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楚圓無論坐哪兒都是c位的,向來隻有彆人圍著她的份,哪會像曲深玉那樣客氣,陳怡將果盤往她們跟前挪了挪:“小曲啊,你彆緊張,就當在自己家一樣。”
曲深玉輕輕應了聲,然後更緊張了。
楚阜寧看不過去,解圍道:“你們倆先去玩吧,小曲有沒有什麼忌口的?我等會兒出門買菜注意點。”
陳怡這才反應過來:“對對對,小曲你愛吃什麼?我讓寧寧給你做。”
陳楚圓想了想說:“不要雞蛋,不要豆芽,不要苦瓜。”
陳怡跟楚阜寧頓時大吃一驚,像看外星人一般的看著她。
陳楚圓:“…………”她手腳利索的扭頭就拿起一旁的靠枕砸了過去,“你們那是什麼眼神?”
曲深玉連忙攔了一下,但沒攔住,陳怡自己扭身躲了過去,解釋道,“我能有什麼眼神,我是欣慰,欣慰!楚阜寧你看看你,怎麼能這麼看丸子呢?”
楚阜寧:“…………”得,又成我的問題了!
他悲憤地點點頭,“是爸眼神不好,最近有點近視。”
陳楚圓冷笑一聲。
楚阜寧溜之大吉:“菜市場去晚了菜就不新鮮了,爸先跟你張嬸去買菜了。”
楚阜寧愛好奇怪,就喜歡往市裡各大菜市場亂竄,買那些老爺爺老太太從家裡摘過來賣的東西,還喜歡在菜市場釣魚,因為河裡的他都釣不到,隻能在菜市場裝魚的水箱裡過過手癮。
陳怡也道:“你們要不自己玩會兒,吃飯我叫你們,哎我搓麻將去了,假不能白請!”
陳楚圓覺得更生氣了,她還是個病患!病患誒!他們竟然就這麼丟下她溜之大吉了!
太過分了!
曲深玉還是第一次看見陳楚圓跟她父母的相處模式,怎麼說呢,竟然覺得一點都不意外,她就是有點意外他們的處理方式,就這麼溜了,難道不怕陳楚圓之後更生氣了嗎?
隻有菲傭習以為常、麵不改色道:“曲小姐,要不您帶小姐去花園走走吧,這樣小姐心情會好一點。”
陳楚圓冷笑:“不去!”
她拿起遙控摁下移動鍵,輪椅立時就竄了出去,看得曲深玉一陣心驚肉跳,連忙跟了上去:“陳楚圓!”
她沒想到,坐輪椅上陳楚圓還能有這樣的速度,跟飆車似的。
陳楚圓其實也懵了一下,沒想到按到底輪椅會跑得這麼快,一般自行車估計都追不上,她若無其事地減慢速度調頭去了內置電梯,等到了之後,她突然停了下來,又轉了個方向。
曲深玉有點疑惑,不明白她怎麼突然轉了個方向,陳楚圓乾咳一聲:“我手機呢?”
她跑回去從門口的包裡拿出來,陳楚圓接過去,立馬拿著手機進了廁所。
曲深玉站在原地,有點茫然。
陳楚圓呼叫人工智障打了唐馨的電話,讓她上樓把一些不能讓曲深玉看見的東西給收起來,這才若無其事地出來,朝曲深玉抬了抬下巴:“跟我走。”
她操控著輪椅拐向花園,道路很平坦,並不是石子路,陳楚圓曾經在石子路上摔過,後來路就被填平了。
花園並沒有很多品種的花,除了幾棵茶樹以外,竟然都是薔薇,看得曲深玉有點意外,畢竟陳楚圓明明更喜歡玫瑰,她以為自己看到的會是個玫瑰花園呢。
薔薇藤爬滿了拱形門,走進去便能聞到濃鬱的花香,小木桌上放著菲傭準備的茶點。
如今還是薔薇的花季,身為一種開花能長達半年之久的植物,它離衰敗還有一個月的時間,因為被花匠打理得很好,一眼看過去皆是盛放之姿。
陳楚圓經常給後花園的花鏟了又種,哪怕是她要求的薔薇都沒有能活過半年的,也就近些年她不怎麼在家住,才讓它們能活到過年。
她拿起一旁修剪花枝的工具,將輪椅開進了花叢裡,曲深玉跟著她,有些好奇:“你什麼時候開始喜歡薔薇的?”
