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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水搖 盛晚風 123289 字 4個月前

第81章 雞腿

◎不一樣的,唯一的◎

阮貴還在一旁站著, 他雙手負立,背對著他們倆。

晚風迎麵吹來,氣氛無聲沸騰。

赫崢喉結滾動, 目光情不自禁掠向雲映的唇,然後又側眸看了眼正對著榫卯結構琢磨的阮貴。

沒人看見, 親一口不過分吧。

但雲映沒有看懂他的意思, 她已經站穩身子,並且拉著他的衣袖催促道:“走吧。”

赫崢仍然心口躁動, 雲映不說倒好,這麼一說他反而更有動力了。

他不由分說拉著雲映的手腕同她一起走進院子,低聲道:“說一個時辰就是一個時辰。”

雞湯的濃鬱香味已經從堂屋裡飄進來, 雲映其實早就餓了,徐芳做的菜比不上京城, 還最喜歡一鍋燉, 但是她每次都吃的很滿足。

阮喬擺了凳子,雲映坐在赫崢身邊, 五個人圍著一方圓桌,桌上擺了有三四道菜。

阮貴拿來了酒, 對赫崢遺憾道:“小映成婚我們也沒去,現在好不容易聚在一起, 來一起喝點兒。”

赫崢替阮貴斟滿, 應道:“當時是我考慮不周, 應該把二位接到京城的。”

阮貴雙手接過酒,連忙道:“我跟她娘在山裡待慣了,出去還不習慣呢。”

他跟徐芳一輩子沒走出過裕頰山, 雲映的身世已經是他們難以企及的高度, 真去了京城恐怕也隻有丟人的份, 還不如在山裡自在。

“反正你跟小映好好過日子就行。”

徐芳也接話道:“當時小映問過我們,我們倆年紀大了不想跑來跑去的,日後隻要喬喬有出息,他能進京城陪小映就好。”

阮貴點了點頭,頗為認同。

徐芳說著,從盆裡撈出個雞腿,放在了雲映碗裡:“小映,你看你瘦的,多吃點。”

雲映愣了一下。

碗裡的雞腿上掛著金黃的湯汁,肉質細嫩,皮薄又緊實,她的小碗要放不下了。

後來她在京城吃過各種各樣的精致吃食,都沒有記憶中阮喬碗裡的肉看起來誘人,就算現在,她偶爾想起還是會偏執的自怨自艾。

為什麼不給她,為什麼忽略她。

年少的遺憾就這麼在不經意時圓滿了。

但她突然覺得這根雞腿也不過如此。

她沒什麼猶豫的將之夾到了阮喬碗裡,然後道:“娘你不用管我。”

阮喬見雲映給他夾菜,心口不由一緊,覺得雲映果真還是關心他的,他感動道:“姐……”

徐芳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對,還欣慰道:“趕緊吃吧,你看你姐多疼你。”

“以後等你長大,可得好好報答你姐。”

桌上一片其樂融融,直到赫崢放下筷子,神情冷淡說了一句:“他能報答什麼?”

場上氣氛倏然凝滯了片刻。

赫崢其實一直都沒真正參與到雲映與她父母之間去,因為那是她的家事,輪不到他來擅自替她做主。

所以大部分時候,他都不會說什麼。

但偶爾也會覺得不公平。

阮貴聞言乾笑了兩聲,道:“……總有用得上他的地方,再不濟喬喬也是小映唯一的弟弟對吧。”

“自古姐弟互相幫襯,是理所應當的。而且喬喬還小,正是前途無量的時候,她隻有這一個弟弟。”

赫崢道:“互相?我看……”

雲映垂下眸,在桌下用膝蓋輕輕碰了碰赫崢的腿,赫崢抿住唇,停了話音。

雲映聲音平緩道:“爹娘你們養我長大,我自是該回報你們。你們有什麼要求也可以提,隻要我能辦得到,不會推辭的。”

徐芳笑道:“我就說小映是個聽話的好孩子。”

“來來吃飯吧,不說這些有的沒的。”

赫崢靠在椅背上,目光平靜掠過麵前這一家三口。

一桌飯菜突然變得索然無味,又同阮貴喝了口酒後,赫崢便離了坐。

雲映留在堂屋,幫徐芳收拾。

像以前的每天一樣,收拾完去攆雞鴨進圏,然後喂狗喂豬,沒什麼耗力氣的活,但是雜七雜八也忙了一會。

天已經黑透,夜幕繁星閃爍。

雲映從堂屋走出來,借著月色看向院門口,踟躕片刻後她還是走了過去,赫崢正坐在台階上,長腿隨意的敞開著。

雲映悄悄坐在了他身邊,跟他一起仰頭看月亮。

就這麼看了一會後,雲映分明感受到男人的目光落在了她的側臉。

“你還沒看見嗎?”

他聲音聽不出起伏,雲映以為他還在不高興,啊了一聲。

但很快,她就注意到赫崢的麵前是張已經裝好的木床。

不同於她房間那張幾塊板子隨便釘在一起的床,這張顯然要像樣的多。

多是榫卯相連,結合嚴密,長約七尺寬約五尺,木板上尖銳的木刺都已經被磨掉,四條床腿粗壯結實,平穩的落在地上。

雲映試著晃一下看看有沒有聲音,居然晃不動。

赫崢雙手向後撐在台階上,唇角含笑,懶洋洋的同她道:“不到一個時辰。”

“這可是我第一次做木工,送你了,保你十年睡不壞。”

雲映默了默,看向他昳麗的眉眼,心頭又開始亂跳。

隔了一會,她才提著裙擺坐回他身側道:“夫君你好厲害。”

赫崢十分受用,他得寸進尺問:“那我是不是最厲害的?”

雲映嗯了一聲,配合道:“當然。”

她想著赫崢今天為這張床忙了一天,又忍不住遺憾道:“就是可惜住不了幾天,其實湊合下也可以的。”

“湊合什麼?睡一天也是睡。”

雲映道:“對了,我們什麼時候走?”

赫崢道:“隨你。”

雲映靠在赫崢肩頭看沉寂的山野,山腳下有零星燈火,夜風送來山林特有清香。

“那就明天吧。”

赫崢道:“這麼早?不多待幾天。”

雲映搖頭道:“不待了,本來就隻是回來看看我娘親而已,她沒事就好了。”

猶豫片刻,她又突然跟赫崢解釋道:“今天的事……不是我不反駁,而是因為喬喬是我爹娘的親生兒子,他永遠是不一樣的。”

聽說起初收養她的不是阮貴,而是城鎮一家富裕的商戶。

她先是因相貌精致被買來,後又因沒有記憶反應木訥被丟棄,那年她四歲,就那樣被迫當了幾天的小乞丐。

因是女孩,沒人願意收養她,但因相貌太好,輕易就能博人同情,所以施舍她吃食的好心人也很多,短時間內她也沒餓死。

阮貴還說他每天上集都能碰見她。

決定收養她是在一個暴雪天,她凍暈在他回家的鄉路上。

那時阮貴和徐芳多年求子不得,他動了惻隱之心,打算養她來為他們養老送終。

從那起,雲映就有了家。

她的病也漸漸好轉,開始有了自己的記憶。

她把這對夫妻當做是自己的親生父母,就算後來阮喬出生,她也滿心歡喜。

但是父母的偏向與忽視越來越明顯,從一開始偷偷把唯一的雞蛋給弟弟,到後來光明正大的把兩個雞蛋都給弟弟,再到就算有四個雞蛋,也沒有她的份。

她不止一次的想,如果從一開始就知道自己是養女就好了,那就不會陷入偏執了。

期望的太多,得到的太少。

放低期望,會減少大部分的苦惱。

所以她不想再對那個不屬於她的雞腿感興趣了。

把他們當做恩人來看,會輕鬆很多。

赫崢聞言沉默了片刻。

深林鳥鳴聲聲,他們身後的院落亮著光,徐芳在給阮喬燒水洗漱,阮貴正在盤問阮喬這幾天怎麼沒好好看書。

他們的聲音模糊的傳過來,和諧溫馨。

赫崢不知道雲映是否曾獨自坐在這裡聽著這些,她會不會覺得孤獨,會不會想逃離。

可是逃不掉,她一抬頭,大山巍峨,前路蜿蜒崎嶇,永遠也走不到頭。

最後他低聲道:“你對我來說,也永遠是不一樣的。”

“是唯一的。”

雲映翹起唇角,親了一口他的側臉,道:“你也是。”

“你們在乾嘛!”

身後忽然傳來一陣驚叫,雲映回頭,看見阮喬手裡拿著個瓷碗,仿佛天塌了一般站在她身後。

赫崢上下掃視了眼他,反問道:“你有事?”

阮喬第一次親眼看見他倆親密到這種地步,心口起伏著,氣的臉龐泛紅。

她怎麼能…怎麼能把她的唇那樣貼在他的臉上,貼上去就算了,還發出聲音。

雲映很不能理解,她道:“你在大吵大鬨什麼,不是都聽過一夜了嗎?”

……聽過和看過根本就不是一回事。

阮喬心口發悶,眼眶泛紅,

以前寧遇還在時他就偷偷喜歡她,他年少關於曖昧與情愛的幻想都是她,她總能輕易挑動他的情緒。

寧遇在他沒有機會,寧遇不在他也沒有機會,還當著他的麵親彆人的臉。

這麼親密的動作,她怎麼做的出來的。

阮喬捏緊碗壁:“姐,你太過分了。”

他沉默著走上前來,將瓷碗放到兩人麵前,裡麵是徐芳剛炸的蘑菇。

他繃著唇角,僅有的倔強讓他挺直腰背,也絕不眨眼讓眼淚掉下來。

赫崢道:“這是什麼?”

阮喬心中悲傷更甚,想瀟灑離開,卻又因為害怕赫崢,最後隻能屈辱道:

“是炸酥肉,很好吃。”

雲映問:“我哪過分了?”

阮喬哼了一聲道:“你自己心裡知道。”

雲映沉默片刻,然後道:“你說這個?”

阮喬疑惑的看向她,“哪個?”

