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張玄的事說到底也隻是個插曲,眾人幸災樂禍了一番便沒再提,劉歡歡見氣氛正好,這才藏不住狐狸尾巴開口道:“姐妹們,你們兜裡還剩多少錢?”
談錢一下子就傷感情了,魏雨桐不動聲色:“怎麼突然問起這事?”
見她們還沒有醉,頭腦清醒,劉歡歡不由暗道失策,歎氣道:“這不是這次潛入‘丐幫’嗎?這夥人控製著一些人乞討,我們後來報警,警方搗毀了一個窩點,把人給救出來了,但他們精神狀態都很差,也沒有自理能力,很多還是殘疾,記不起家在哪乃至家裡不認的都不少,我想著……”
“打住!”柳飄飄在胸前打了個叉,“不是我說,你每回暗訪回來都掏錢做慈善,上上次挖煤的,上上上次的拐-賣婦女,不是咱們不想幫你,但你也不能每回都逮著我們薅羊毛啊,沒你這樣的!”
劉歡歡苦笑道:“我也不想啊,可他們精神現在都多多少少有些問題,我找彆人做慈善他們肯定得曝光出去啊,他們哪能應付得來。”
魏雨桐不解:“不至於吧?能有什麼問題?自尊心受不了?”
劉歡歡苦惱道:“哪能啊,他們早麻木了,你們知道嗎?他們不僅控製著人乞討,一些好看的他們還會圈養著,像養動物似的,你猜他們打的什麼主意?”
隻寥寥數語,眾人立馬就明白了什麼,隻是……
魏雨桐無奈道:“你來得不是時候啊,這都月末了,我兜裡就剩三萬了。”
“你還有三萬?我就剩幾千了!”柳飄飄驚了。
劉歡歡隻好將目光移向陳楚圓。
魏雨桐道:“你看圓圓也沒用啊,她手裡估計也……”
掏了那麼一大筆錢給曲深玉,哪怕是陳楚圓估計都得拮據一陣子。
“也不是不行,”陳楚圓撐著下巴打斷她,道,“我找我媽去要點就行了,不是什麼大事,不過,你得幫我一個忙。”
劉歡歡雙眼放光,問都沒問便立馬道:“沒問題!”
陳楚圓把手機放到她麵前:“就這個遊戲,給我下下來!”
有人賤兮兮調侃:“哇,不是吧,這麼努力給嫂子拉業績?”
曲深玉做的遊戲眾人自然是了解過的,如果曲深玉就此從圈子裡消失,誰也不會再過多關注她,更不會知道她最近的動向,但她又跟陳楚圓扯上了聯係,自然也會有人因此而關注她。
“滾蛋!誰說是因為她了!”陳楚圓抬腳踹了一下,才憤憤不平道,“我就昨天好奇上線玩了一下,有個貨逮著我殺也就算了,還喊人一起來圍我,我不把他殺到退服不算完!”
“還有這種事?太過分了,”有人立馬拍案而起,附和道,“臣這就來幫你拖出去砍了!叫什麼名啊?”
“那個叫‘教你挨打’幫會的都是!”
眾人下好遊戲一看,不由道:“好家夥,你是來秀恩愛的吧?”
陳楚圓翻了個白眼:“胡說八道些什麼玩意兒?”
有人道:“這幫會已經被GM封了啊!”
陳楚圓聞言,湊過去看了一眼,係統公告顯示著‘教你挨打’幫會因惡意破壞遊戲規則遭到多人舉報,其幫會下幫眾進行封號七天處理。
這不是寫得很明白嗎?因為遭多人舉報封的,扯她身上乾嘛?
陳楚圓搞不懂她們的腦回路,巧合而已,怎麼還能理解成秀恩愛了,不過跟這群人解釋是解釋不清楚的,陳楚圓喝了口水道:“行了,既然被封了那就算了,還是原來那個卡-號吧?過幾天我把錢打給你。”
後半句是對劉歡歡說的,又坐下跟人聊了會兒,陳楚圓才道:“我出去透透氣。”
她一走,劉歡歡才忍不住道:“什麼嫂子啊?發生了什麼?”
身為記者的敏銳性,劉歡歡本能覺得其中有大瓜可以吃。
還沒把門關嚴實的陳楚圓翻了個大白眼,她懶得計較,隻關門的聲音大了些。
空腹過來,陳楚圓已經覺得有些餓了,想了想,她有些想離開了,畢竟人也看了,沒缺胳膊斷腿的,再留下來就得聽她講潛伏細節了,可那樣危險的事,誰聽了還有胃口吃飯?
陳楚圓便乾脆直接下了樓,正準備開車回學校,手機卻在這時候嗡鳴了起來。
她看了眼屏幕上的號碼,有些訝然,曲深玉現在找她做什麼?中午一起吃飯?
“喂?”