“……要你管!”她凶巴巴地說了一句,看上去有點像被踩了尾巴的貓,曲深玉隻好不再說話,目光掠過顏色各異的薔薇,心裡仍覺得有點困惑。
她見過陳楚圓戴玫瑰耳鏈、項鏈,也見過她穿玫瑰裙,卻從未見過她身上出現過跟薔薇有關的東西,薔薇對陳楚圓來說,是有什麼特殊的含義嗎?
她微抿了下唇,安靜地跟在陳楚圓身邊,她泄憤地剪了好幾下動作才停下來,盯著花圃發呆,過了一會兒才重新有了動作。
曲深玉盯著她的手有點憂慮,照她這種作法,一生起氣來就不管不顧,現在傷口估計又裂開了,她又聽不進人勸,到時候這傷口得多久才能好?
陳楚圓倒沒什麼感覺,她手上的傷比腳上的輕多了,痛得倒也不是很明顯,而且手心這種位置怎麼動都是會痛的,適應之後陳楚圓倒覺得還好,不影響她用手抓住東西砸人。
她低頭除著薔薇枝乾上的刺,好一會兒才終於停下,狀似漫不經心的把小薔薇弄成了一個花環,淡粉、純白的花點綴在綠葉中,像幅唯美的水粉畫。
曲深玉以為她是要給自己戴,可她看了會兒,卻突然示意自己蹲下,曲深玉意識到什麼,蹲在她麵前微仰著頭看她。
花環落在她的發絲間,看上去就像從花圃裡走出來的薔薇精靈。
陳楚圓指尖動了動,心裡那點怪異的小癖好被滿足,讓她微妙的感到了些許愉悅,仿佛看到了很久很久以前,曲深玉站在薔薇花群裡,眸中是不自覺傾瀉出的柔軟笑意。
好像,先她承認自己心懷不軌,也不是什麼不能接受的事了。
曲深玉有點羞澀,輕輕問她:“這些薔薇,是你種的嗎?”
陳楚圓立馬很大聲地反駁道:“怎麼可能?!”
曲深玉哦了一聲,也不在意,她伸手碰了一下花環,其實有點情不自禁的想笑,又怕自己笑時被陳楚圓誤解成其它含義,隻好將手虛握成拳擋住唇角,過了會兒才忍不住問:“怎麼突然送我花?”
“編得太醜了。”陳楚圓移開視線,語氣聽上去十分理所當然。
曲深玉眨眼間收了笑容,過了會兒才輕輕道:“這樣啊,其實挺好看的。”
她其實還是高興的,隻是心情裡不可避免的夾雜上了些許酸澀,她好像又有點自作多情了。
陳楚圓抿了下唇轉回目光,盯著花圃沒說話,好一會兒,她才含蓄地說:“小薔薇。”
“什麼?”曲深玉有點沒反應過來。
“小薔薇,”陳楚圓看著她,表情還有點不自然,但她很快就適應了,注視著她說,“小薔薇。”
曲深玉霎時表情空白了起來。
她微張著嘴,愣了半晌,臉頰燙得驚人,她低下頭去,不自在極了,過了會兒才開口,聲音透著股難為情地忍耐:“怎麼突然這麼叫我?”
“我想怎麼叫就怎麼叫!”陳楚圓瞪她一眼,她覺得曲深玉好像隻是覺得她在哄她,並不懂她是在回應哪個問題。
陳楚圓把頭轉開,她張了張嘴,又閉上了嘴,到底還是沒解釋,最後隻氣衝衝道:“走了!”