雲映就這樣當著他的麵吻上了赫崢的唇,甚至張開唇,跟他接了個非常親密的吻。

一吻畢,雲映再次看向阮喬如遭雷擊的臉,然後平靜建議道:

“彆大驚小怪,你多看看書的話會知道我們具體還會乾什麼。”

“不過你還小,我建議過兩年再看。”

阮喬臉色空白,終於直麵自己的愛情已經死了這件事。

他再也不想見雲映了。

“你……”

雲映唇上還有些濕潤,她冷靜道:“看在爹娘的麵子上,你日後有什麼需要我都可以酌情幫你。”

阮喬握拳道:“我才不需要你幫我,我這次想要你回來隻是因為我想你了,我沒有想跟你要什麼,現在不會以後也不會。”

雲映道:“那這樣最好。”

“至於你說你想我,我也正要跟你講另一件事。”

阮喬抿住唇,死死憋住眼淚看著她。

赫崢悠閒的伸直腿,手臂挪到雲映身後,跟雲映一起看向阮喬。

“你既然還叫我姐姐,就彆對我有彆的心思,不然我想起來會覺得有點惡心。”

“你若執意喜歡我,就彆再叫我姐姐。當然,如果那樣的話我們就沒關係了。”

阮喬半天沒吭聲,赫崢和善的提醒了句:“聽見了嗎?”

阮喬盯著雲映那張清豔卻冷漠的臉龐,沒有眨眼眼淚還是沒出息的砸了下來,他背過身去道:“聽見了。”

“我也沒有很喜歡你!”

“我以前喜歡你是因為我身邊隻有你一個女孩!而且我早就不喜歡你了。”

“你跟我說這些顯得你很自作多情。”

他自己背過身嘰裡咕嚕念叨了一堆,一邊說一邊跑回自己房間,然後砰的一聲關上房門。

赫崢其實從來沒把這個跟雲映差不多高的小孩當回事,但是這會還是心神舒暢。

他都已經開始幻想雲映當初是怎麼拒絕寧遇的了。

赫崢站起身來,拍了拍手上的灰塵道:“好了,可以換床了。”

等一切收拾好時,已經是亥初時分。

雲映在收拾明天要帶走的東西,赫崢在準備給她兌洗澡水。

雲映看了眼,道:“先彆。”

赫崢問:“為什麼?”

雲映隱晦道:“我答應陪你看星星的,回來再洗也不遲。 ”

……

赫崢動作慢了幾分。

明天就要走了,他其實想讓她好好休息。

而且一共就待兩天晚上,兩天晚上都做的話,是不是太過分了?

而且她今天晚上心情不佳,再受他折騰顯得他很禽獸,再者說裕頰山住的人比上次那座山住的人要多,萬一有人的話怎麼辦。

“……還是罷了,不急於這一時。”

雲映麵露詫異,她以為赫崢會很急才對,反正他已經不是以前那個保守的男人了,她不由道:“你不想看星星嗎?”

“星星什麼時候都能看。”

雲映已經轉過了身,她看著赫崢故作沉靜的麵龐,輕聲道:“星星什麼時候都能看,可是一邊看星星一邊弄我隻有這一次機會哦。”

“……”

氣氛沉默了好半天。

雲映的目光漸漸從他的臉移到了他的身下,然後陳述道:“起來了。”

她推開了窗,慢悠悠走到赫崢身側,外麵星空璀璨,她道:“不去就算啦。”

赫崢拉住她的手腕,道:“其實我……”

雲映打斷他:“雖然星空很漂亮,但我確實也有點累了。”

赫崢:“我可以背你。”

雲映隻當聽不見,她道:“既然如此,我們今晚好好休息吧。”

【📢作者有話說】

大概還有三四章左右

大家可以提前說說想看什麼番外

第82章 扮演

◎你現在還會認錯嗎?◎

換過床後, 雲映的房間從裡到外被打掃了一遍,換上了嶄新的被褥,徐芳還給她拿了根茉莉線香給她點上。

清淡煙霧飄出窗外。

深秋的夜充斥著馥鬱花香。

雲映回過頭, 詢問道:“夫君,水熱了嗎?”

她說著便解下腰間絲絛, 細白手指一撥, 外衫褪下。少女肩頸細嫩,欺霜賽雪, 房內燭火為她赤著的肌膚鋪上了一層暖光。

透過一層羅紗,清晰可見內裡小衣束縛著柔軟,邊緣陷入軟肉中, 輕紗模糊了溝壑。

沐浴之地本在院後搭的一處簡單草棚,破舊的簾子隨便一擋就算是湢室了。

但赫崢怕她冷, 特地把桶搬回了房間。

房內水汽氤氳, 赫崢手指濕潤,一伸手就把她攬來按在了桶邊。

他眸光晦暗, 簡潔道:“衣服穿上,現在出去。”

兩人目光交彙, 雲映道:“算了吧,我想沐浴。”

她伸手, 輕而易舉的推開了赫崢, 然後自己把赫崢方才還沒倒完的熱水倒進了桶中。水溫偏熱, 正是她喜歡的溫度。

她沒有騙他,方才提議上山隻是因為她想對他言而有信,但實際上她不想大半夜的費勁去爬山。

而且時節已至深秋, 天氣轉涼, 這不是個搞野外驚情的好季節。

她取下發簪, 烏發散下,然後開始毫不避諱的褪褻褲。很快,她身上隻剩件小衣和一件內裡空空蕩蕩的長裙。

赫崢目光從她勻稱骨感的腳踝上掠過,終於道:“……不用算,現在去倆時辰就能回來。”

“我還沒走過你們的山,你不帶我看看嗎?”

雲映背對著他解開小衣又脫下長裙,赫崢喉結動了動,但還沒等他再出言勸說,雲映就已經扶著他的手坐進了桶中。

熱水頃刻包裹住她,雲映被燙的輕吸一口氣,她扶著桶沿輕聲道:“好暖和。”

感慨完她才點了點他的手背,安撫道:“你冷靜一些,今晚得休息。”

……

赫崢垂眸望著少女雪白軀體,先避開目光,不出一會又移了回來。

沉寂中,他抬手握住她圓潤的肩頭。

他的手有些涼,雲映縮了一下肩膀問:“怎麼了?”

赫崢俯身道:“冷靜不了。”

明天什麼時候動身還不一定,若是下午動身的話其實今晚折騰一下也不是不行。

雲映一時沒有回答,赫崢就把這種沉寂當成默認,他的手從她的心口慢慢向下探入水中,清澈的水麵泛出漣漪。

雲映被他揉弄的鎖骨顫抖,水汽蒸騰的她臉頰泛紅,她貼在桶壁上,眉頭輕輕蹙起,然後被迫揚起了下巴。

赫崢吻向她的側臉,一邊吻一邊脫下了自己的外衫,他身上很快被弄濕,布帛貼在肌肉上,動作越來越急迫。

他腰身薄,雲映抬手按在他的側腰想讓他退開一些,但他反而捏住了她的手腕,然後順著她的手臂往上,撈住她的腰想把她從桶中抱出來。

雲映道:“彆這樣。”

赫崢停下動作,他覺得雲映應該沒狠心到讓他現在自己解決,他又吻了下她的下巴問:“怎麼了。”

雲映又縮回桶裡,道:“今晚不做。”

“……這個時候你說不做?”

雲映還在輕喘著氣,他每次親人都很蠻橫,不管弄什麼往她身上使的力氣都不小。

她嗯了一聲,重複道:“不做。”

赫崢不死心道:“你就忍心?”

雲映吻了吻他的手指,然後道:“忍心。”

“你讓開一下,我先洗洗。”

……

赫崢不讓,兩人間就這麼僵持著。

雲映推開他的手,赫崢又握住她的手臂。

她再次推開,他又追上。

就在雲映有些不耐時,麵龐俊美冷肅的男人突然開口道:“我有一個想法。”

雲映道:“什麼想法?”

赫崢唇角微動,一時未曾開口。

隔了一會,他握緊雲映的手臂,一番掙紮後,終於無視心底羞恥,投其所好的開口道:

“你夫君遠在京城,你隻能從了我。”

……

雲映眉心微動,長睫眨了眨,麵龐隱隱露出躍躍欲試的神情,赫崢知道她動搖了。

原本一句已是煎熬,他見狀又迅速回憶起那本毫無價值的書,從中挑挑揀揀,硬著頭皮拿腔補了一句:

“說,你早就在勾引我了對吧?”

這話一出,少女終於慢吞吞抱住自己的肩膀,無助的試圖擋住胸前春意但無濟於事。

她低眉眼含霧氣,柔弱開口道:“沒有……你出去,求求你彆看我。”

“你為什麼偷看我沐浴,你剛剛翻窗進來,一定驚擾旁人了,你出去好不好。”

原來是這個劇情,那他就不用收斂了。

其實他早先就發現雲映偏好強取類的情節,以前隻是不確定而已。

男人一把把她從水裡撈了出來,雲映驚呼一聲,身上掛的水珠在此刻好像一顆顆晶瑩的水晶,她推拒著男人,驚慌道:“我不要,你放開我。”

“大人,您怎麼能……您怎麼能強迫我?”

赫崢不顧她的**,分開她的腿讓她掛在他的腰上,低頭咬了下她的身前然後道:“我強迫你又不是一回兩回了。”

他隻翻過那一本,匆匆看了幾頁,融會貫通後他自己隨便編了個劇情:

“你今日再敢拒絕,我可不敢保證你那貼身丫鬟還有命在。”

雲映愣了下,心想他懂得還挺多。

但她麵上十分沉浸這個劇情,她彆開臉,眼淚欲掉不掉道:“你…你讓我穿件衣服好不好。”

赫崢將她放在台麵上,大掌緊緊扣著她的腳踝道:“怎麼,還不願意被我看?”

“那我非得好好看看。”

*

雞鳴時分,天還未亮。

雲映今日起的早,沒有賴床同赫崢一起起的身,趁他去洗衣服的功夫,雲映推開房門。

今天要走,她還未曾跟徐芳和阮貴辭行。

她也沒想到匆匆回來一趟,一個月才跨過這千裡之遙,最後隻待了兩天。

堂屋的燈已經亮起,阮貴從房內拿出背簍,他抵門時看見雲映,開口道:“小映,今天起的那麼早。”

雲映嗯了一聲,道:“爹,你要上山嗎?”