電話那頭安靜了一會兒,正在陳楚圓不耐煩想要掛電話時,才聽見她開口:“陳楚圓。”
陳楚圓覺得她的嗓音有些奇怪,不像她平常正常時說話的聲音,便不自覺放軟了聲調:“我在呢。”
被死死壓抑住的感情噴湧而出,曲深玉眼眶發熱,她張了張嘴,喉嚨像是被什麼東西哽住了一樣:“我沒有爸爸了。”
陳楚圓沒有回答,事實上,她的大腦有一瞬間的空白,而後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麼,她是知道曲深玉她爸遭受不了打擊住院的,但曲深玉平常也沒露出什麼愁容,顯然情況應該還算不錯,怎麼突然就沒了?
她抓抓頭發,內心感到些許煩躁,莫名也有種喘不上氣的壓抑感,陳楚圓問:“你現在在哪兒?”
“……醫院。”
陳楚圓問得又快又急:“二院還是一院?”
C市比較出名的也就這兩個醫院,不大可能會在其它醫院,陳楚圓一踩油門先將車開出去,才聽見曲深玉的聲音姍姍來遲。
“二院。”
陳楚圓嗯了一聲,才道:“我很快就過來。”
她都沒想到,這種時候曲深玉能想到給自己打電話,畢竟當下她媽、她弟應該都是在的,按理來說,應該是想不到她這個外人的才是。
而且,陳楚圓也沒聽曲深玉跟家裡有什麼矛盾,雖然陳楚圓覺得她家裡對她並不好,可事實上大多數這種家庭出生的人是意識不到這一點的。
陳楚圓再自我感覺良好也沒覺得自己能比得上對方的家人,卻沒想到對方還能在出事之後找自己尋求安慰。
是因為她很重要嗎?
可她跟對方關係緩和不也才最近嗎?就算現在是情侶的關係,但也談不上很親密吧?
陳楚圓有些莫名,或許是腦子亂糟糟的,她在這一刻想了很多,但怎麼想,她都覺得在最近之前,她跟曲深玉都隻是正常的對頭關係,總不可能她那會兒就暗戀自己吧?
要知道,陳楚圓可一直都以為,是自己那天甩出副卡的姿勢太帥,才讓曲深玉才對她另眼相看的。
因為曲深玉那邊沒有掛電話,陳楚圓在路上便問清了位置,隻是她不擅長安慰人,便隻好沉默,以至於一路上都在聽著曲深玉的哭聲,連自己的心情也像是被染上了一層陰霾。
曲深玉內向,不擅長表達自己情緒,連哭聲都慣常是壓抑的,隻能聽見低低的抽泣聲,不像陳楚圓被刮破點皮都能嚎得天下皆知。
但正因如此,才讓人覺得她必然是很難過的,陳楚圓匆匆經過走廊時,一眼便看到了蹲在牆邊的曲深玉,連忙走了過去。
“曲深玉!”
她有些茫然地抬頭,目光觸及眼前的人才有所波動,輕顫著的眼睫上淚珠又滾落了下來。
明明她都快控製住自己的情緒了,在此時卻又不知為何鼻頭一酸,又忍不住了。
陳楚圓眼神一暗,她從來沒見過曲深玉這樣,她伸手把她按進自己懷裡,聽著她壓抑的哭聲,好一會兒才問:“伯父病情不是得到控製了嗎?怎麼突然就沒了?”
有唐助理在,哪怕陳楚圓並不怎麼關注一些事也知道曲父自住院後病情是得到控製了的,不僅沒有加重,還有好轉的趨勢,按理來說,不該出問題才是。
曲深玉一頓,沒有說話,隻搖搖頭。
她並不知道該怎麼開口解釋。
事實上,曲父的病情確實是有在一日日好轉的,有時還會短暫的清醒過來,隻是曲深玉運氣不好,每次都沒能趕上曲父清醒的時候,今天卻是運氣好正好碰上了。
曲父深知如今家裡能獨當一麵的也就隻有曲深玉了,清醒後便問了她公司的事,因為早有預料,所以除了有些悵然以外,倒也沒有接受不了曲家破產的事,直到他問起了醫院的費用,還從曲母那聽來她開起的工作室。
牆倒眾人推是常態,曲父很難想像,在這種情況下曲深玉有什麼深交的好友竟然肯在出事之後,還拿出這麼一大筆錢資助她。
曲深玉不擅撒謊,幾次借口都被曲父找到了漏洞,最後也不得不硬著頭皮吐露出陳楚圓的名字來。
在圈子裡,陳楚圓的性向從不是秘密,從老到少都很清楚,加之陳楚圓以往混不吝的名聲,曲父不難想像這其中的邏輯關係,畢竟誰都知道她倆從小就合不來。
但哪怕在得知這樣的消息的情況下,思想傳統的曲父情況也還好,他不難想像曲深玉是因為什麼才跟接受陳楚圓的要求的,憤怒之後卻是頹然,畢竟一切皆因他而起。
他勉強控製住自己的情緒之後,才讓曲深玉立刻停止這一切,他還沒不要臉到靠賣女兒來苟延殘喘。
破產了就破產了,他當初能白手起家,現在未必就不行?