也不知是在氣心上人的遲鈍,還是在氣自己的臨陣退縮。
陳楚圓年輕那會兒,跟普通的小女生沒有差彆,研究星座研究花語,大概是那天曲深玉站在深紅的薔薇花裡時展露笑容太過美好,她鬼使神差的,也去查了一下薔薇的花語。
——隻想與你在一起。
那是陳楚圓查出來的花語。
她覺得那是曲深玉是在暗示她,所以糾結了半個月後,陳楚圓鼓起勇氣,準備接受她。
然後她就看到了曲深玉的日記本,上麵寫著——討厭陳楚圓。
陳楚圓回家就把花給鏟了,連帶著一顆少女心也跟著碎了一地,高考之後再沒主動跟她說過一句話。
但時隔這麼久,她好像也沒有很在意那件事了。
第47章
陳怡並沒有真的出門去打麻將,畢竟幾個小時根本不夠她打過癮的,她隻是去了另外專門存酒的房子喝了點酒順便拿了點東西回來,所以陳楚圓回屋時,正好就撞見了她。
她看了看曲深玉頭上的花環,又看了看陳楚圓,然後像是被戳中了笑點一般,樂不可支地笑了起來,在陳楚圓憤怒地視線下還忍不住逗她:“喲,你那鏟了不下上百次的薔薇竟然還有派上用場的時候?”
陳楚圓拳頭硬了,有點惱怒,大聲道:“關你什麼事?!”
鏟了上百次……?
曲深玉茫然地看了看陳楚圓,她好像意識到了點什麼。
陳怡還在笑,像停不下來似的,以至於陳楚圓根本沒想起去關注曲深玉的反應,伸手就把沙發上的抱枕扔了過去,然後氣衝衝地遙控著輪椅去坐電梯上樓。
小時候陳楚圓恐高不敢爬樓梯,家裡就加裝了電梯,現在她上樓倒也沒什麼不方便的地方。
曲深玉下意識就想跟過去,卻被陳怡給拉住了:“你彆上去,現在上去那不是給她當出氣筒嗎?等會兒我自己上去喊她下來。”
她把陳楚圓拉到沙發上坐下,狀似無意感慨道:“以前啊,丸子她一不高興就把花園給鏟平種彆的東西出氣,就像跟薔薇有仇似的,真沒想到竟然還能派上彆的用場,彆說,襯你還怪好看的。”
陳怡也是這會兒才反應過來,陳楚圓小時候那會兒喜怒無常,愛好一會兒一變,所以她鏟花根本沒人在意,畢竟她從小就愛折騰,他們早習慣了。
卻原來,有些事竟然是早有預兆。
曲深玉手不由緊了緊,繃著下頜輕輕道:“這樣啊。”
“可不?”陳怡想也不想道,“丸子以前心情好就在後花園裡寫作業,心情不好就去揪著薔薇花發泄,就沒一朵看著完好無損的。”
曲深玉突然一下子就覺得臉上臊了起來,她好像、可能、也許大概知道她為什麼會揪著薔薇發脾氣。
陳怡偷瞟她,清了清嗓子:“小曲啊,你看你現在這樣怪好看的,媽幫你拍一張留個紀念?”
曲深玉聞言有點局促,暈暈乎乎點點頭。
陳怡大喜過望:“快!把我相機拿過來,走!咱們回花園拍!”
陳怡女士是個業餘的攝影愛好者,小時候陳楚圓每回有什麼重要場合都是她負責記錄的,後來陳楚圓覺得她光拍自己醜照了就不讓她拍了,她這才許久沒拍過人像。
後花園的薔薇開得正豔,印襯著曲深玉毫無瑕疵的臉,帶著點含蓄的笑,連看著鏡頭的目光都是柔軟的。
陳怡手一頓,心裡忍不住歎氣,陳楚圓剛出生那會兒,她以為陳楚圓以後會成為這樣溫柔體貼的小棉襖,可惜在帶孩子的第一天她的幻想就被打破了。
陳楚圓嬰兒時期就十分霸道,稍有不滿意之處就扯著嗓子大哭,小肉手還揪著人不讓走,那會兒陳怡嫌麻煩還想喂她奶粉,她一喝就知道不對,不喝也就算了,後來陳怡重新喂她,她吃完就一扭頭不搭理她,氣得陳怡心口疼。
不過,若是陳楚圓真的長成曲深玉這樣,陳怡大概也不會高興,畢竟情緒外露成陳楚圓那樣,足以證明她從小就沒什麼煩惱,不然哪能那麼肆無忌憚。
她拿著相機找好角度按下快門,心想,也許某種程度上來說她們也算是互補了。
另一邊,陳楚圓氣鼓鼓地瞪著房門,竟然沒人來找她?
這個仇她記下了!