阮貴道:“去摘柿子,今年賣的少,樹上好些都被麻雀啄了,我去摘點回來看看,好的話出去賣,不好的話就去拿來喂雞。”

他知道雲映不喜歡吃柿子,說完又道:“欸對了,還沒問赫崢喜不喜歡吃柿子,今年結的可甜了,你們要不帶點走。”

雲映還真不知道,她沒見過赫崢吃柿子。

“我待會問問他。”

阮貴應了一聲,開始坐在獨凳上換鞋,男人脊背消瘦,衣衫有些空蕩,昏黃的光影落在他背上,漸漸與舊日重合。

這次走後,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再回來。

她忽然道:“爹,我去吧。”

阮貴道:“你去什麼去,待會吃飯了。”

雲映道:“我想去看看,你把背簍給我吧。”

天還沒亮,她記得在他們家那片小小果園,正好可以看見日出。

山林間尚有薄霧,雲映踏過枯枝。

不遠處炊煙嫋嫋,薄煙升騰進秋意漸濃的青山中。

赫崢走在她身邊,道:“走的動嗎?”

雲映沒他想那麼嬌弱,她道:“大人這時候知道關心我了,昨晚乾什麼去了。”

赫崢耳尖一熱,好在周邊沒什麼人,他捏了下她的指尖低聲道:

“……這劇情已經結束了。”

轉過一個彎,山路開始變得寬闊。

距離雲映家不遠處,路邊有處荒廢的宅院,隻剩幾麵僅存的牆壁,泥牆發黑,四麵長滿了枯草,格外引人注意。

赫崢沒來過裕頰山,但他後來派人查過寧遇生平,所以心中隱有猜測。

這個名字光是提起就讓人厭煩。

雲映見他目光停留,主動道:“這裡曾生過一場大火,被燒的隻剩這麼點了。”

赫崢哦了一聲,不太感興趣。

正是這個時候,一個扛著鋤頭的老人從兩人身邊走過,他先是看了眼雲映,驚道:“小映,你回來了啊?”

還沒等雲映說話,又盯著赫崢一副見鬼的神情道:“寧遇?你你怎麼……”

“不是?這怎麼還長高了變壯了?”

雲映立即道:“五叔,他不是寧遇。”

赫崢皮笑肉不笑的打招呼道:“五叔,我叫赫崢,是小映的丈夫。”

男人麵色這才和緩幾分,他心有餘悸道:“我說呢,我還尋思我大白天出現幻覺了,這才多久啊,小映你都成婚了。”

“你要不說,我還以為跟你成婚的是寧遇那孩子……”

要看赫崢臉色越來越不好看,雲映連忙道:“不是他,五叔我們就先上山了。”

等離男人遠了些,雲映才晃了晃赫崢的衣袖道:“夫君,彆不高興。”

……

赫崢其實半點不想在意他。

越在意,這個人就越橫亙在他與雲映之間,他改變不了雲映的過去,也抹除不了寧遇的存在。

他知道他們青梅竹馬,知道雲映喜歡過他,喜歡到甚至不惜尋求替代品。

時到今日,他其實不太明白雲映為什麼放棄了寧遇選擇了他。

總不能是因為他比寧遇高比寧遇壯吧。

可是這種話又不知道怎麼問出口,好像也不重要。

隔了一會,他拉著張臉,不高興道:“什麼叫以為跟你成婚的是寧遇,咱五叔說話也太過分了。”

雲映拍了拍他的手臂,安撫道:“你們畢竟是兄弟,在彆人眼裡,認錯也很正常啊。”

赫崢道:“那在你眼裡呢?”

“你會認錯嗎?”

但他其實想問的是,現在你還會認錯嗎。

會對著他偶爾想起寧遇嗎。

雲映停下步子,對上他的目光不解道:“我怎麼可能連自己夫君都能認錯呢,他是他你是你。”

赫崢道:“但你以前就認錯過。”

是第一次見麵的時候。

雲映思索片刻,然後道:“那不一樣。”

“那時你對我來說還是陌生人,你看,我會把陌生人錯認成是他,但現在我不會把其他人錯認成你。”

“我說過了,你是唯一的。”

“你都不聽我說話。”

第83章 抱起

◎娘親◎

赫崢很早就發現, 雲映是個非常有潛力的人,哄人開心的潛力。

她每次都能正兒八經的說些膩歪的話,怪不得自己以前被她哄的一愣一愣。

比方說現在, 他很想說一句“你怎麼那麼膩歪”,但又說不出口。因為他對她的直白真的非常受用, 說了萬一她以後都不跟他膩歪了怎麼辦。

像是朵絢爛煙花在心口炸開。

赫崢麵色平靜的哦了一聲。

“你早該這樣認為了。”

“真不用我背你?”

雲映望了眼他身後的背簍, 道:“你難道要我坐你的背簍裡嗎。”

說話間,他們已經走過寧遇的那間殘房。

雲映回頭看了一眼, 隔著層層清霧,好像還能看到以前的光景。

她曾對這條十分熟悉,熟悉到知道躲哪裡偷偷看他不會被發現。

她那時很羨慕寧遇, 羨慕他住在寧靜精致的小院裡,平日隻要悠閒的看看書, 一日三餐就有人給他送去, 他的小叔和婆婆幾乎沒有訓斥過他。

他的一切都帶著螢石般的晶亮。

有時候雲映甚至不確定,是不是換一個人, 隻要他足夠光鮮,她也會如此呢。

然而過去已經是過去了, 寧遇仍然在她記憶裡占據舉足輕重的篇幅,但他不再承著她至死不能釋懷的愧疚, 也不再在她的情感中似是而非。

他開始變得清晰, 變成了寧遇本身。

他依然柔和, 但不再是她心頭幻想的月亮。

才回頭看了一眼,雲映的臉頰就被捏住,粗糙的指腹按著她, 雲映的腦袋被迫轉了回來。

“幾根黑柱子有什麼好看的?”

雲映推開他的手道:“不好看, 不看了。”

赫崢摟著她的腰, 又趁此機會問道:“是不是對比之下,發現還是我更值得喜歡一點,所以才選我。”

雲映糾正道:“我本來就沒有打算跟他在一起,我們隻是朋友,沒有男女之情。”

“你們又不一樣,何來對比。”

什麼選不選的,就算沒有赫崢,她也不會跟寧遇在一起。

她這麼說赫崢就明白了,怪不得寧遇一直沒做行動,原來雲映對他根本沒男女之情,那這根本沒法在一起。

跟他就一樣了。

他就說,以前她的滿足與開心不像是裝出來的。

赫崢得寸進尺道:“我是不是哪哪都比他強?雖然我倆長得像,但嚴格來說還是我更俊點對吧,身邊人都這麼說。”

雲映沒想到赫崢還關注這個,她道:“誰說的?”

“誰說的不重要。”

“你怎麼沒直接回答,你不會不這麼認為吧,你什麼眼光?”

雲映被他逗笑,隻好道:“嗯,你好看點,我喜歡你這樣的。”

赫崢不太滿意,他追問道:“我這樣的是有什麼樣的?”

雲映思索片刻,找了個膚淺直白的詞:“高大健壯的。”

才說完,又怕他不滿意,補充道:“不過你就算不俊了,變矮了,背不動我了,我也依然會喜歡你,我力氣挺大,我可以背你。”

赫崢把她摟到懷裡,雲映覺得光天化日這樣不好,想躲開,但男人卻摟的更緊,他笑著道:“那你等下輩子吧。”

“我就算老了,不俊了不壯了,變矮了,我也照樣抱得動你。”

*

雲映家在山上有一片小小的果園,說是果園,其實也就十幾顆果樹。梨子杏子桃子板栗柿子等,這個時節成熟的隻有柿子。

“你們家果園那麼遠,不擔心有人偷嗎?”

雲映道:“不擔心。”

裕頰山人不算多,民風淳樸,戶與戶間多少都沾點親戚,所以一般也不會有人偷,有時候鄰裡鄰居路過就算摘幾個也不是什麼大事。

還沒走到跟前雲映就先聞到了濃鬱的果香。是果子熟透,掉在地上,鮮甜中又微微發酸的味道。

雲映扶著赫崢的手臂上完最後一個坡,她氣息微喘:“還沒問你喜不喜歡——”

啪!

一個熟透了的柿子被扔了過來。

在雲映尚未反應過來時,赫崢就拉著她躲了一下,柿子砸在地上,汁水濺到雲映的秀鞋上。

“有人來了有人來了!快跑呀!”

稚嫩的喊聲傳了過來,幾個還沒雲映腿長的男孩正在他們家果園裡偷柿子,因為個子太小,還帶了個網兜過來。

赫崢沉聲道:“都站住!”

他本就生了張冷臉,因為身量高,很容易就唬住小孩,幾個小孩連忙頓住身形,僵硬著不敢回頭看。

隻有一個看起來約莫隻有六歲的小女孩,因為抖的太厲害,揣的那一大兜柿子從懷裡漏了出去,一個接著一個滾到地上。

她顯然嚇壞了,嫩白的臉蛋上全是淚痕,一雙大眼睛盈著淚水,衣衫臟汙,看不出顏色,抓柿子的小手黏的全是汁液。

赫崢垂眸問:“剛剛你扔的?”

小女孩仰頭看了眼赫崢更害怕了。

她朝後退了兩步,轉而看向明顯溫柔些的雲映,嗓音細軟道:“不是,姐姐…不是我……”

“就是他!”

不遠處一個胖乎乎的小男孩指著她,對赫崢道:“都是她偷的,還摟在懷裡呢!”

小女孩顯然急了,眼淚越流越多:“他們讓我拿的。”

“姐姐,我沒有砸你。”

小孩年紀太小,話都說不利索,隻能一邊哭一邊說著我沒有。

雲映走上前來,兩顆柿子樹從她記事起就在了,每年都能結不少。

以前還靠它們生計,現在倒不指望了,這幾個小孩偷不了多少,送給他們也無妨。

隻是偷就偷了,為什麼要拿好好的柿子砸人玩。

她蹲在小女孩麵前,摸了摸她的腦袋道:“那你跟姐姐說,是誰砸的。”

雲映聲音柔和,有股侵入人心的力量。

小女孩捏緊衣擺,憋著眼淚飛快的瞅了一眼方才說話的小胖,但她又不敢指認。

小胖又道:“姐姐,就是她偷的!”