曲母卻是立馬急了,當下就反駁,還說什麼‘都是女的深玉也吃不了什麼虧,以後還是能嫁人的’‘灝灝一年學費也不便宜’……話裡話外的意思都是讓曲深玉犧牲一下來保全家裡並無什麼大礙。
曲深玉已經忘了當時自己聽到這些時是什麼感受了,那些聲音如同雷鳴一般在她耳膜當中炸響,腦海中仿佛掠過了無數念頭,又仿佛一個都沒升起過,隻愣在了原地。
總之,等她渾渾噩噩清醒過來時,曲父就已經被送進了手術室搶救。
她不知道爸爸的死自己才是主因,還是對方因為媽媽的話而生氣,亦或者是兩者都有,可不管如何,他都已經死去了。
曲深玉很久之前就知道,在弟弟麵前,自己一切都隻能靠後,她都知道,也早有打算,哪怕後來曲父發現弟弟學習不行,隱隱有讓她重新進公司的意思,曲深玉也沒有動搖過自己原本的念頭,因為她知曉,她就算回去,爸爸也隻是想讓她輔佐弟弟坐穩“王位”。
可憑什麼呢?
曲深玉並不想答應這一切。
她很清楚,父母是愛自己的,隻是如果這愛有十分的話,那他們九分都給了弟弟,留給自己的隻有那一分。
曲深玉有自知之明,從不覺得自己能比得上弟弟在他們心中的地位,也理所當然的認為,無論發生了什麼事,隻要能給弟弟帶來好處,他們都能默契的保持沉默。
所以當她突然發現原來自己的地位比想像中的還要高上了那麼一點,竟還可笑的感受到了點受寵若驚,甚至因此對他的死亡,都不由生出了更多的悲傷。
曲深玉確實是有些後悔的,她覺得如果自己今天早上不來,也許對方就不會死了。
她想了很多,還想到自己曾經偷偷找公司的技術人員學編程的時候,曲父是不是早知道她的打算,卻選擇了默認?
人總是會下意識美化死人,而忽略他身上原本的缺點,曲深玉不知道這是不是自己自作多情,她不想去深思太多,因為她確實是難過的,也不想告訴陳楚圓其中的內情,那可能會讓她心情也變得不好,更不想去探究,為什麼明明是同一個媽生的,分到的愛卻又如此不平等?
哪怕她其實很清楚家裡重男輕女,但在家裡有錢的情況下,曲深玉其實嚴格來說也沒有受到過多大的委屈,她是很容易知足的人,並不覺得自己活得有多可憐。
所以在曲父死時,她才會覺得難過,因為曲父也曾毫無保留的愛過她,雖然是在弟弟出生以前。
更彆提,他是被氣死的。
曲深玉自私的想要將這一切推諉給彆人,卻又很清楚自己在其中並不是全無責任。
陳楚圓撫著她的背,死亡對陳楚圓來說還太過遙遠,但她也曾設想過這樣的場景,哪怕是一個僅僅有些熟悉的人死去都會讓人感到悵然,就更不用說是血脈至親了。
雖然陳楚圓發自內心的覺得,曲深玉就是個軟包子,她的家人其實不值得她太上心,可當局者迷,麵對親人的突然離世,誰都無法平常心看待。
但陳楚圓並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什麼時候安慰過人呀?氣人倒是有一套。
所以麵對這種情況,也隻好沉默著,任由她靠在自己懷裡哭。
隻是還沒等曲深玉冷靜下來,陳楚圓就先看到了拿著手機,不知給誰打電話回來了的曲母。
杜芝芝也沒想到自己會在這種地方碰到陳楚圓,不由愣了一下,不自覺瞥向她懷裡的曲深玉。
陳楚圓對曲母觀感一般,她不喜歡的人哪怕是長輩也照樣懶得搭理,畢竟她還是個‘孩子’,無法逢人便帶上一張笑臉。
所以她此時也不想開口,隻朝著曲母微微點頭便當作是打了招呼了。
杜芝芝臉上笑容不由微微凝滯了片刻,在見到陳楚圓的那一刻,她腦子裡就想了很多,比如兩個女人抱在一起有傷風化,再比如曲父沒了,但灝灝那邊卻還需要人支援呢……種種念頭下,她選擇性的忽略了心底那點愧疚感,勉強擠出笑準備招呼她,但誰知道陳楚圓對她竟然是這麼一個態度?!
她脾氣再好,原本的話頓時也說不出口了,臉上掛不住,便乾脆當作沒看見,直直的進了屋收拾東西。
誰對長輩會是這態度?!
陳楚圓為人情緒化,這麼乾完之後也有些心虛,畢竟她不出意外的話一輩子都不可能跟曲母接觸上幾次,但曲深玉卻不是,回去難保不會被說上一通。
思來想去,陳楚圓拍了拍曲深玉,心虛道:“喂,曲深玉,我們先回家吧。”
曲深玉想說,自己早就沒有家了。
在很久之前,曲深玉就意識到了這一點,在她教訓弟弟不聽話,被媽媽一把推開,又被爸爸責怪他還那麼小,什麼都不懂的時候。
那是曲深玉第一次,毫無僥幸心理的認知到了這一點。
那天她並沒有哭,隻是在飯後消食時,偷偷躲在了花壇後麵,摸著不知道從哪跑來的野貓。
那也是陳楚圓第一次在她麵前特彆安靜,還回家拿了自己最愛吃的甜筒給她。
也許是從那時候起,曲深玉發現,陳楚圓在她心裡已經變得不一樣了。
但她也很清楚,陳楚圓不喜歡她,隻是偶爾會同情心泛濫罷了。
她沉默了一下,才說:“我還要去處理後事。”
陳楚圓:“你媽不是在嗎?”