她開著輪椅調了個頭,回去把門反鎖,這才回來,挑剔地打量了眼四周,床上的玩偶已經被唐馨收了起來,牆上掛著的手工藝品也不見了。
她走到桌邊看了眼上麵擺著的東西,頓了一下,把筆筒也扔進了櫃子裡,隻留下了幾本書和厚厚的記仇本還擺在上麵。
陳楚圓打開電腦,發泄般的去找文件裡的問題,吹毛求疵的打回去好幾份。
直到中午時,才有人來敲門:“丸子?”
門外人喊了一聲,見沒人答應,淡定地拿鑰匙開門,門剛打開,就有東西被扔了過來。
陳楚圓憤怒道:“你怎麼還有我臥室的備份鑰匙?你太過分了!”
陳怡把枕頭放回床上,輕輕佻了挑眉:“那不然呢?我這把老骨頭了你還想讓我像以前那樣翻窗戶?”
陳楚圓瞪她。
陳怡不以為意,道:“我最近剛得了一瓶麗斯忒莊園產的紅酒,你要不要?”
陳楚圓驀地靜了靜。
她有點拉不下臉來,陳怡順毛擼:“我一會兒給你放酒窖裡,走了,下去吃飯。”
陳楚圓冷酷無情地看著她,冷笑一聲:“我才不要!”
她一有底氣就更作了,陳怡不以為意,她拿出手機道:“看看這是什麼?”
陳楚圓毫不在意的瞥了眼,視線便不由自主凝住了。
屏幕裡,曲深玉蹲在在薔薇花叢裡仰頭看著鏡頭,麵頰紅潤,頸間曖昧的痕跡比身旁的花還要更鮮豔幾分,影影綽綽的光影打下,顯出幾分繾綣來。
陳楚圓震怒:“你拍得什麼呀?!”
“你有膽子做還怕被彆人看到?”陳怡教育她,“你看看你,一點都不懂憐香惜玉,那可是醫院,受傷了都讓你停不下折騰,怎麼能在醫院做那種事呢?”
“我沒做!”陳楚圓氣得臉都紅了,“你、你思想怎麼這麼齷蹉!”
陳怡愣了一下,她突然仔仔細細地打量了陳楚圓起來,欲言又止,好一會兒才說:“是嗎?算你還知道分寸,平常沒白教你。”
陳楚圓十分警覺:“你剛剛那眼神什麼意思?你是不是覺得我不行?!”
“…………”陳怡女士失語了一會兒,乾笑道,“怎麼會呢?我們丸子怎麼會慫呢是吧?肯定早就該做的都做過了是吧?媽沒彆的意思,年輕人節製點挺好的,是吧?哈哈、哈哈……”
她隻有找借口時才會自稱為媽,平常都是姐姐長姐姐短的,陳楚圓笑了一聲,表情格外□人。
陳怡不敢說話了,好一會兒她才拿出身為家長的勇氣來:“行了,照片我發你了,咱們下去吃飯吧。”
陳楚圓抱著手臂,忽然冷不丁問道:“曲深玉晚上睡哪兒?”
陳怡聞言眼神微動:“當然是睡客房了。”
陳楚圓沉默了一會兒,看向了窗外:“她睡我這兒。”
陳怡想拖長嗓音“哦——”一聲,但她忍住了這種衝動,她看出來了,這次旅遊和路途中發生的意外確實讓她們關係更近了一步,但還沒到那一步,不過看這情況,有些事估計也是水到渠成的。
她有點惆悵,唉,看來最近家裡都不能正常熄燈了。
陳楚圓家吃飯的餐桌是個小餐桌,一家人都圍在一起,顯得比較溫馨。
陳怡和楚阜寧慇勤的給曲深玉夾菜,一會兒讓她嘗嘗這個,一會兒讓她嘗嘗那個。
陳楚圓捏著勺子,看著自己碗裡的腐乳,想殺人的眼神藏不住了。
她竟然被冷落了!
隻有曲深玉注意到了陳楚圓憤怒的視線,她將自己麵前的菜往陳楚圓麵前推了推,陳怡這才注意到陳楚圓沒動幾口的飯,問:“腐乳還不夠開胃嗎?”
她身體不好、心情不好時都容易沒胃口,礙於有曲深玉在,陳怡也不好去圍著她轉去喂她,那顯得有點太媽寶了,到時把小曲給嚇跑了怎麼辦?