“袋子都在她身上呢,她是好吃鬼,什麼都吃。昨天她還偷嚼我嚼過的甘蔗呢,惡心死了。姐姐,你相信我。”

他給旁邊的男孩使了個眼色,道:“你們都看見了對不對!”

小孩顯然說話有點用,不少人應和他。

小女孩被說的臉色通紅,臉龐的淚水更多了,她伸手去抹,柿子汁水又沾回臉上。

小胖還在威脅道:“你要是不承認,我回家讓我娘打你,你彆想吃飯了!”

赫崢輕嘶一聲,拎住小胖後頸:“你這小子能閉嘴嗎,不會就是你扔的吧?”

小胖立馬縮著脖子道:“不是我。”

小女孩還在憋著眼淚抽抽搭搭,聞言低聲道:“是……是我。”

雲映道:“我一會送你回家,你娘親不會打你,跟姐姐說實話好不好?”

小女孩這才垂著腦袋,聲音低不可聞道:“是……是哥哥。”

“哥哥說這有柿子樹,要來偷點回家。”

“我不想偷,但是哥哥硬叫我拎包……”

雲映又問:“那是誰砸的?”

小孩遲疑了半天,最後又看了一眼小胖。

剛才她蹲在旁邊,他本來是要砸她的,那些柿子已經熟透,各個都很軟,他們便想摘著柿子當雪球一樣砸人玩。

她跑著躲的時候,柿子砸偏到雲映那。

小胖立即道:“你個賠錢貨!你胡說!”

赫崢當即捏了下小胖的臉蛋,道:“小兔崽子,讓你說話了嗎?”

小胖吃痛,又不敢吭聲了,隻能和赫崢打著商量:“叔叔,真的是她,不是我。”

一個姐姐一個叔叔,他還真叫得出口?

赫崢臉色沉了沉:“不會叫人就彆叫,把嘴閉上。”

雲映抿住唇,小胖看起來也就七八歲的模樣,這樣的小孩是不會知道賠錢貨是什麼意思的,他這樣喊多半是因為家裡大人常常這樣喊。

但是她看這小孩麵生,以前好像沒見過。

小胖她倒是有點印象,村西一鐵匠家的孫子,出生時還擺了席,從小到大都胖乎乎的,看著很有福氣。

雲映又問:“你多大了?”

小女孩彆彆扭扭伸出五根手指頭,道:“六歲。”

比小胖小兩歲,她沒見過,應該是去年才來的小姑娘。

雲映站起身來對那一群小孩道:“把地上的撿起來,數數自己偷了幾個,蹲那吃完一個都不準少,不然把你們留山頭喂野獸。”

而小女孩還捏著布包,有些不知所措的站在那。

她小聲道:“姐姐,我沒有摘……我沒有吃的,不要把我喂野獸。”

雲映從樹上摘下一顆長相漂亮的柿子遞給小姑娘,道:“你喜歡吃柿子嗎?”

小孩根本移不開目光,道:“喜歡!”

她小心從雲映手裡接過,然後啃了一口,臉蛋上沾滿了汁水。

“謝謝姐姐。”

赫崢走到雲映身邊,看著那幾個往嘴裡塞柿子的小孩,道:“人小時候都這麼討厭嗎?”

他看向雲映,心想可能是的。但除了雲映,她長大了是大天鵝,小時候一定是小天鵝。

不過他小時候真的抱過她嗎?

他一點也不記得了。

雲映拿出手帕,在小女孩吃完柿子後幫她輕擦了下臉蛋。小孩臉蛋很軟,帶著溫熱,乖乖站著不動的時候竟然有點可愛。

看吧,不是每個小孩都鬨騰。

這個小女孩就很討人喜歡。

思緒在這一瞬間偏移,想到了赫崢。

她沒怎麼想過跟赫崢有了孩子會是什麼樣,她向來是個走一步看一步的人,想做的時候就做了,沒孩子就一直做,有孩子再說。

沒打算要,也沒打算不要。

她搖頭道:“我不知道。”

“要不我們生一個看看?”

……

氣氛凝滯了片刻,赫崢顯然愣了下。

倘若能無緣無故出現一個與他和雲映血脈相連的孩子當然好,可生育這個過程從來都非同小可。

他掃向她的纖細的腰身,遲疑道:“可是這種事……”

他不想嚇雲映,也不願意在她有想法的時候去給她潑冷水,隻是問:“你想要個孩子嗎?”

雲映把帕子送給小姑娘,然後道:“還好,沒有很想,但有時候會好奇它會不會像你。”

她一直不是很喜歡孩子。

就算是麵前的這個女孩,她喜歡也是因為她乖巧,若是不乖了,成日吵鬨變成小胖那樣的,那就說不準了。

但若是他的小孩,她可能容忍度會高一些。

不過話說回來,她跟赫崢在一起一年了都沒孩子,指不定他們倆誰有問題生不出孩子呢。

雲映沒再跟赫崢多說,開始上手摘柿子,還沒摘幾個,赫崢就把她扶到一旁,然後自己上手,他個頭高,能夠到雲映夠不著的地方,飛快的摘好了一筐。

走時,雲映沒有把小女孩送回家,而是先帶她回了自己家。

路上雲映才知,這小女孩是鐵匠家那個已經出嫁的女兒生的孩子,名叫桃桃。

女兒被夫家休棄以後想不開自儘了,留下一個五六歲的女兒,男方家人不想養,又把桃桃送回來了,這對鐵匠家而言,無疑是件丟人事。

桃桃可以說無父無母,姥姥姥爺又愚昧,在家裡沒什麼地位,吃飯都得小心翼翼。

一根甘蔗她吃不著一塊,饞的趁沒人的時候,把小胖吃過的撿起來嘗嘗,還被發現了。

味沒嘗著,還被狠狠欺負了一頓。

赫崢聽的蹙眉,但雲映麵色平靜,她見得多了,不是所有人都能在京城活的衣食無憂,還有開明善良的父母,像桃桃這樣孩子,在裕頰山並不少見。

她帶著桃桃在自己家吃了頓早飯。

今早徐芳蒸了豬肉餡的包子,熬的番薯稀飯,還有自己醃的蘿卜,小姑娘起初還憂心自己沒按時回家哥哥會不會告狀,一聞到飯食的香氣就什麼都忘了。

如品珍饈般吃了個包子以後就不敢再拿第二個,徐芳給她盛多少她就吃多少,碗裡一粒米也不剩,還要自己去洗碗。

雲映又給她拿了個包子,小女孩怯生生的說:“謝謝姐姐。”

而赫崢看著這瘦小的女孩,斂眉不語。

她的未來一眼可以預見,十四五歲時被迫嫁人,收的禮金可能還要給那小胖娶親。

沉寂了會,赫崢低聲與雲映道:“朝內設有慈幼局,分在各州處,離裕頰山最近的是曲州,把她安排進去不難。”

慈幼局原是為棄嬰而設,桃桃年歲雖大了,但也不難進去,他們打個招呼,不出意外桃桃能在那安穩長到十二歲。

雲映道:“可我們無權決定她的去處。”

不僅如此,決定了多少就得負點責任,這樣經曆的孩子不少,難道碰見一個管一個嗎。

徐芳因收養過雲映,對這種小女孩容忍度要高一些,她又給小孩盛碗粥道:“可憐見的,昨個她姥爺還要把她賣出去當人家童養媳呢。”

“那家兒子是個傻子,桃桃一看就跟小映似的是個美人胚子,真是可惜了。”

她拍了拍阮貴的手,道:“現在咱也不缺錢,要不把桃桃接我們這來?也給喬喬留個伴,省的他急得慌。”

阮貴眉頭一皺,道:“儘出餿主意,誰不知道咱家有銀子?到時候那老江家少不著打著桃桃旗號來要錢。”

“喬喬都大了要什麼伴,你養孩子還沒養夠?”

桃桃大概聽出了什麼,這裡她最親雲映,就看向雲映道:“姐姐,童養媳是什麼?”

徐芳原想含糊過去,但雲映道:“就是把你送到彆人家做小丫鬟,當牛做馬十幾年,長大了還要給他生小孩。”

小孩聽的一知半解,但當牛做馬四個字就足以把她嚇哭了,她癟住唇問:“那……那我有飯吃嗎?”

雲映道:“不一定。”

“你喜歡你的姥姥姥爺嗎?”

小女孩輕輕搖了搖頭,紅著眼睛道:“他們把我的小狗吃了,我不喜歡。”

“我娘親還會回來嗎姐姐,她怎麼還不來接我?”

雲映望著她稚嫩的臉龐,有幾分恍惚。

腦中不知怎麼的,湧現出一個片段來。

暴雨,轟雷。

齊腰的泥水,她看見一張倉惶的臉龐,女人唇色蒼白,血淚混雜,她把她緊緊摟在懷裡,懷抱很溫暖,後來她被越舉越高,再低頭時已經看不見女人的臉,泥水淹沒了她。

時間過去太久。

記憶又太模糊,場景沒有前因後果,模糊到她分不清這是記憶還是曾經做過的夢。

她不知道那是誰,可能是等過,也失望過的親娘親。

桃桃的經曆並不罕見,裕頰山的許多孩子總有著相似的命運,她與桃桃都是其中之一。

小女孩哭了一會後又開始啃包子,而雲映望著這張稚嫩的臉龐,穿過重重時光,好像看到了自己的臉。

可能是記起了那個虛影,曾經讓她無數次陷入情緒漩渦的苦難過往,突然變得溫和起來。

溫和到她可以坦然觸碰,接受,甚至感慨。

最後雲映問:“那你想離開嗎?”

桃桃磕磕巴巴道:“可我爹爹也不要我了,我不知道去哪裡,我可以去找我娘親嗎?”

赫崢看出雲映的意思,他道:“我們的行程經過曲洲,說一聲就好。”

慈幼局幼童眾多,內裡什麼情況還未可知,但總比在裕頰山要強?