在陳楚圓看來,有長輩在,這些事自然都還輪不到小輩去處理,陳楚圓在家就從來沒操心過任何事,她就算想去操心,也沒人會答應。
曲深玉道:“她不會。”
曲母被曲父養了這麼多年,早就缺失了生活技能,甚至連每年的體檢,都是曲深玉陪著才能去的,因為她哪怕有人指路,也總容易走錯。
陳楚圓抿了抿唇,才說:“那我陪你。”
曲深玉嗯了一聲,擦擦眼淚,整理好一切才確認了一下方向開始邁步。
醫院人來人往,數不清的悲歡離合,並不會有人刻意注意到她,倒是本地的新聞,也許會刊登一下曲父的離世。
等繳費、簽字一係列的手續都辦完,一切便算是塵埃落定了,曲父身體本就有各種大大小小的毛病,被氣住院時便差點沒了,好在送醫及時,這才轉危為安。
隻是這次卻沒那麼幸運。
做完這一切,曲深玉還有些恍惚,說不清是難過還是鬆了一口氣,也許是都有的,她對曲父是有感情的,他們也曾有過美好的記憶,但亦如曲父他們對她,她的愛亦不會不留餘地,更多的反而隻是責任。
見她精神狀態不太好,陳楚圓有些擔心,拉著她手道:“先回家吧。”
曲深玉下意識道:“我還要去上班。”
生活並不會因為誰的突然離世而停止運轉,在這之前,曲父哪怕病了,也好歹算是個精神支柱,而如今他沒了,曲深玉也不由生出了緊迫感,更加的想要努力掙錢。
畢竟,誰又能預料到明天和意外,哪一個會先到來呢?
陳楚圓皺眉,直接就拽著她往外走:“上什麼班,走了。”
曲深玉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沒說什麼,而是低頭給助理發了個短信,然後又發短信通知了弟弟。
曲母大概是還沒有通知的,在她眼裡,弟弟的學習才是最重要的。
做完這一切,曲深玉便將手機關了機,想將一切都甩在腦後,雖然她知道這是不可能的,卻還是忍不住想要去任性那麼一次。
陳楚圓將她帶回了小區,又去倒了杯熱水,是她最適應也最健康的40℃。
她將杯子遞給曲深玉,她兩手捧著,眼紅紅的,還有些腫,看著可憐極了,陳楚圓也說不清是什麼感受,自己心裡也悶悶的,有種說不出的難受感。
她坐在曲深玉旁邊,也不知道自己該乾什麼,雖然她把曲深玉帶走了,卻並不知道自己如今該怎麼做才能安慰到她。
好像能說的,也就隻有節哀順變四個字,可誰都清楚,這四個字安慰不了任何人。
曲深玉握著水杯,溫熱的水溫仿佛給冰冷的身體重新注入了活力,她眼睫輕輕-顫著,問:“陳楚圓,我能抱抱你嗎?”
這也要問?
陳楚圓本想開口,聽著她的顫音卻說不出話來,便直接用行動表明,抽出她手裡的水杯,將人給抱進懷裡。
曲深玉用力的抱住她,指節都因此有些泛白,抱得陳楚圓都不由生出了些許窒息感。
她的懷抱是溫暖的,曲深玉卻仍感覺到了一股說不出的冷意,仿佛心裡突然有了一個窟窿,她也不確定自己能不能補上。
靜默片刻,曲深玉輕輕地問:“陳楚圓,你喜歡我嗎?”
