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兒聞聽,當即嚇的轉身跪在了地上,俯首便磕了幾個響頭。
“將軍恕罪!夫人隻是,隻是餘毒未清,一時發了癔症腦子不清楚才說了這種渾話,絕非對將軍不敬!”
時晟繞過折屏走進內室,並不看地上的喜兒,一撩袍擺坐在榻邊,“你先下去吧。”
喜兒遲疑著抬頭看了眼時晟,又瞄向依然保持著醉臥美人姿勢的餘小晚,心中暗自焦急。
夫人今兒個這是怎麼了?本就說了大不敬的話,怎的這會兒連見禮都給忘了?若將軍動起怒來,可如何是好?
她衝餘小晚擠了擠眼,可她家夫人卻像是完全看不出她的暗示一般,紋絲不動,甚至還催促她道:“還愣著作甚?快些下去吧,過會兒再來守夜。”
喜兒心急如焚,卻又不敢多說,暗自咂了下嘴,終究還是垂首倒著退了出去。
開門的瞬間燭火竄跳了一下,時晟若有所思的隔著折屏望著折屏上搖曳的暗影,又斜眸掃了一眼餘小晚,突然開口,卻不是對她說話,而是衝著喜兒。
“打些水來,我有些累了,今晚便歇在這兒。”
隻這一句話,門口的喜兒瞬間一掃憂色,趕緊歡快地應下,雀躍地掩了門離開。
餘小晚卻挑了下眉尖。
都說武將皆莽夫,不知是這時晟是否也是如此。
她坐起身來,朝著時晟虛虛福了福,一副弱柳扶風隨時都能暈倒的模樣,軟聲道:“妾身體虛無力,不能下榻行禮,望將軍恕罪。”
時晟轉眸,狹長的眼微眯著,眸中無波無瀾,隻涼涼掃了她一眼便轉了回去,垂首一言不發地撣了撣袍角。
餘小晚還保持著俯身的姿勢,雖是坐著行禮,可一直彎著腰也不甚舒服,時晟卻絲毫不顧惜她餘毒未消的辛苦,又撣了幾下袍角便抱臂斜靠著雕花床柱,墨瞳半斂,似睡非睡。
餘小晚是在請罪,時晟不開口,她自然也不好起身,一時間竟僵持住了。
看來,這是來者不善呢!
夜深人靜,萬籟俱寂,兩人都一言不發,除了燭芯偶爾劈啪一聲輕響,靜得隻能聽到彼此長短不一的呼吸聲。
等得越久,氣氛越是詭異,餘小晚眼神略一遊移,剛想打破僵局,門外響起了小心翼翼地敲門聲。
“將軍,水已備好了。”
時晟長轉眸斜了她一眼,這才微微撩起眼簾,“端進來吧。”
喜兒應聲,小心地端著銅盆而入,她並未抬頭,也並未察覺出氣氛的古怪,隻步履輕盈的走到床邊放下銅盆,蹲下伺候著時晟褪去麒麟靴卷下足衣。
水溫微燙,輔一入水,時晟便閉上了眼,似是十分舒坦。
餘小晚暗自吐了口氣,也不管他有沒有讓她起身,直起身子徑自向後蹭了蹭,靠在了床頭的床柱上。
開什麼二次元玩笑!他要一直不開口,難道還真要她等到天荒地老嗎?
許是這身子餘毒未消十分怕冷,這才剛一入夜她便覺得身上隱隱有些發寒,不自覺地向上拽了拽薄被。
拽了一下,收效甚微,薄被依然蓋不到肩頭,她又接連拽了好幾下,直到時晟轉眸涼涼地望向她,她才驚覺薄被的一角竟坐在了他的身下!
視線相撞,她微微垂目,弱不禁風地掩嘴輕咳了幾聲。
“妾身真是無用,不能替將軍分憂便罷了,竟連操持後院這樣分內之事都做不好,妾身慚愧。”
她自認情緒醞釀得相當不錯,挺情真意切的,可時晟卻像是根本沒聽到似的,隨意擺了擺手打發走喜兒,起身赤腳站在鬆木腳踏上,紫金玉帶、玄色戰袍一件件褪掉,轉手丟在床尾。
初夏時節,不外乎就這麼兩件衣物,時晟寬罷,轉頭望向她,漆黑的眸子映著跳動的燭火,依然如冰封一般,看不出絲毫情緒。
餘小晚被他盯得有些頭皮發麻,遲鈍了一秒才反應過來,起身下床給他讓位。
古時雖是男主外女主內,可女子生來就得守著三從四德夫綱女戒,通常都要早一步起身伺候自家夫君,睡在外側更方便起身,也不容易擾人,久而久之,便約定成俗。
這點道理,餘小晚還是懂的。
可她腳尖尚未挨著腳踏,頭頂涼涼的聲音已然響起,“你這是作甚?”
這是今日第二次被問到這樣的問題,餘小晚敏銳地察覺出了一絲不妥。
難道……時晟常年駐紮軍營,習慣睡在外側?
就在她遲疑之際,下頜突然被捏住,猛地抬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