雲映沉吟片刻,道:“但我想給她找一對養父母,在京城,或者離京不遠的地方。”

她頓了頓,又補充:“脾氣溫和,沒有子嗣,且以後也不會有子嗣的,家境過得去就好。”

桃桃跟她當初不一樣,她有她的記憶,日後她想回來看看也沒人阻止她。

赫崢一口應了下來,道:“行,我來處理吧。”

這事就這樣被定了下來,但還需要跟桃桃的姥姥姥爺商議,好歹是一個孩子,不能草率。赫崢留了名手下在這帶桃桃,順道詢問桃桃家人的意見,是要錢還是什麼,都可以開口。

她們的行程沒有改變,用過午膳後,雲映便按計劃同徐芳和阮貴辭行了。

而老兩口顯然未曾預料到這麼快,勸說好一會後,又匆忙抓雞抓鵝讓他們路上邊養邊吃,雲映推了好半天,最後隻拎了隻雞。

她是不會拿的,她隻會讓赫崢拿。

兩鬢發白的夫婦送了他們半路,而阮喬沒想到她今天走,清早就去了鎮裡借書,現在還沒回來,所以沒有見到她。

午時太陽正盛時,雲映告彆了父母。

【📢作者有話說】

正文還有最後一章啦

關於孩子,這裡解釋一下,映和崢他們倆隻是順其自然,沒有堅決不要,所以其實他們並不符合收養桃桃的條件。

正文不會寫孩子,應該會番外裡,到時候大家可以根據自己的喜好來訂閱~

第84章 雪蘭(新增三千)

回程路上, 時節已是萬裡荒寒時。

裕頰山處於曲洲邊上,身處其中時覺得廣闊到永遠也走不出去,但它其實隻是曲洲連綿群山不起眼的一隅罷了。

時節入冬, 萬物凋零,春夏時生機盎然的大山沉寂下來, 回頭遙望, 山體沉寂的矗立在冬日乾燥的寒風中。

雲映身上披了件兔毛鬥篷,她攀著窗, 看外麵荒蕪的景色。枯草連天,郊野一望無際,遠處隱約可見模糊的山, 上麵載著皚皚白雪。

與來時的緊迫不同,回程要悠閒的多。

白日趕路晚上休息, 偶爾碰著好玩的地方還會多停兩日, 以至於剛出曲洲就過去了快半個月。

“夫君,你回京城以後就要開始上衙了嗎?”

赫崢想起這事就頭疼, 他一走就是幾個月,事情必然積壓了不少。以前沒成婚他住宮裡都是常事, 現在有了家室,心態就全然不同了。

所以他想年後跟聖上上個折子再把他調回大理寺去, 在那每日散班早一些, 沒做完的東西在家裡弄也是一樣。

不然現在宮裡一有個風吹草動他就得進宮, 麻煩不說,還時常出外差。

現在赫延手握重權,聖上也不再是當年那個需要帝師聽政的毛頭小子, 他若是繼續握著宮內那京城幾萬兵權, 遲早惹人猜忌, 離開也是件好事。

但因為還不確定,所以他未曾多說,隻嗯了一聲,繼而明知故問道:“怎麼,舍不得我?”

雲映歎了口氣,聲音順著風被送進來,她道:“對啊,你都快趕上你父親了。”

才說完,她想起了什麼,又忽然坐回身子,心血來潮同他提議道:“其實我很有錢,要不我來養你吧。”

“你想要什麼我都給你買,不用你乾活,隻要你待我身邊就好了。”

赫崢十分配合的輕嘶一聲,然後正兒八經的問:“就待著,不做點彆的?”

雲映也幻想了一番,然後認真分析道:“你太凶,我可能受不了天天做,隔兩天吧。”

赫崢不再是以前那個隻知蠻乾的男人,多次實踐下,他的技巧日益成熟,但力道仍如以往。起初幾次雲映還覺得很刺激,但天天刺激就很奇怪了。

他們現在在路途中,隻有夜間去客棧休息時可能有,隔五六天才有一回,所以雲映提出隔兩天,至少就路途上而言,他還算滿意。

至於前半句,他沉默片刻,然後回答道:“我就當你在誇我了,回家給你補補。”

“……”

他又補充道:“而且你太瘦了,太夫說這樣氣血不足,容易生病。”

“我氣血挺足的。”

想通了些東西,生活也就自在的多,所以離開裕頰山後,雲映吃的好玩得好,明顯感覺到自己身體狀態越來越好了。

她不想跟赫崢討論這個問題,於是又繼續暢想道:“你除了吃飯也不花錢。”

養赫崢最容易了,他用膳也不挑食,平日上衙散班,然後去書房。

不飲酒,沒什麼風花雪月的喜好,至於穿衣住行,她可以給他最好的。

但赫崢顯然不這麼認為,他道:“我很貴,付得起嗎你?”

雲映看著他這張無可挑剔的俊臉,然後道道:“我有好多間鋪子,每年能掙不少錢。實在不行還可以把首飾賣了,那些很值錢,不過話說回來,我這一年好像確實有些大手大腳,如果你同意,我得省一點……”

她兀自念叨,赫崢原本想說不必為他省錢,但尚未出口,想起另一件事來。

她還是沒花過他的錢。

她平日看似淡泊悠閒,但從來都不是個抑製自己欲望的人,想要什麼再貴重都會得到。

這麼久了,一分錢沒花過他的,分的清清楚楚。

越想越在意,赫崢問:“庫房還有我每月俸祿都在你手,這麼久了怎麼半點未動。”

雲映愣了一下,遲疑道:“ 因為……”

赫崢心想她最好有個說的過去的理由,他道:“因為什麼?”

雲映隻好道:“你每日早出晚歸,很是辛苦,可每季拿的俸祿去除祿米外隻有幾百兩,我有時讓他們做個首飾都得幾十兩,我一想到那首飾我戴兩日就不戴了,而你得半個月才能掙回來,我就舍不得。”

赫崢:“……”

他很久沒這麼失語過了,可是一時半會竟然不知道如何反駁。

因為他的俸祿若隻算銀子的話的確不高,可能還真有上衙半個月買不起她一個步搖的情況。

他匪夷所思道:“不是,庫房錢不夠你花?”

哪怕她再能花也夠她花到下輩子了。

雲映卻道:“那兒的錢可以留著啊,你我應急用。”

這已經是赫崢第二次跟她提起這個問題,她不知道他為什麼這麼介意這個。

花誰的都是花,她手裡的錢兩輩子也花不完,她又是個沒什麼誌向的人,之前隻想開心就好,沒想過用這筆錢乾出什麼事業。

如今從裕頰山出來,才隱隱動了捐資慈幼堂,或設法幫扶被棄女童的念頭。

“不行,你回去就花。”

雲映不跟他在小事上拉扯,她很快應下:“好嘛。”

外麵涼風依然不停掠進馬車,赫崢伸手從雲映身後拉上了帷裳,馬車內變得昏暗。

雲映又道:“下午我們出去騎馬好嗎?坐久了屁股都坐疼了。”

赫崢的手原在她的肩頭,聞言沉默片刻,手掌從她的肩頭滑到她的後腰,甚至還有探進她衣服的趨勢:“真疼?那我幫你揉揉。”

雲映仰頭望著他默了片刻,然後道:“色鬼,還在趕路。”

赫崢:“?”

“你說我什麼?”

雲映放低聲音,解釋道:“老劉還在前麵架車。”

不是,他問的是這嗎?

以前搞野外的時候也沒見她操心會不會突然來人啊。

雲映看出赫崢心中所想,道:“以前是因為肯定不會有人。”

她躲開赫崢的手,道:“你揉我了我隻會更酸,不要。”

赫崢與她之間,起初是她比較放的開,後來不知道什麼起,赫崢就開始青出於藍。

她還有些懷念以前那個青澀含蓄的他。

雖然起初她也什麼都不會,但是每次她把從書上看來的知識講給他聽的時候,他都會聽的耳尖發紅,然後不可思議的看著她,有時受不了還會罵她兩句。

現在他隻會比她還興奮,然後換她露出不可思議的神情。

她不躲還好,一躲赫崢就偏要摟她,雲映就這麼毫無懸念又被他禁錮在懷裡。

他對著她的臉頰親了一口,發出一聲不小的聲響:“你忘了,老劉年紀大了耳朵不好。”

雲映換了個舒服的姿勢跨坐在他腿上,然後道:“算了,你弄吧。”

“這麼勉強?”

他嘴上這麼說,動作卻不含糊,挑著她的下巴去吻她的唇。

很快,這個吻移到了頸窩,少女骨態鮮豔,鎖骨雪白,幽香縈繞。

很快他就給出了最直接的反應。

為什麼會這麼香?

她平日似乎也沒有鐘愛雪蘭,亦很少用香露,隻有沐浴時會用些他看不懂各類東西。

他輕聞了下,然後終於道:“你好香。”

雲映還以為他在跟她調情,於是道:“你也好香。”

沒想到赫崢又繼續道:“雪蘭,你沐浴時加的是這個?”

雲映沐浴時加的是藥材,根據她心情不同,功效也不同,有時是祛濕有時是助眠,她搖頭道:“不是。”

相比於自己身上是什麼味道,她更關心彆的。赫崢在她臀下的存在感很強,很難忽視。

她最後的底線:“不在馬車做。”

“也不能用腿,馬車會晃來晃去”

赫崢:“那為什麼會這麼香?”

雲映動了動臀,他的反應就更強烈了,雲映呼吸滯了下,他就帶著她的手去解他的革帶。

雲映思索道:“以前總帶有雪蘭的香囊,可能被醃入味了。”

“在裕頰山,這個東西還挺珍貴,有鎮心安神之效,後來……”

她貼心道:“我的手可能有點涼。”

“後來戴的很少了,你是第一個聞到的。”

確切來說,是第一個聞出具體是什麼味道的人,因為他聞的最多。

赫崢靠在車廂上,嗓音低啞的問:“真的?那他呢。”

雲映抬眸望了他一眼,好像是故意的,手上的動作變了變,赫崢握著她的腰輕嘶了一聲道:“你……”

雲映不滿道:“為什麼要在這個時候提彆人。”

“都說了你是第一個,彆人沒有機會總離我那麼近。”

這話又取悅了赫崢,赫崢彎起唇角然後握住她的手,低聲道:“真的啊?”