陳楚圓僵了一下,不明白曲深玉思維怎麼忽然跳躍到了這種事上來了,她眼神不自然的落在茶幾上的水杯上,裡頭的水早已恢複了平靜,陳楚圓卻覺得有陣陣波浪在翻湧。
沉默了一下,她才勉為其難地說:“算是吧。”
於是曲深玉便輕輕笑了起來:“那我就當你喜歡了。”她眨掉眼中的淚意,“真好,原來這世上還有人在喜歡著我。”
陳楚圓一窒,密密麻麻的澀意爬上心頭。
她突然有那麼一點後悔,自己回答的那樣草率。
曲深玉其實已經沒有那麼難過了,她總是很快就能整理好自己的情緒,就像是總是被忽略的孩子,其實也總是最乖的。
而早早懂事的曲深玉,最擅長的便是不讓自己給彆人添麻煩。
她確實跟曲父感情更深,在媽媽說她是女孩子,必須得更努力追趕上男孩時,曲父偶爾也會說,不想學就不學了,大不了以後招上門女婿。
在媽媽關注著弟弟,曲深玉不自覺看過去時,偶爾偶爾,曲父也會默默地為她夾菜。
曲深玉清楚,這樣的關心其實是微不足道的,因為那不涉及什麼利益,她從來都很清楚,家裡人都更喜歡弟弟,這是她反駁不了的事實。
隻是很偶爾,在曲父那裡,他也會忽略弟弟,而選擇偏心她。
那點微不足道的偏心,便足以讓曲深玉覺得幸福。
她心裡其實也有個小小的聲音一直在說:曲深玉,承認吧,你不懂事,你其實也想擁有彆人的偏愛。
但現實總會跟心裡的理想有所偏差,曲深玉汲取著陳楚圓身上的溫暖,仿佛攀上了僅剩的浮木,貪念她也許是因為憐憫、也許是真的對她有那麼一點不一樣而產生的溫度。
曲深玉想,她可真夠自欺欺人的。
陳楚圓輕輕撫著她的背,過了不知多久,她聽到了對方均勻的呼吸聲。
曲深玉在她懷裡睡著了。
陳楚圓儘量輕的抱起她,將她輕輕的放在了床-上,給她蓋好被子。
她的睡姿總是格外蜷曲,喜歡將自己蜷縮成小小一團,陳楚圓曾經覺得她睡相不好,現在卻突然意識到,這是她沒有安全感的體現。
她站在床邊看著曲深玉的睡顏,又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又抬頭看了看曲深玉,反覆幾次,陳楚圓才輕輕開口。
“其實,我是因為你才知道我喜歡女孩子的。”
陳楚圓得承認,自己年少時確實腦子不太好使,她被家裡寵壞了,所以在幼兒園所有小朋友都圍著她時,她會在意在一旁安靜看繪本的曲深玉沒有理會自己。
也因此而看曲深玉不順眼。
所以她從小就與曲深玉對著乾,無視她的示好,在小學以前,她們確實是相看兩厭,直到老師非要安排她們坐在一起才勉強有了些許改觀。
陳楚圓幼時精力不集中,課上容易開小差,而曲深玉性格認真又聖母,總忍不住提醒她,陳楚圓不識好歹,還總覺得她煩。
變故,大約是出在曲深玉初中時。
她來月經來得晚,初三那年,有一天她突然反常的上課注意力不集中,還時不時往後看。
那時,陳楚圓便突然意識到了什麼,等人走得差不多了,才湊近她小聲問詢。
陳楚圓其實並不覺得這是一件有多羞恥的事,但她知道曲深玉是這麼認為的,便也下意識的放低了音量。
在她問完,曲深玉臉上便浮上了一層紅,宛如磁鐵的正負極,明明是截然相反的屬性,碰撞時卻將她的視線牢牢吸引了過去。
陳楚圓被燙了下,飛快的收回了視線。
但那之後,她總會無意識的觀察曲深玉,她意識到,曲深玉其實長得很好看,她的眼睛很漂亮,她說話時聲音總是很溫柔,她看著不討厭的人時,眼底會浮現出清淺的笑意。
可陳楚圓又是個極要麵子的人,所以每次曲深玉看過來時,她都會搶先倒打一耙,通過各種各樣在外人看來找茬的操作,讓曲深玉遺忘原本的目的。
久而久之,連陳楚圓自己也忘掉了那次的感受,畢竟她定不下心,總容易被各種事情吸引走注意力,確實沒把這事放心上。
直到那天,閨蜜團們偷偷摸摸的聚在一起看了張□□,她們看得麵紅耳赤,陳楚圓卻毫無反應,還輕蔑地點評了視頻裡兩人的不足。
然而在當天晚上,陳楚圓就做了個夢,而夢裡的主角,卻變成了曲深玉。
陳楚圓接受不了這個結果,她‘客觀冷靜’的想了想,覺得這大概是因為她周圍就曲深玉長得最好看,而她恰好又是個顏控,所以夢裡才會有她的出現。
雖然如此,陳楚圓在麵對曲深玉時也更加不自在,這種不自在轉變成實際行動,便是她越發與曲深玉不對付,因為她覺得這完全就是曲深玉的錯,不然她怎麼會夢到對方!
陳楚圓的邏輯向來都是如此不講道理。
於是當時,她還做了件連自己現在想起來都覺得有毛病的事,在公布自己性向時偷瞄曲深玉,卻指著班裡另一個女生說自己最愛小白花這種長相。
然後,曲深玉在那一天,將座位挪得離她更遠了些。
於是陳楚圓的玻璃心碎了。
什麼意思?這是嫌棄她?!
