁上加粗的字體寫著“2020年9月4日淩晨1點永陵路肇事逃逸案調查檔案”。

這日期他再熟悉不過,這也是……蔣鳴和他母親出車禍的那天?

俞小遠通過前幾頁資料在腦中總結出了大致的案發過程,事發當天永陵路以及周圍路段線路檢修, 監控全部斷電,導致車禍發生時沒有拍到任何監控畫麵, 肇事車輛在撞倒受害者後迅速逃逸, 在場沒有人看清肇事司機樣貌,也沒有人記下肇事車輛的車牌號。

由於證據缺失, 調查組無法追查到肇事人,在之後調查中也一直沒有新的證據出現, 調查進展停滯不前, 該案件的調查在事發一年後被迫中止,檔案卷宗同時被封存。

看到這裡, 俞小遠已經有了一種非常不好的預感, 他吸了口氣,緩緩翻開資料下一頁。

資料上顯示調查突然獲得了最新進展, 下附很多照片,均是一家小型的汽車修理店, 俞小遠看到照片, 瞳孔顫了顫。

他不會看錯,這是……他父親生前經營的汽修店, 父親去世後,店鋪留給了俞嗣宗。

照片從汽修店門口到內部都有, 最下方的照片是一輛停在汽修店後院,已經被拆成車架的車輛, 照片從不同角度拍攝了這輛車,其中幾張重點拍攝了引擎蓋內部幾處殘留的血跡。

資料中的照片全部為偷拍角度, 俞小遠在某一張照片的邊緣看到了不小心被拍進去的熟悉的半張臉——俞嗣宗。

下一頁是車蓋內血液組織樣本和蔣鳴提供的身體組織的DNA比對,結果顯示匹配度99.9%。

俞小遠艱難地一頁頁翻下去,渾身發冷,密閉的書房裡氧氣像在逐漸減少,呼吸越來越困難。

雖然資料中沒有直接證據,但所有間接證據都直指俞嗣宗就是這次車禍的肇事人。

資料中還有蔣鳴母親的死亡證明,有蔣鳴剛受傷時傷口的照片,每一頁都在訴說著這場禍事的慘烈。

俞小遠瞳仁如墨,神情死水一般沉寂,五官被浸入夜色中,緩慢地抹掉了所有情緒。

原來一切從來都沒有過去。

那顆名為俞嗣宗的毒牙從未真正消失,而是潛伏在他命運的齒輪中,等待著給他致命一擊。

調查資料非常厚,俞小遠陸陸續續翻了將近一個小時,才艱難地將檔案袋中的資料全部看完。

最後一頁的資料末尾寫著,“肇事逃逸致一人死亡,一人輕傷一級,預估量刑,有期徒刑七至十年。”

俞小遠木訥地盯著紙頁上的“七至十年”,一動不動。

奪走了一條鮮活的生命,毀掉了兩個人的人生,卻隻要輕飄飄地付出十年的代價嗎。

抓著資料的手無意識地鬆開,厚厚的紙張從他手中滑出,散落在腿上和地麵上。

時間似乎在這間寂靜黑暗的書房中停止了,俞小遠坐在地上,盯著眼前散開滿地的資料,直到窗外天際泛起灰白,傳來零落的鳥叫聲。

許久,俞小遠撐著膝蓋站了起來。

他沉默地將材料一張一張撿起,按照原本的順序收回檔案袋中,重新繞上線頭,放回抽屜的最下方,然後鎖上抽屜,將鑰匙放回原處。

俞小遠在書房的窗口站了一會兒,窗外樓宇間隙中露出的細長天空被染成蒼茫的鉛灰色。

如果從三十二樓的窗口落下去,人會粉身碎骨嗎?