雲映沒搭理,專心做起了彆的。

她靠他太近,以至於在他不經意的時候,他身上也沾染了她的香味。

……

*

從京城到裕頰山隻用了一個月,但從裕頰山回來卻足足用了快兩個月。

等再次回到京城時,已是一月底。

一天傍晚,他們終於結束近三月的行程,抵達了赫家。

家裡特地備了一場家宴,雲映在房間換衣服,赫崢剛回來就被叫進了宮。

泠春三月不見雲映,實在想她,一晚上為她準備這個準備那個,忙的腳不沾地。

沐浴過後,雲映坐在妝台前盤發,泠春把耳飾呈上來給雲映挑選,雲映隨手指了顆瑩潤圓滑的珍珠。

泠春把耳鐺從匣中取出,望著鏡中少女明豔的臉龐,不由道:“夫人,出門一趟,你氣色越發好了。”

以前雲映也很美,但總有股薄冰似的脆弱感,弱柳拂風一般,配上她的溫柔氣質,很容易讓人心生憐惜。

泠春又不確定道:“好似還豐腴了些,更是美豔了。”

雲映詫異,盯著自己好像確實圓潤了些的臉龐,道:“我胖了啊?”

泠春笑道:“您應該再胖一些,肯定更好看。”

她以前也是吃的好睡得好,都不見胖,怎麼在路上兩個月反倒還胖了。

但話被輕易蓋了過去,泠春給她帶上耳飾,光滑柔弱的珠子格外襯她。

隔了快一個時辰,雲映才去往正堂。

冬日的天色總是灰蒙蒙的,院子裡有幾個孩子在嬉鬨,喧鬨聲從裡麵傳過來。

候在門口的嬤嬤見雲映過來,上前迎接道:“少夫人,您總算回來了,您走這段時日,夫人常念你呢。”

緊接著嬤嬤目光一移,看向雲映身後,臉上笑意更深:“公子,您回來了。”

雲映回過頭,赫崢正踏進院落,晦暗天光落在他肩頭,男人闊步走到她身旁,自然而然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手這麼涼。”

雲映道:“怎麼才回來?”

“路上碰到了夏大人,同他說了兩句話。”

雲映提著裙擺,同他一起踏上台階,這時內院中的嵐哥兒從裡麵衝了出來,一下抱住了雲映的腰:“伯母伯母,我好想你!”

小孩聲音稚嫩,仰著頭眼巴巴的道:“你可算是回來啦!我天天都在等你,飯都吃不下。”

雲映被這麼一撞,手腕被桃核擠壓,疼了一下,她帶桃核帶習慣了,總忘記它的存在,這段時日也未曾留心過。

這麼一疼,她才突然後知後覺想起現在得把桃核取下來了。

以前赫崢沒提,她也給忘了。

就算他不說,但估摸著他看見心裡可能也會不舒服。

赫崢輕嘶一聲,強硬的拉開這小胖墩:“都快成球了還吃不下飯?”

嬤嬤笑著抱起了嵐哥,打趣道:“呦,這麼小年紀就會油嘴滑舌啦?”

“公子,少夫人,你們快進去吧。”

雲映手腕還有輕微痛感,她原想去抬手看一下,卻在這時感到手上一輕。

好像是有什麼東西破裂,然後脫離了。

落在地上沒有發出半點聲響。

赫崢在她身側道:“走吧。”

雲映輕嗯了一聲,被他拉著走進了內院,裙擺掃過地麵,她未曾低頭去看一眼。

家宴基本都在,除了寧遇。

蘇清芽解釋道:“這段日子寧遇太忙,日日都是早出晚歸,跟他爹年輕時一樣,什麼都不管,心裡隻有公務。”

“上進些的都是如此,娘你看大哥,之前都見不著人影,現在有了家室,陪大嫂一走就是三個月。”

“要我說啊,二哥該成親嘍。”

……

赫崢與雲映坐在一起,兩人衣袖挨著衣袖。赫崢給雲映夾了一筷子萵筍:“好像還是山裡的更好吃些。”

雲映把萵筍吃下,然後與他貼耳道:“我覺得你給我夾的好吃些,有點甜。”

少女輕淺吐息落在他側頸,他脊背一僵。

但好歹是大庭廣眾,赫崢沒雲映那麼自然,他迅速道:“回房才。”

雲映沒想那麼多,她不明所以道:“回房乾什麼?”

赫崢覺得她是故意的,道:“你說呢。”

一頓飯很快結束,雲映在正堂內陪蘇清芽說話,赫崢又臨時接到情況要離開。

與此同時,寧遇姍姍來遲。

於是他正好與要出門的赫崢打了個照麵,時隔三月,一切好似好如同以往。

寧遇腳步頓了頓,看向這個跟他同父異母的男人,還是率先開口道:“大哥。”

赫崢停住腳步,看向這個時時都溫潤有禮的男人。時至今日,就算他已經全無威脅,他看著還是很不順眼。

赫崢垂眸道:“來早了吧。”

寧遇好像聽不出赫崢話裡的諷刺,他才剛要開口時,目光忽然不經意的落在了階前一顆破碎的桃核上。

裂成了兩半,落在青石板右側的泥土中,幾乎與泥土混為一色,若是不注意根本瞧不出來。

他喉結滾動,瞳色淺淡的眸子裡看不出情緒。

最後他還是移開了目光,含笑道:“來早了怕大哥不高興。”

赫崢冷笑一聲,道:“你還挺有自知之明,不過我倒有一事很好奇。”

寧遇道:“大哥但說無妨。”

“聽說你起初是不願進赫家的,後來是怎麼改主意了。”

寧遇道:“大哥想必心裡有數。”

他果真和他想象中一樣厚顏無恥。

赫崢也不生氣,他走下台階,像一個兄長一般站在他麵前,緩聲道:“你覬覦你嫂子這件事,我可以既往不咎,但人貴有自知之明,你自己恐怕也知道,你如今在我夫人那什麼也不是。”

寧遇唇角繃直,聽出了赫崢弦外之音。

想讓他搬出去。

或許也是聽聞了什麼才這樣說。

隔了片刻,寧遇道:“讓大哥失望了。”

他神色自然,溫聲道:“我還沒跟大哥做夠鄰居呢,就委屈大哥再多等兩年吧。”

赫崢糾正道:“失望倒談不上,畢竟你我之間,可能你更委屈些。”

“……”

他今天就不應該停下跟他打招呼,寧遇不想理,直接側身越過了他,走進了內院。

此時飯局已經結束,他過來自然不是為了吃飯,隻是打個招呼而已。

赫崢走後,也陸續有其他人離開,雲映坐在院子裡跟蘇清芽說話。

寧遇一來,蘇清芽便站起了身子,雲映也隻好跟著站了起來。

“寧遇,你回來了。”

寧遇走上前來,同蘇清芽道:“公務纏身,來的有些遲。”

蘇清芽才下令讓人添茶,寧遇就拒絕道:“母親,我待會還有事,這茶就不喝了。”

蘇清芽,輕聲道:“還沒忙完啊?”

寧遇嗯了一聲,道:“還差一些。”

“今日來主要是想……”

他看向雲映,繼續道:“問問小映,裕頰山近來如何了。”

雲映如實道:“跟以前沒什麼差彆。”

寧遇垂下眸,一時無言。

原坐在雲映對麵的蘇清芽忽然意會了什麼,他們兩人都是裕頰山的,興許寧遇有一些關於裕頰山的私事想問雲映,她在這似乎有些不合適。

上回聽說寧遇的心上人就在裕頰山,指不定就是想問雲映那女子的消息。

心思轉了轉,她站起身道:“對了,昨日有人送盒白茶過來,小映,我去拿來給你嘗嘗。”

她說完便轉身離開,雲映看向寧遇。

她不抗拒也不熱情,好像真的把他當成了朋友,詢問道:“怎麼了嗎?”

寧遇站在她麵前,道:“沒怎麼,隻是想說裕頰山我也很久沒回去了,不知有什麼變化。”

雲映道:“沒什麼差彆的。”

她頓了頓,又跟他講了兩句,比如以前跟他們熟悉的幾戶人家添了孫子或是什麼。

寧遇都一一應下,然後道:“你父母沒有搬走嗎?”

雲映搖頭,道:“他們在那住習慣了,不願意住鎮裡,不過將來阮喬若是不來京城,可能會在鎮裡安家。”

寧遇道:“旁的不論,那確實住著很舒心。”

雲映站在他身邊沒有應和。

寧遇轉過身來麵對著雲映,看她這張熟悉的麵龐,他輕聲道:“小映。”

雲映嗯了一聲。

“他怎麼樣?”

提起赫崢,雲映眼眸顯然要比方才明亮的多,甚至說話時也不再帶有略顯敷衍的陳述,她飛快道:“他很好。”

“他本身很好,對我也很好,我很愛他。”

寧遇道:“……那就好。”

遲疑了會,他最終還是下了決定:“我今天,其實是來與你辭行的。”

雲映詫異道:“你要去哪?”

寧遇看著庭院內精致的綠植,低聲道:“曲洲。”

赫延想讓他一直留在京城,然後進入內閣,這條路他走過一遍,可以予他經驗。

但是他不想,他一想起自己如了赫延的願就覺得這進士白考了。

他方才騙了赫崢,赫崢興許也看出來了,但這不重要。

他進秋水齋的確是因為雲映,但那個院子他也半點也不喜歡,因為那院子起初是修給他母親的。

赫家從來都不是他的家。

他會從這裡搬出去,但他不想把這個“好消息”告訴赫崢。

說來感慨,寧遇輕歎了口氣。

他明明曾經拚命的想要逃離那座山。

雲映問:“怎麼突然有了這樣的想法?”