總之,自那之後,陳楚圓看曲深玉更不順眼了,對她的舉動更是耿耿於懷。
陳楚圓以為自己早就遺忘了這一切,因為她確實很久很久都沒有想起過這些了,在此時卻又突然的浮現了起來。
她其實早忘了在最開始是怎麼跟曲深玉結下梁子的了,好像迷迷糊糊關係就變成了公認的死對頭,不過陳楚圓也沒覺得這關係有什麼不好,她確實看曲深玉不順眼。
各種意義上的。
然而,她會在覺得她可憐時,毫不猶豫的甩出自己的副卡。
會為了她的遭遇而感到憤怒。
會在她說親她後,隻覺得自己吃了虧,而不覺得那有什麼惡心的。
沒有誰會在麵對討厭的人時還能做這麼多,陳楚圓實際上更沒有那個耐心,麵對真正討厭的人,彆說靠撒錢資助折辱對方了,她連落井下石都嫌惡心,隻會讓人在事後告知她結果,就如同她之前報複的張玄,寧願拐無數個彎,也不願意自己臟了手。
所以陳楚圓想,她大概、也許、可能在很久之前就喜歡過曲深玉。
隻是那會兒陳楚圓根本意識不到那是喜歡,隻因此而震驚,乃至排斥。
陳楚圓盯著自己腳尖,像是要把上頭盯出一朵花來,輕輕道:“所以曲深玉,也許我也喜歡你。”
她說完這句話,臉便紅了,陳楚圓知道這會兒曲深玉根本聽不見,但正因她聽不見,陳楚圓才好意思開口,她要麵子,不可能在彆的時候承認這種在她看來很丟臉的事。
但與親近的人服軟,其實並不是什麼丟臉的事,她們也算陰差陽錯走在了一起。
陳楚圓甚至有些後悔,早知道曲深玉活得跟灰姑娘似的,她小時候肯定是願意收著點性子帶著曲深玉一起玩的。如果她願意花些心思去了解她的家庭,也許,她也會跟她身邊的所有閨蜜那樣心大到缺心眼也說不一定。
然而這世間沒有如果,也沒有後悔藥。
陳楚圓盯著自己的腳尖,她其實不太確定那算不算喜歡,但她們都在一起了,那這一切也都變得不重要了,她會幫她的。
曲深玉性子軟,她就凶一點,沒有人能在她手裡還全身而退,畢竟她從小結仇就多,卻至今都沒怎麼吃過虧。
當然,曲深玉是個例外,可那是因為她“以柔克剛”,而天底下,再沒人有她那樣的好脾氣了。
陳楚圓一直都知道,曲深玉一直在讓著自己,但她向來不會因為對方退讓了就不我行我素了,她甚至到現在都沒想明白,對方是怎麼容忍自己這麼久的,畢竟她自認自己絕大多數時候都沒給對方好臉色看過,也就偶爾心軟。
可那點心軟,往往還會搭上嘴毒,陳楚圓沒少被人說過人挺好,就是多了張嘴。
但陳楚圓從沒覺得這有什麼不好,也沒想改,直到此時,她才有些後悔,不知道自己曾經不動腦子說了多少傷人的話出去。
不過,她意識到問題了,也不是不能改,陳楚圓的屢教不改,向來隻出現在她不想改的情況下。
她偷偷的關上門,拿出手機讓助理送些吃的回來,她不知道曲深玉早上過去時餓不餓,但等會兒她醒過來時,卻肯定是會餓的。
唐助理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她很體貼的問:“要不要我送點滋補身體的濃湯過來?”
陳楚圓遲疑地想,情緒低落應該也會相應的影響到身體吧?
於是她給予了肯定的答覆。
唐助理覺得自己又懂了,立即開車去買了一大堆東西回來,陳楚圓是個廚房白癡,對廚房用具僅限於能熱飯的微波爐,唐助理叮囑好一切,這才心滿意足的走了。
*
曲深玉生物鐘比較準確,加之她本來也不怎麼困,隻是情緒起伏有些大,於是沒等太陽落山,便早早的醒了過來。
她下意識看了眼四周,沒看到陳楚圓,她並不意外,對方能耐著性子陪她那麼久那才奇怪。
曲深玉按了按眉心,冷靜下來之後,她就知道自己得出去了,還有很多事需要她去處理,而曲母一個人是辦不了葬禮的,弟弟更不可能了,他比曲深玉晚生許多年,是二胎開放後曲母去做試管高齡生的,如今還沒成年。
她赤腳踩在地上,進屋時她根本沒有脫鞋,如今屋裡卻看不到鞋子,應該是被陳楚圓放在門口的鞋架上了,曲深玉想像不出她是怎麼屈尊降貴給自己脫鞋的,甚至懷疑她是不是找彆人乾了這事。
但她無意探究這一切,就當給自己留個美好的幻想。
曲深玉走出房間,廚房是開放式的,一看就知道是不下廚的人才會裝修出的地方,不過也正因為視野開闊,她一眼便看見了蹲在廚房角落的陳楚圓。
她走過去,看了眼灶上的高壓鍋,奇怪道:“你在做什麼?”
陳楚圓眨了眨眼,若無其事:“等湯熬好啊。”
唐助理說,湯熬得越久營養越高,所以陳楚圓便一直在這等著,畢竟陳楚圓也知道自己根本沒進過廚房,不盯著她怕萬一鍋被燒穿了她都不知道。
她是不會做,但又不代表她上網沒看見過那些廚房殺手的傑作。
陳楚圓有自知之明,從不乾自己能力範圍外的事,如果她不謹慎點,大概結果也會跟網上的廚房殺手沒什麼區彆。
曲深玉以為陳楚圓是餓了,她吃東西向來任性,沒吃到喜歡的便一直餓著,便自覺擔任起廚子的職責,問:“你熬了多久了?”
陳楚圓:“四個多小時吧。”
曲深玉嗯了一聲,有些疑惑什麼東西熬這麼久還沒煮爛,接著問:“加了幾次水了?”