壞人姻緣可是要遭雷劈的!
陳怡拿手肘捅了捅楚阜寧,他恍然:“地下室還有幾個泡菜壇,丸子,跟哥……跟爸一起去看看哪個更合你胃口?”
把人支出去才好跟她說清楚厲害關係,畢竟哪有人這麼大了受個傷還得要家裡人哄著喂才能吃得下東西的,除了自己家裡人,誰看了估計都得覺得她是個巨嬰。
所以要是被準伴侶看到了,萬一打退堂鼓了怎麼辦?
然而陳楚圓一點都沒有理解他們的好意,她被氣哭了:“我現在就隻配吃泡菜了嗎?”
“我手那麼痛,我連勺子都握不住你們都沒看到嗎?”
她憤怒地扔下勺子:“你們自己吃去吧!餓死我算了!”
陳怡連忙站起來,哪能真讓她走,因為她的話還趕緊拿起她的手看了看:“不對啊,怎麼又滲血了,你又乾什麼了?”
陳楚圓:“…………”
她一下子就不說話了,還把臉彆到了一邊,陳怡眼神突然變了變,捏住她耳朵,小聲問:“那花環不會是你自己編的吧?”
陳楚圓沉默,裝沒聽見。
陳怡神色有些微妙,她傷的是手腳又不是腦子,怎麼人還傻了,這種事都乾得出來?
她心裡歎了口氣坐到陳楚圓旁邊,小心翼翼夾了塊紅燒肉:“嘗嘗?”
陳楚圓沉默了一下,最終還是擋得住紅燒肉的香味含恨咬了一口。
楚阜寧則忍不住看了眼低頭扒飯的曲深玉,她這是在意還是不在意?
他看了眼理直氣壯抱臂的陳楚圓,沉痛的想,算了,有些事本來就瞞不住的,他家閨女本來就是又事精又巨嬰。
不用自己動手,陳楚圓心裡總算舒服了點,不情不願的吃了起來,她胃口確實有因為受傷而變差,她是個極任性的人,曾經拔智齒因為想吃火鍋、麻辣兔頭等原因,兩個星期就能拆線的傷口愣是兩個月才見好,就沒有幾天是安生的。
小時候就沒人能管得住她,長大後就更不用說了,隻有她自己吃到教訓了,才會克製住自己的行為。
當然,如果家裡人因她而心傷,她也能克製一下自己的脾氣,隻是這樣的情況極少,因為她任性時都是躲著人的,家裡知道時都已經木已成舟了。
曲深玉吃得不慢,很快就走了過來:“阿姨,我來,您去吃飯吧。”
陳怡愣了一下才把碗遞了過去,她瞅了瞅對方的神色,雖然知道她眼瞎,可還是覺得有點不可思議。
還真有外人能像他們這樣慣著陳楚圓啊?
她有點失語,難道她就沒覺得丸子像個巨嬰嗎?要知道,他們自己有時候都覺得她是,隻是沒想去糾正而已。
曲深玉倒沒什麼感覺,陳楚圓是個什麼樣的人她很早就知道了,更彆提這還是因她而起。
她極少製止陳楚圓的行為,她不聽勸,也任性,哪怕自己的行為會對自己造成傷害她也會由著自己性子來,不會去理會彆人的勸說,甚至還會因此生氣。
所以大多數時候,曲深玉哪怕知道她做得不對也隻是在一旁看著。
可現在曲深玉覺得,她也許是該勸一勸的,不該像以前那樣放任,至少,她現在如果哭一哭的話,陳楚圓應該不會一點都不動搖的吧?
等喂完飯,曲深玉把陳楚圓拉到一邊,輕輕親了一下她手背:“還疼嗎?”
“疼!”陳楚圓不是那種報喜不報憂的人,誰關心她她就能向誰傾述,事是自己做的,事後會覺得委屈的也是她自己,此時也是如此,“我以後再也不去摘薔薇了!”
陳楚圓甚至覺得自己當時肯定是腦子出問題了,不然怎麼會想不到讓彆人動手,自己忍著痛在那兒編?