寧遇望著她,半真半假道:“不是突然,我一直想做出一番成績來,曲洲地遠,地方也不富庶,在那大有可為。”

他說完又笑道:“不過我去了也隻是個小官,再等我幾年,說不定我就混出名堂來了。”

他下意識想像以前那般去摸她的頭,但最後又停住了動作,隻是輕鬆道:“到時候就可以罩著你啦,赫崢不敢欺負你。”

他笑道:“不過如果沒有,就當我沒說吧,好像有點丟人。”

隔了一會,雲映才道:“好。”

寧遇喉結滾動,他忽然轉身避開了雲映的目光,然後道:“好了,我該走了。”

他微側眸,餘光落在那個清冷溫柔的身形上,關於以前,他原想張唇與她說抱歉,最後還是選擇跟她說了再見。

“小映,好好照顧自己。”

雲映道:“你也是。”

寧遇低不可聞嗯了一聲,然後闊步離開了。

*

幾天後,樓台林立,宮闕萬間的上京城落了一場雪。

鵝毛大雪紛紛揚揚下了一夜,一覺醒來,上京白了一片。房內燒著地龍,溫暖融融,博山爐內青煙嫋嫋。

雲映坐在窗前,側臉精致,宛如畫中人。

她手裡拿著針線,膝上搭著的,是赫崢的衣服。

“夫人,您可真厲害,奴婢記得當初二小姐學刺繡學了好久呢。”

雲映手裡動作不快,落針卻很穩:“跟她比不了,這最基本的針法很好學的。”

這兩日她心血來潮請了個繡娘過來教她刺繡,她學東西時向來很認真,勢要學會為止。

才幾天,就能自己打樣繡些基礎的樣式了。赫崢是她第一個試驗者,當年成婚時,她因為有諸多東西都不會,很多流程都省了去,昨天她趁赫崢出門,挑了他件她認為最好看的衣服,打算給他繡個東西。

若是好看就送給他。

若是不好看……就讓人再給他做件一模一樣的衣服。

落完最後一針,雲映剪斷繡線,看著繡在這件玄黑衣物衣襟上的花樣,眉頭輕蹙。

泠春十分捧場道:“天呐,夫人這是什麼花?同姑爺這件衣裳也很配,姑爺瞧見了定然很開心。”

雲映把衣服放下,被泠春誇的有了點自信。

但是她實在有些看累了,便看向了窗外。

窗外雪白一片,梅花被壓彎了枝頭。

赫崢說中午回回來與她一同用膳,現在應該快到家了吧。

雲映把衣服放在桌上,然後讓泠春拿來了鬥篷,她輕聲道:“要不去接一下他?”

泠春含笑應下,把鬥篷披在雲映身上。

興許是下雪的緣故,府內相比往日要沉寂一些,繡鞋踩在雪地上,發出吱呀的響聲。

一路行至朱紅色的大門口,街道廣闊,天光明亮,隻有零星幾個行人。雲映捧著手爐,縮在兜帽那圈兔毛裡,看向長街轉角處。

院前種的海棠此時隻剩枯枝,上麵壓了層厚厚的雪,雲映用手戳了下,雪塊簇簇落下。

“去年這個時候好像也在下雪。”

泠春回想一番,道:“夫人是不是記錯了,去年是二月底才下了第一場雪。”

雲映恍惚了下,這才想起是她回京路上落的雪,那時她離京城還遠。

那時候還不認識赫崢。

馬蹄聲傳了過來,雲映抬起眼眸看了過去。他坐在駿馬之上,馬蹄踏雪,他身披鶴氅,飛揚的雪花落在他的肩頭。

她曾經告訴過他,她不後悔她人生的每一個選擇。

但是現在她不能那麼堅定了。

如果可以再回到以前,她不想逼他,不想騙他,她希望他們之間有一個美好的開始。

兩人對上目光,雲映對他彎起唇角。

很快,赫崢行至她麵前,男人翻身下馬,直接闊步朝她走了過來。

他顯然有些意外,大掌包裹住她的手道:“你怎麼出來了。”

雲映拍去他肩頭的雪,道:“來接你。”

赫崢聞言眸帶笑意,他拉著她進門,讓她抱著他的腰捂手,寬大的衣袍將她緊緊包裹。

“這麼冷就彆出來了。”

雲映乖順的靠在她胸口,道:“下雪不冷,化雪時才冷。”

冷風掠過,她頓了頓又道:“好像有點冷,但我想早點見到你。”

赫崢道:“不會是哄我開心的吧?”

雲映仰起頭問:“你這就開心啦?”

她從赫崢懷裡站出來,然後攬好他的衣服,低聲同他道:“我有一個東西要送給你。”

赫崢拉著她的手,與她一起走進內院,他道:“是什麼?”

雲映沒有直說,她道:“是我自己做的,弄了很久呢。”

她這樣說赫崢更好奇了,連帶著腳步都快了幾分,雲映很少自己做東西,給他做也隻有兩回,但他都錯失了。

“沒有彆人弄的好看,我不知道你喜不喜歡。”

赫崢道:“旁人弄的再好看跟我有什麼關係,我隻喜歡你做的。”

“真的不提前跟我說說是什麼?”

雪越來越大,明明已是傍晚,天色卻亮如白晝。

青石結銀霜,飛揚的簷角被蓋上雪花,府內梅蕊鮮妍,雪態冰姿,兩人並肩沿著甬長青石板走進院深處,他們的聲音被越帶越遠。

“待會你就能看見了。”

“行,不說是吧。”

赫崢突然把她攔腰抱了起來,雲映慌忙抱住他的脖頸。

男人步子邁的大,沒一會就走到了他們那間寂靜溫暖的小院。

他們身影重疊,赫崢踢開房門,抱著雲映走進房中,外麵寒風吹了進來,雪花落進房內,又頃刻融化。

而原本放在花幾上的衣服被風輕輕揚起。

重疊的衣料被吹開,露出一點白。

細細看過去,隻見玄黑的衣袍上,於衣襟處繡著一朵白色雪蘭。

房門很快被關上。

飛雪漫天,漸漸覆住門前那道深深淺淺的腳印。

【📢作者有話說】

到這一章就正文完結啦。

後續可能會微修前麵章節,如果有大改章節我會在標題標注,其餘大家都不用管。

最後這本連載期很幸運有大家陪伴,搞了個抽獎,大家什麼都不用做,訂閱百分百自動就參與了。

然後祝大家天天開心!

下一本寫個甜文,可能是《凝妝》,求個收藏~

第85章一天

晨光熹微之時, 府內清霧彌漫。

房內猶有幾分暗淡,照例是赫崢先起的身,他上身**, 背後有幾道不明顯的抓痕。

清晨天寒, 赫崢起身後,熱源消失, 雲映便無意識往被子裡縮了縮。

赫崢幫她?掩好被子, 手指碰到了她?的肌膚,少?女側著身,烏發如雲,一張精致嬌豔的臉龐分外奪目。

她?近來睡覺好像越發的沉了,赫崢起身她?半點?也沒發覺。

男人順勢把?貼在她?臉頰旁的發絲拂在後麵,然後盯著這張漂亮的臉龐看了好半天,從她?緊閉的眉眼到那雙紅豔飽滿的唇。

若是以往,他會吻上去, 然後她?會半夢半醒的回?應, 可能還會含糊不清念叨他兩句,很可愛。

但是今天他忍住了。

他放輕動作走下床, 半點?聲音也沒發出。

今天是寧遇那廝離京的日子,清早啟程。

曲州地遠,民生凋敝,短時?間內想做出成績根本不可能。所以今日這一走, 怎麼?說也得四五年後才能回?來。

這事?並未張揚,連蘇清芽都不知道。

他不確定?雲映知不知道,他們?之間提寧遇的次數很少?。

但說不準寧遇偷摸著把?這個消息告訴過雲映, 這會給她?吵醒了,萬一她?突然想起來這事?想去送送他怎麼?辦。

穿戴整齊後, 赫崢回?頭看向?雲映。

少?女睡的正香,身子被衾被裹得嚴嚴實?實?,隻露出顆毛絨絨的腦袋。

這段時?間來,她?好像比以往要嗜睡一些,但應當也沒到想哪個點?起但睡過頭的地步。

所以她?難道不知道寧遇今天走?

赫崢轉過去開門,心道不知道更好。

他是她?丈夫,他去幫她?送跟她?自己去一樣,他們?夫妻倆心意到了就行。

但手才落上門伐,動作又頓了頓。

雖然不太喜歡寧遇,但不可否認的,他畢竟是雲映幼時?唯一的玩伴,還是她?的老師。

坦白來說,這世?上不止有愛情。

這人一走四五年,雲映作為昔日故友去送送好像也是應該的。

赫崢少?見的為這麼?點?小事?陷入了糾結。

他若是不知道寧遇今天走還好,也就這麼?含糊過去了,可他偏偏知道,知道卻沒提醒雲映,是不是有些說不過去。

一個普通舊友罷了,如常對待就好。

太防備怎麼?覺得反倒抬舉了寧遇。

其實?雲映這麼?愛他,就算他不提醒雲映,雲映也不會說他半點?,但是他作為她?丈夫,不能太小氣。

遲疑了一會,赫崢最終還是回?過身重新走回?榻邊,少?女呼吸均勻,雙眸緊閉。

他還是如願吻了她?的唇,親了會後她?終於有了反應,蹙眉避開他的吻,聲音模糊道:“好了,親夠了,你快走吧。”

她?困的睜不開眼,也不跟之前似的舍不得他了,隻想趕緊睡覺。

赫崢捧住她?的臉,輕聲道:“寧遇今天走。”

等了半天,她?仍閉著眼睛沒有半點?反應,好像沒聽見一樣。

赫崢彎起唇角,又大度提醒道:“走了一時?半會都回?不來。”

雲映困的腦袋混沌,聞言連眼皮都沒掀一下,隻哦了一聲詫異道:“你想去送他啊?”

“那你去吧,我好困。”

赫崢道:“……我可提醒你了。”

雲映顯然已經不想聽他多說,直接縮回?了被子裡。

赫崢臉上笑意加深,沒再提起過寧遇。

他低頭吻了吻她?的長發,然後幫她?掩好被子後就出了房門。

等雲映自己睡醒時?,已是日上三竿。

今日少?見的出了太陽,房內廣豁明亮,光線下還能看見細小的塵埃浮沉。

雲映穿著單薄的潔白寢衣,坐在榻上發了會愣,心想這下好了,又沒去請安,她?感覺蘇清芽可能都要習慣了。

丫鬟進來伺候她?洗漱,雲映身子疲懶,一邊打哈欠一邊任其擺弄。

泠春道:“夫人,您早膳想吃什麼??奴婢讓人去準備。”

雲映道:“隨便?安排吧。”

“啊對了,桃桃的事?怎麼?樣了?”