陳楚圓睜大眼睛:“還要加水?!”
唐馨沒告訴過她啊!
曲深玉:“…………”
她連忙打開蓋子,生怕鍋都被燒壞了,打開後才鬆了一口氣,還好,還差一點才熬乾。
曲深玉將東西盛出鍋,這才有心思問:“怎麼沒讓助理給你帶現成的?”
陳楚圓:“現成的就冷了。”
曲深玉疑惑,以唐助理的經驗,帶過來時怎麼都不至於冷吧,最多是溫熱的,可溫熱的東西,不是才正好是陳楚圓肯入口的嗎?
第26章
陳楚圓眼巴巴看著曲深玉把東西盛出來,也沒閒著,將早就準備好的食物放進微波爐裡加熱了拿出來。
她用的最熟悉的廚房用具便是微波爐了,因此曲深玉看了一眼,便放心的收回視線沒再理會,將燉得軟爛、看不出是什麼動物的湯端到桌上。
憑經驗判斷,曲深玉覺得聞著的味兒像雞,但也並不確定,問她:“這燉的什麼?”
陳楚圓:“老母雞!”她說著,還強調了一句,“大補!”
曲深玉哦了一聲,沒想太多,陳楚圓不忌口,隻要不過敏的東西連炸蟲子都敢吃,所以也沒深究她怎麼突然想吃雞了。
在陳楚圓曾經加她好友,沒有因為莫須有的原因刪她時,曲深玉總會無意識點進她的空間,她不曾深入介入進陳楚圓的生活,卻也知道她曾跟朋友因為叛逆、好奇去過什麼地方,做了什麼事,畢竟陳楚圓曾經可是個什麼事都喜歡發一條朋友圈的人。
當然,這個毛病她現在改了,或許是覺得曾經的行為太羞恥。
陳楚圓沒有食不言的習慣,但她與曲深玉吃飯時卻很少說話,尤其是剛才才表過白,哪怕對方什麼都不知道,她也不好意思開口。
曲深玉沒察覺出異樣,匆匆吃完,才說,“我出去一趟。”
見對方皺眉,曲深玉又補了一句:“我回來時動靜會很輕的,不會吵醒你的。”
陳楚圓哼了一聲:“你說不會就不會?!”
她不好好說話的毛病又犯了,就好像在曲深玉哭泣時態度溫柔的不是她一樣,曲深玉輕輕勾著她的手:“那你陪我一起去?”
陳楚圓頓時便忍不住瞪大眼睛,像是被她突然的舉動給嚇到了,都沒能第一時間甩開、嘲諷她。
與陳楚圓呆在一起時,大多數時候曲深玉都是被動的,她沉默寡言,如果陳楚圓不主動惹她,她就像是個沉默的雕像,不會移動分毫,就更彆提主動了。
哪怕是在接受陳楚圓的卡後要知道,曲深玉的主動往往也是含蓄的,舉止大膽,卻開不了口……
但曲深玉現在卻想,也許直白的將自己的情緒表達出來並不是一件壞事,至少這樣做她以後不會後悔。
而且,就像之前,她開口了,陳楚圓態度便真的軟了下來,她總是吃軟不吃硬。
更何況,她們目前也就隻剩下這唯一的紐帶了,曲深玉想,如果她不在這一切都結束之前努力去爭取些什麼,她就真的什麼也沒有了。當然,如果陳楚圓在這之後還討厭她,曲深玉想,她也該認清現實,不再抱有任何幻想了。
陳楚圓半天才回過神來,不明白她怎麼突然開竅了,她本能的甩開手:“誰要陪你一起去!”
曲深玉笑了一下,也不意外她的回答,道:“那我先走了,碗筷我回來再收拾,你接著吃。”
陳楚圓看了眼早沒了的雞湯,低著頭張了張嘴,還沒等她醞釀好情緒開口,對方就已經離開了,這讓她頓時忍不住氣惱的拍了一下桌子。
……
曲深玉打車重新趕往了醫院,打開手機便是如轟炸一般的消息,有曲深灝的,也有曲母的,更有得到消息的親戚。
她大致掃了一眼,沒放在心上,禮貌性的回了幾句,才去醫院把滯留的人給接回去。
而陳楚圓,躲在醫院門口,覺得自己像個絕世大傻-逼。
她真是腦子有毛病,為什麼要跟過去!
明明陳楚圓已經陪她走完了程序,可不知為什麼,曲深玉還是在醫院逗留了許久,不知她跟曲母和她身邊的男生說了什麼,對方突然就拽著身邊的男生走了。
曲深玉站在原地看了會兒,陳楚圓莫名覺得她整個人都像是被刷上了一層灰色,看著莫名其妙的陰鬱。
她駐足了一會兒才準備離開,陳楚圓不知道她是準備回家還是回工作室,便沒有動,誰知對方卻朝她的方向走了過來。
陳楚圓覺得這應該是巧合,直到對方敲了敲車窗。
“…………”
曲深玉看著神色微微有些僵硬的陳楚圓,心頭的情緒都仿佛被揮散了些,她輕抿了一下唇,遮住要浮起的笑意。
然而陳楚圓十分敏銳:“你在笑我?”