曲深玉輕輕嗯了一聲,然後說:“不用摘,它一直都在你手心,隨便你怎麼揉碎。”
陳楚圓窒了窒,她嘟囔道:“彆跟我說這種奇怪的話。”
曲深玉垂眸,輕輕笑了一下。
第48章
大概是覺得已經暴露了,陳怡他們就沒有再裝模作樣,乾脆留平常怎麼樣現在也怎麼樣起來。
人人都說陳楚圓有公主病,可她在家時確實就是個名副其實的公主,沒有人覺得這是一種病。
似乎是怕陳楚圓覺得無聊,下午離開前陳怡還找了幾個知名設計師過來,設計圖紙頓時讓陳楚圓短暫的遺忘了自己身上的情況,興致勃勃的跟設計師提起了要求來。
這下曲深玉頓時明白了為什麼陳怡女士不怕陳楚圓生氣了,某種意義上來說,陳楚圓確實很好哄,隻是哄她的法子都會比較燒錢而已。
曲深玉陡然感到了一點壓力,因為她沒有錢,偏偏她現在還沒法立即去掙錢。
——地震之後交通不便,她的員工還滯留在J市當了誌願者,並沒有全部回來,所以她也不能馬上開工。
洋房裡的人都是陳楚圓家用熟了的,由於陳家父母習慣的原因,基本所有人都會在白天將事情做完,一到晚上就特彆安靜,兩人用完晚餐沒多久後便也上了樓。
陳楚圓住的房間很大,甚至在旁人看來位置安排得有點不合理,因為按理來說,這樣的房間應當是屋子主人該睡的臥室才是,而不是留給孩子的。
臥室的裝修出乎意料的溫馨,看著不太像陳楚圓會喜歡的風格,牆上竟然還有兒童畫,被填填補補卻始終沒有去除,曲深玉默默觀察了一下,很快便收回了視線。
將陳楚圓推進房間裡後曲深玉便打算離開,畢竟她自己其實也不太方便幫忙做什麼,雖然她傷得不重,一天的時間就足夠一些小傷口都結痂了,可傷在手上確實也不太方便,頂多能幫她把牙刷擠上牙膏,留下來也是礙事。
陳楚圓叫住她,奇怪問:“你要去哪兒?”
曲深玉道:“去休息。”
“……你還想去哪兒休息?”陳楚圓睜大眼睛,“你沒看見床-上擺著兩套睡衣嗎?”
曲深玉默了默,她覺得自己大腦好像有點宕機了,好半天才問:“阿姨知道嗎?這樣不太好吧?”
“有什麼不好的?”陳楚圓皺了皺眉,下一秒突然反應過來,震驚又憤怒地看她,“你嫌棄我?你不想跟我睡?跟我睡怎麼就不好了?!”
“你怎麼能這樣?!”
曲深玉百口莫辯,她隻是覺得在家長麵前該收斂點而已,並沒有彆的意思。
她試圖為自己辯解幾句,張了半天嘴卻又不知道該怎麼說,隻好蹲在陳楚圓麵前拉著她的手,輕輕道:“我沒有那個意思。”
“那你是什麼意思?!”陳楚圓並不買賬,仍然氣鼓鼓的。
曲深玉不知道該怎麼說,這裡是陳楚圓的家,她的父母都在,並不是醫院那種特殊場合,她留在陳楚圓臥室會不會讓人覺得太過輕浮不知禮?
她當然知道陳楚圓父母不可能對她們的關係毫不知情,雖然這並不是正式的見父母,但正因如此,她才更不該給他們留下什麼不好的印象來。
但這些話她沒辦法對陳楚圓訴說,因為對方也許根本沒想過這些,她總能不經意間說出一些曖昧的話、做出曖昧的舉動來,但實則她其實根本沒有那個意思。
曲深玉上學那會兒就已經因此心力交瘁了,後來就儘量以最淺顯的思維去理解,哪怕她清楚,現在的陳楚圓跟曾經不同,卻仍不敢讓自己表露某些想法來。
她太過懦弱,也怕後續的發展會像上學時那樣,每一次的試探,得到的都是難言的苦澀。
曲深玉又不說話了,陳楚圓以一種有點茫然地表情看著蹲在地上的她,覺得有一點苦惱。
陳楚圓並非不動腦子的人,曲深玉內斂寡言,她鮮少主動去索取什麼,什麼都習慣藏在心裡,她將這視為“懂事”,總讓彆人在自己身上占儘便宜,心裡在想些什麼卻從來不說。
雖然陳楚圓不知道她在想什麼,但她知道那一定是自己知道了會不高興的想法,她想了想,試圖解析出曲深玉的想法,過了會兒才問:“你在擔心我爸媽?”