距離他們?離開裕頰山已有三個月,但桃桃現?在還沒被接到京城。

泠春道:“奴婢正香同您說呢,姑爺已經找好了人家,是個小商戶,專營布匹生意,跟赫家底下也有生意往來。”

“那家男主人天生有疾,一家人心腸也善,之前收養過一個害病被拋棄的男孩,花了不少?錢治,可那男孩最終還是沒挺過來。”

雲映點?了點?頭,道:“那就好。”

泠春玩笑道:“姑爺對個陌生孩子都處置的如此妥帖,您若是懷了孩子,不知姑爺得高興成什麼?樣呢。”

雲映心想赫崢可能不會很高興。

對於懷孕這事?,他看著比她?還擔心。

最明顯的表現?就是最近幾次都不弄她?身體了,一問還不承認。

她?走下床,因今日天氣好,房門窗牖洞開著,清新涼風送進來,舒爽怡人。

丫鬟拿了兩件衣服給她?,雲映挑了件鵝黃的裙子,她?今日要出門一趟。

那家書?鋪已經已經步入正軌,生意尚可,每月淨利能有七八十?兩銀子,盛時?甚至能有百兩。算不得多,但他們?書?鋪不大,有如此營收也算出眾了。

這幾十?兩銀子對雲映而言不算什麼?,但她?最近又有了個新想法,是那天給赫崢繡東西的時?候想到的。

無論是捐資朝廷機構,還是自己出錢收留那些無家可歸的孩童與吃不上飯的婦女,她?就算再富裕,也起不到什麼?太實?際的作用。

養一個人一天容易,養十?年呢,養一群人十?年呢,那堪稱是個無底洞。

單方麵的給予關係注定?不會長久,而且這其中是否有渾水摸魚的人也不好說。

所以她?打算開一家繡坊,收那些無家可歸的人做繡娘,管他們?吃住,教他們?技法,給她?們?勞作掙錢的機會。

而且基礎針法不難,就算是個十?歲孩童,也最多半月就能學會。

學會之後,若是收益好她?們?還能存些錢,日後就算離開繡坊也有一技之長,如今太平盛世?總有立足之地。

書?鋪這幾個月掙來的錢正好夠繡坊起步。

她?下午要去選個地方。

雲映伸了個懶腰,粗使丫頭正無聲的在房內打掃,雲映目光隨意的一掃,看見她?正擦拭一個梨木盒子。

雲映讓她?把?盒子拿過來。

木盒打開,裡麵是一隻瑩透的玉魚。

上回?被赫崢扔掉,她?悄悄撿起來了。

但她?也是個要要臉麵的,撿起來後她?雖沒舍得賣掉,但也一直沒有再給他,誰叫他不分青紅皂白扔的。

雲映把?盒子闔上,放在了桌上。

那名丫鬟捧住盒子,道:“夫人,奴婢再給放回?去。”

這盒子原本放在博古架最高一層的角落,十?分隱蔽,彆說是赫崢,就連她?自己都要給這盒子忘了。

她?清了清嗓子,道:“先放這吧。”

丫鬟遂而又把?盒子放到雲映麵前。

雲映盯著盒子看了半天,然後把?伸手盒子往桌子中間推了推。

讓它變得顯眼,再顯眼幾分。

中午赫崢回?來陪她?用午膳,他能騰出半個時?辰的時?間。

回?來的第一眼,他就注意到了圓桌上那個梨木匣子。起初他並沒在意,隨口問雲映道:“桌子上是什麼??”

雲映正在院子裡修剪花枝,她?聲音頓了一下,然後狀做隨意道:“不是什麼?重要東西,我忘記收起來了。”

房內沒再傳出聲音來。

雲映偷偷回?眸看了一眼,隻見男人高大的身影還停在圓桌旁,但看不清動作。

心不在焉剪了半天,雲映回?到了房間。

盒子還放在圓桌上,但顯然被打開過。

而赫崢站在長條案前,背對著躬身寫?著信。雲映慢悠悠靠近他,道:“還沒忙完嗎?”

赫崢落筆,回?頭看她?道:“現?在忙完了。”

他抱住她?,雲映靠在他身上。

因為靠的近,所以她?明顯察覺到大腿處有什麼?東西正硌著她?。

她?低下頭,看見那枚玉魚墜懸在他腰上。

就這麼?看了一會後,赫崢挑了下她?的下巴親了她?一口,然後道:“我還以為被我弄丟了。”

雲映:“……你又沒有找過。”

赫崢道:“你怎麼?知道我沒有找過。”

隻是他以為被雲映扔掉了。

雲映握住他的小魚,明知故問道:“那你現?在是在哪找到的?”

赫崢握住她?的手,盯著她?的眼睛道:“不告訴你。”

*

傍晚時?,雲映乘馬車踏著暮色從外麵歸來,正好碰到了散班回?來的赫崢。

男人把?韁繩遞給下人,親自扶她?下了馬車。

他握著她?的手,兩人一起走進朱紅大門。

霞光落在兩人重疊的衣袍上,雲映偏過頭,看見他今日穿的又是她?上回?繡雪蘭的那件衣裳。

他的衣服大多是不明顯的暗紋,繡工精致,用料不俗,看著簡單卻暗藏華貴,所以也就顯得她?那朵並不精致的花格外突兀。

然而這已經是他這個月第十?次穿這件衣服了。

據霧青描述,每逢人問,他都會直言這是夫人繡的。霧青描述時?言語頗為自豪,好像不管是她?會繡花,還是赫崢炫耀她?的花,都是一件值得驕傲的事?。

隻有雲映為自己的繡工羞愧,她?忍不住輕聲道:“你明日彆穿這件衣服了。”

赫崢道:“明天不穿,該洗了。”

雲映道:“……但我覺得好像不太好看,你看人家都問你,肯定?是覺得很突兀才問的。”

赫崢安慰道:“不是,他們?是覺得很好看才問的。”

“你騙我。”

赫崢停住腳步,回?頭看向?跟在身後的霧青,霧青心神?一凜,連忙走上前來。

赫崢垂眸睨向?他,抬手指了下自己襟口的花,“好看嗎?”

霧青:“好看!!”

他想也不想繼續道:“屬下從未見過如此精湛的繡功!夫人真是巧思,住在這裡簡直再合適不過,公子的的衣服都——”

雲映一點?也聽不下去了,她?道:“好,停。”

霧青閉上嘴,想了想又小聲補了一句:“屬下絕無半句虛言。”

赫崢握著她?的手沒鬆,道:“看吧,大家都這麼?說。”

雲映欲言又止半天,最後道:“……算了。”

兩人一起用了晚膳。

相處時?間久了,雲映漸漸摸出了赫崢的口味,他不怎麼?挑食,真要說的話,口味偏清淡,葷食也不喜味道太大的。

但出乎意料的是,他喜歡甜湯,雲映最開始發現?的時?候,還總打趣他跟湯一樣甜。

很快,赫崢吃完飯,放下了碗。

雲映問:“你吃飽了嗎?”

赫崢點?頭,他隨手拿來一本書?,一邊翻一邊道:“你慢慢吃,我陪你。”

雲映輕哦了一聲,她?又盛了一小碗。

這兩天不知道怎麼?回?事?,她?食欲總出奇的好,雖然慢吞吞的,但感覺比赫崢吃的還多。

……比赫崢吃的還多。

他可是個人高馬大的大男人。

氣氛有些寂靜,片刻後,雲映停下筷子。

她?心想她?剛回?來的時?候泠春就說她?豐腴了些,如今一個月過去了,她?自己都能感覺到她?好像吃的越來越多了。

尤其是這幾天,而且她?平日睡的也沉,已經有好幾天沒有在赫崢起身時?醒過來了。

“你怎麼?吃那麼?少??”她?冷不丁問

赫崢被她?問的有些莫名。

而且從這句話中,他敏銳的感覺到她?好像不太高興。

他道:“……我今天不太餓。”

赫崢問:“怎麼?了?”

雲映沉默片刻,她?緩了下心緒,突然覺得自己這兩天格外敏感,這本身是件小事?,不值得注意。

更何況,他應該不會嫌她?胖吧?

她?還是決定?克製一些,遂而放下筷子,叫下人過來收了桌子。

赫崢還沒琢磨出來她?為什麼?不高興,見狀就道:“今天怎麼?吃這麼?少?,要不再喝碗湯?”

“……”

今天吃這麼?少?。兩碗了還少??

難道在他眼裡她?以前得吃三碗才滿足嗎。

雲映心口一滯,蹙眉輕哼了一聲。

她?不想搭理他,直接站起身來,開門去叫了水沐浴。

赫崢還坐在桌前。

“……”

等等,難道是生他的氣?

很快,熱水被送進來。

雲映仍沒理他,自己走進屏風,開始脫衣裳。

赫崢聽著屏風後的動靜,還沒反應過來,他試著叫了一聲她?的名字,但她?的反應很冷淡。

不是,這是生氣了?

屏風後那道身影因為衣服褪下而逐漸變得窈窕。赫崢默默放下手裡的書?,然後站起身來。

雲映向?來脾氣好,很少?生氣。

可關鍵他沒乾什麼?啊。

難道是因為他今天吃的少??還是說今天這湯是為他準備的,可是他隻喝了半碗。

應該都不至於啊。

赫崢走進屏風裡,雲映已經脫的隻剩一件抹胸小衣,雪白的長腿裸露著,赫崢喉嚨一緊,避開目光看向?她?的臉龐。

他直言道:“生氣了?”

雲映脫下小衣,搭在旁邊,彆開臉不承認:“沒有。”

赫崢按著浴桶邊沿,強硬的把?她?圈在自己麵前,他思索片刻,然後猜測道:“……你不喜歡喝甜湯嗎?”

雲映又道:“沒有。”

“那是怎麼?了?”

他不問還好,一問雲映又忽然覺得自己因為這點?小事?跟他鬨彆扭有點?幼稚。

她?沒好意思說,推了他一下道:“你先出去。”

男人紋絲不動,他道:“你不說我就不出去。”

雲映掙紮無果,可她?問不出那句“你是不是覺得我吃的多”,好像顯得她?很敏感很脆弱,連這種小事?也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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