“沒有,”曲深玉老老實實搖頭,看著她道,“陳楚圓,我好累。”
她眉眼間的疲憊做不得假,陳楚圓頓時泄了氣,快湧到喉間的話又咽了下去,憋氣道:“那還站著乾嘛?上車!”
曲深玉還是沒忍住笑了一下,她低頭係好安全帶,盯著陳楚圓看了會兒,把人看得不自覺繃緊了臉才忍不住道:“陳楚圓。”
陳楚圓沒回頭:“乾嘛?”
曲深玉輕輕問:“如果你發現有一個人比你想像中的還可怕,你會怎麼辦?”
陳楚圓莫名其妙:“要麼就讓她覺得你更可怕,要麼就不搭理唄,還能怎麼樣?”
她不知道曲深玉說的是誰,因為曲深玉身邊好像也沒有特彆親近的朋友,不像陳楚圓,性格差成這樣,除了塑料閨蜜以外,也不是沒有能兩肋插刀的好姐妹。
曲深玉也沒再說話,看著窗外一時有些迷惘。
她今天繳費時,便發現醫藥費不對勁,不是多了,而是少了,所以曲深玉特意再去了一趟,除了處理雜事以外便是想問問,是不是有誰偷偷幫她交了醫藥費。
但曲深玉卻得到了一個意料之外的答案。
沒有人幫忙,隻是“家屬”自願選擇了更便宜、廉價的治療方案,甚至如果可以,她還想帶回家做保守治療。
可是一個才從重症監護室出來的人,怎麼能用副作用大,除了便宜毫無優點的藥呢?
曲深玉當然很清楚,如果沒有錢,那就隻能那樣做,可問題是,她給了錢的啊。她是不想跟家裡親近,是想離開他們,可在自己有能力、有條件的情況下,她也沒想過見死不救,眼睜睜看著自己的父親明明有活下去的機會,卻袖手旁觀。
可、可她父親的妻子,卻選擇了放棄。
曲深玉不難想像這是因為什麼,在她沒有明言錢從哪裡來之前,曲母想當然的以為她是動用的曲父的存款、亦或者是她自己這些年存下的壓歲錢,她一直認為曲深玉心思多,誰也摸不準她身上究竟藏了多少錢。
但想也知道,那肯定不是一個特彆高的數字,如果都用在了一個就算救過來了,以後也體弱多病需要照料的病人身上,為什麼不乾脆留著,花在更需要的人身上?
反正、反正曲父不是已經脫離了危險了嗎?
——這大概就是曲母的想法。
所以,藥物是誘因,今天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曲深玉覺得有些疲憊,她甚至覺得,這不是壓死曲父的稻草,而是她的。
明明爸爸才是那個跟她相處最久的人不是嗎?為什麼、為什麼選擇放棄她也就算了,連爸爸也能選擇放棄呢?
曲深玉無法理解這一切,也無法原諒,她甚至不想再見到對方。
趁著等紅綠燈的機會,陳楚圓抽空看了她一眼,才發現她不知道什麼時候又哭了,那種壓抑的、默默無聲的,如果不去瞧她,根本不會發現的哭泣。
陳楚圓伸手幫她擦了一下:“怎麼又哭了?”
曲深玉勉強笑了一下,她眨了眨眼,才說:“隻是突然知道,原來失望透頂是這個感受。”
她得承認,自己是個很容易心軟的人,總愛對人抱有不切實際的幻想,覺得人再偏心,也總會有個度,現在她才發現不是的,她也真的無法接受這一切。
陳楚圓乾巴巴的哦了一聲,懷疑她是在醫院裡受了委屈,是因為財產分割?可曲家現在還能有什麼財產?
畢竟都破產了。
當然,她知道這個破產是曲深玉在曲父住院後主動申請的,是為了避免資金鏈斷裂後出現更嚴重的債務,可哪怕及時止損,曲家也是處於負債狀態的,畢竟這年頭哪個公司不貸款?
更彆提,曲深玉當初申請破產時,根本沒想到親戚會在背後捅一刀,誰都不配合隻在意自己的利益。曲家公司內部管理層本就混亂,再有這麼一出,根本沒人想去接手爛攤子,這也是曲深玉求助無門的根本原因。
陳楚圓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畢竟她連這事,都是助理之後告訴她的,她在那之前根本沒關心過。
將車開到車-庫,陳楚圓從車上下來,她看了看曲深玉,彆彆扭扭道:“喂,曲深玉,你要不要抱我一下?”
曲深玉怔了一下才意識到她在說什麼,看她不自然的神色,她不由輕輕吐出一口濁氣,才有過去握住她的手。
陳楚圓眨了眨眼,有些不解。
她說的是抱吧?
曲深玉牽著她往前走,解釋道:“有監控。”
陳楚圓恍然,旋即大怒:“有監控怎麼了?我有什麼見不得人的?曲深玉你什麼意思?!”
曲深玉無言以對,她隻是覺得陳楚圓不會想讓彆人看見她們在做什麼,畢竟她比較霸道,不喜歡自己的東西被彆人看到,乃至被彆人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