她清清嗓子,目光落在彆處:“我爸媽很通情達理的,我家也不講究什麼虛禮,自己過得舒坦就行,而且……”她抬抬下巴,篤定地說,“他們從來都不會不重視我的意見。”
所以,隻要陳楚圓沒意見,誰都不會覺得她屋裡多住了一個人有什麼不好的。
曲深玉不合時宜的為此生出了點豔羨,她靜靜看著陳楚圓,對方矜持地繃緊下頜,在很努力地寬慰她:“而且我個人的品德是很高尚的,醫院的事隻是——”
“你笑什麼?!”
陳楚圓怒了,比剛才還要更加的憤怒:“你覺得我說的不對?”
“沒有,你說的很對,”曲深玉抬臉,她試圖壓下這個被對方視為‘嘲笑’的弧度,但失敗了,隻好道,“隻是我不相信自己的品德。”
陳楚圓卡了一下,她的臉因此有點燒了起來,片刻的凝滯後,她才不服輸的、倔強地說:“哦。”
過了會兒她才覺得這個回答似乎有點過於落入下風,才接著又乾巴巴的補了一句,“那你怎麼犯的錯,你就要負責到底!”
她放在扶手上的手不自覺收緊,曲深玉輕輕笑了一聲:“好。”
陳楚圓嘴角繃緊,好什麼好!你難道不應該說自己不會犯錯嗎?
她是不是說錯話了?
陳楚圓腦中不自覺劃過這樣的念頭,曲深玉要是真的想做什麼,她現在這樣,連反抗都反抗不了吧?
這樣不太好吧?……
陳楚圓抿了下唇,倚在椅背上,思緒不自主的有點混亂,她覺得、她覺得那種事其實是有點神聖的,不說選個良辰吉日,至少、至少也得等她傷好了再說吧?
曲深玉注視著她明顯有點閃爍的眼神,垂了垂眼,隱去眼底的色彩,複又站起來找人進來幫忙,陳楚圓打理好一切躺在床-上,很快便感覺到身側陷下去一塊,緊接著便感覺熱源靠近。
她不自覺繃緊了身體,在想要是曲深玉對她做些什麼,她是該擺出嬌羞的表情還是該擺出寧死不屈的姿態來。
“陳楚圓。”
“乾嘛?”
曲深玉說:“你忘吃藥了。”
陳楚圓:“…………”
她氣呼呼的蓋上被子,“不吃了!”
曲深玉知道她在想什麼,因為她表現得實在明顯,也過分可愛。
她伸手拽了拽被子,才說:“陳楚圓,把藥吃了,吃了好得快一點。”她遮去眸中羞意,口吻帶著些許顫音,“我……我想等你好了之後,我……”
她頓了頓,堅定道:“陳楚圓,我想擁有你。”
她不想去顧忌陳楚圓是出於什麼想法做出的那些行為,也不想深思這其中是否有吊橋效應夾雜在其中,那都沒有關係,她隻想占有她,光明正大的、無所顧忌的占有她。
陳楚圓震驚地睜大眼睛,曲深玉什麼時候能說出這種突破尺度的話來了?
什麼叫擁有她,她現在不就在擁有她嗎?
陳楚圓努力不讓自己思想發飄,試圖以正常的、健康的角度去理解,可無論她怎麼理解,都隻能理解出一個意思來。
她霍然坐起身,立馬糾正她:“是我在擁有你,你想都不要想!”