他很快打消了這樣的念頭,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不能就這樣輕易死去。

回到臥室,俞小遠躺回床上,閉起眼睛。

與黑暗一同蓋在視線中的是他在書房裡看過的每一個字,每一張照片。

俞小遠翻過身,鑽進被子裡,抬起蔣鳴的手臂搭在自己身上,不斷往他懷裡拱,蔣鳴被這動靜弄醒了,迷迷糊糊低頭看了眼,“醒了?”

俞小遠整個人埋在被子裡,悶聲說,“嗯,好冷。”

蔣鳴拉開被子,露出俞小遠的腦袋,把人往懷裡摟了點,“彆悶在被子裡,我抱著就不冷了。”

俞小遠靠近端詳著蔣鳴的臉,像是看不夠似的,看著看著眼裡泛起酸澀,他眨了眨眼,在蔣鳴手臂上蹭了下。

蔣鳴的手搭在他腦後揉了揉,像被太陽烘乾的棉被一樣溫暖柔軟。

“快睡吧,還早。”蔣鳴困倦地說。

第二天早晨,蔣鳴起了之後俞小遠也跟著起了,蔣鳴見他臉色不太好,想讓他回去再多睡會兒,但俞小遠不肯,他也就算了。

吃早餐的時候,俞小遠沒什麼胃口,拿著勺子攪碗裡的粥,盯著蔣鳴胸口傷疤的位置發呆。

“我衣服上有東西?”蔣鳴看了看自己胸口。

俞小遠搖了搖頭說沒有,放下勺子,隔著衣服觸上他胸口的疤痕,“現在還會疼嗎?”

“不疼了,不是跟你說過嗎,早就已經痊愈了。”

俞小遠指尖沿著傷疤緩緩挪動,抬頭看他,“那剛受傷的時候呢,一定很疼吧?”

蔣鳴執起他的手,握在手中撚了撚,淡淡道:“不記得了。”

俞小遠沒再問什麼,收回手低頭喝粥,眼底情緒被長睫遮蓋。

下午俞小遠把自己關進畫室裡畫畫,晚上出來吃了個飯,吃完又把自己關了進去。

後麵的幾天也都是如此,基本一整天都不怎麼出畫室,蔣鳴忙著自己的事情,以為他隻是不想打擾自己,也就沒有去管他。

隻是他發現晚上俞小遠總是熱情得很反常,會主動邀請,而且一次不行,看著他時眼中的癡迷和眷戀近乎瘋狂,偏執地要他親吻自己,每次都要做到兩個人都筋疲力儘。

蔣鳴不知道的是,即使這樣,俞小遠仍然整夜整夜地無法入睡。

時間好像在他的身體裡錯亂了,他有時就那麼任自己睜著眼到天亮,有時會翻出手機中跟蔣鳴的合照反複地看。

到了後來,實在撐不住,他就趁蔣鳴睡著後,偷偷去他書房中找出安眠藥,悄悄吃一顆。

藥是第一次去宋醫生那裡治療時開的,藥量不多,那時有蔣鳴的陪伴,加上蔣鳴會經常查看餘量,所以俞小遠不到萬不得已很少會吃,他怕蔣鳴擔心。

就著涼水將藥片吞服下去,俞小遠看著手中的藥瓶走了會兒神,然後將藥瓶放回抽屜裡,回房繼續睡了。

幾天後的清晨,蔣鳴晨跑回來後換了身正裝,俞小遠咬著手裡的白糖糕問他,“今天有什麼大事嗎,怎麼突然穿的這麼正式。”

蔣鳴對著鏡子打領帶,“上午俱樂部有個季度會議,分店的經理都會來,總結彙報季度經營情況,我這段時間都沒怎麼管事,今天去聽一下。”

俞小遠點了點頭,自言自語道,“今天啊……這麼巧。”

蔣鳴沒聽清,從鏡子裡看向他,“什麼?”

“沒什麼,我說你是該好好管管事啦,一天到晚把事情推給紀深,你真該給他漲工資了。”

蔣鳴氣笑了,“小崽子,還學會胳膊肘往外拐了。”

俞小遠咬著白糖糕嬉笑著退了出去。

把蔣鳴送到門口,俞小遠突然拉住他的領帶,踮起腳攀上去親他。

本來隻想淺淺親一下,可親著親著就難舍難分,蔣鳴附身托住他的腰,突然唇上一陣刺痛,兩顆尖牙咬破了他的嘴唇。

俞小遠放開了他,唇上沾著鮮血,笑了。

蔣鳴用拇指蹭了下唇,低頭看了眼指腹的血,“非讓我這樣去開會,生怕彆人不知道我家有隻會咬人的貓是吧?”

俞小遠笑得很平靜,彎起的眼眸中藏著難以察覺的情緒,他對蔣鳴說:“我愛你。”

蔣鳴對他向來沒有辦法,無奈道,“我也愛你。”

俞小遠突然看著他沒頭沒腦地問:“如果我不在的話,你會好好照顧虎虎嗎?把他當親生的那樣。”

“什麼跟什麼。”

俞小遠表情有些認真,好像必須要得到一個答案,“會不會?”

蔣鳴見狀也隻好點了點頭,“當然會。”

俞小遠又低聲問:“那如果我不見了,你會愛上彆人嗎?”

蔣鳴不自覺皺了下眉,“當然不會。”

“那如果我死了呢?”

“也不會。”蔣鳴有些奇怪,“怎麼了這是?心情不好嗎,要不今天我不去了,留在家裡陪你。”

“沒有啦,突發奇想問一問,”俞小遠推了推他,“你快走吧。”

蔣鳴狐疑地看了他一會,“真的沒事?”

“真的。”

“那我先去了,晚上等我吃飯。”

蔣鳴剛步入走廊,俞小遠突然又急急叫住他。

蔣鳴聞聲回過頭,“怎麼了?”

俞小遠站在門口,他定定盯著蔣鳴,問道:“真的、真的不會愛上彆人嗎?”他將“真的”兩個字很重地咬了兩遍。

蔣鳴笑了下,“I promise。”

蔣鳴抬手看了眼表,“真的要走了,快遲到了,回去吧,乖乖在家等我。”說著抬手對他揮了下,“回見。”

俞小遠淡笑了下,也抬起手輕輕對他揮了揮,“再見。”

蔣鳴走後,俞小遠回到客廳,給霸天虎的貓碗裡倒上新買的糧,又開了兩個罐頭,一並放在它的飯盆邊,霸天虎聞到香味一路小跑過來,喵喵叫了兩聲,埋頭吭哧吭哧吃起來。

俞小遠蹲在它身邊輕輕順它的毛,從頭順到尾巴,一下又一下,“多吃一點,以後要乖一點。”

有幾滴水接連滴在罐頭邊的地上。

霸天虎聽見聲響,好奇地抬頭看向俞小遠,見他仍然微笑著在看自己,於是舔了舔他的手,又埋下頭繼續吃了。

喂完霸天虎,俞小遠回到畫室坐了一會兒,然後將他剛畫好的那幅畫裝裱打包,抱起盒子出了門,出門前蹲下身又抱起霸天虎親了親,捏著它的耳朵囑咐它:“一定要聽話,要多吃一點,不要生病。”

外麵天陰陰的,氣壓很低,風中帶著濕氣,烏雲在天空逐漸聚積。

俞小遠打了輛車,終點定位在袁敬的畫廊,路上給袁敬去了條信息。

他到達的時候,空中已經開始飄起細細的小雨,袁敬站在門口等他,見他到了便迎了上來,“小遠弟弟,今天怎麼突然過來了?”

袁敬把俞小遠往畫廊裡帶,俞小遠站在門口沒動,把手中抱了一路的畫遞了過去,“我不進去了,麻煩你替我把這個轉交給鳴哥,等你有空的時候就行。”

袁敬有點奇怪,“你倆不是住一塊兒嗎?怎麼還需要我來轉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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