陳楚圓對這個很堅持。
曲深玉靜了靜,半天才道:“嗯。”
陳楚圓這才眉眼都飛揚起來:“算你識相!藥呢?給我。”
她就著熱水一口吞了下去,半點都沒有陳怡說的像上刑一般的勉強,眉眼都熠熠生輝,不像是在吃藥,反而像是在吃糖。
曲深玉知道陳楚圓是誤解了自己的意思,但她沒有再出聲,因為她本來就有兩層含義,無論是前者還是後者,她都想擁有。
甚至那些念頭,還因此更加瘋長起來。
她關了燈躺下,陳楚圓也安靜下來,過了會兒,陳楚圓突然又伸手把手機摸了出來,呼叫起人工智障打開淘淘。
曲深玉沒有在意,陳楚圓不會想坐著輪椅去購物,手癢的時候自然就隻能網購了。
陳楚圓大大方方的出聲:“搜索同-性情-趣-用-品店。”
曲深玉:“…………”
她試圖讓自己渾不在意的裝睡,但等陳楚圓把手機遞到她麵前問她喜歡哪個時,曲深玉有點繃不住了,“你自己選就好了,問我-乾嘛?”
陳楚圓理直氣壯道:“我不問你我怎麼知道你喜歡哪個?”
“顆粒、光麵、浮點……薄荷、蘆薈、柑橘、草莓……”
“不要說了,”曲深玉有點崩潰,她捂住陳楚圓的嘴,“你自己選就好了,彆跟我討論,我哪裡會知道!”
“你凶什麼嘛!”陳楚圓不滿。
曲深玉輕輕吸了一口氣,她其實不太明白陳楚圓為什麼能大大方方、毫無避諱地談論這些,家庭教育真的對一個人能有這麼大的影響嗎?
可她確實沒辦法做到陳楚圓這樣,決定好了就坦誠的拉著另一半探討,或許她覺得這是兩個人的事,溝通清楚正視這一切才好,總比到時兵荒馬亂來得更讓人舒服,但曲深玉寧願自己慢慢去熟悉這一切。
她把頭埋進陳楚圓後背,半晌才道:“你決定就好,我都可以。”
過了會兒,又忍不住道:“等我睡著了你再買好不好?”
“陳楚圓,彆欺負我了。”
我哪有欺負?!
陳楚圓覺得自己被汙蔑了,她明明在很正常的跟她商量啊,她爸媽跟她說的,滿足自己的興趣時也得考慮對方的看法。
她不是在商量嗎?怎麼就成欺負了?
陳楚圓氣死了。
曲深玉低低道:“陳楚圓,我害羞。”
這麼說的時候,她的嗓音輕柔的過分,好像被摻入了蜜糖一樣,陳楚圓心跳驀地漏掉了半拍,過了會兒才反應過來。
曲深玉她是不是在說她厚臉皮不要臉?!
第49章
絕大多數時候,陳楚圓都是個意外坦率的人,從不藏著掖著,她的家庭教育致使她擁有了許多常人看不過去的缺點,可同樣也擁有著讓人羨慕的優點。
所以她對某件事如果充滿興趣時,也會興致勃勃的表現出來,可她現在滋生出的這種興趣,讓曲深玉出現在陳楚圓麵前時都覺得自己渾身不自在極了。
洋房的人隻覺得陳楚圓麵對曲深玉時出奇的好說話,但隻有曲深玉知道那是因為什麼,正因為清楚,所以陳楚圓投注過來的每一道目光,都會讓她覺得自己在她麵前像是渾身赤-裸一般。
因為這種難以言喻的窘迫和羞澀,曲深玉以工作為由儘量的少出現在陳楚圓麵前,可都住在一起了,無論如何都是沒法少碰麵的。
更彆提,她沒法不主動出現在陳楚圓麵前。
因為曲深玉發現,陳楚圓的父母和管家張嬸真的有點太遷就陳楚圓了。
想喝冰奶茶廚師立馬就做了,一家人一邊念叨一邊還是讓她喝了;想吃辣的,也不管傷口會不會因此恢複得慢,下一餐立馬就能看到食物被擺在餐桌上。
陳楚圓的身邊好像都是這種人,陪她瘋陪她鬨,等她嘗到教訓了,才會陪著她一起痛,告訴她,看到了嗎?這就是任性的代價。
然而陳楚圓是那種會長教訓的人嗎?她根本不是!
但其它方式對她來說也沒有作用,無論是耐心的勸導還是溫柔的哄著亦或是強勢的拒絕她也都不吃,她就是要讓所有人都順著她,最關鍵的是,哪怕她的家人明知這樣不對,但一旦陳楚圓真的鬨起來了,他們就堅持不下去了。
曲深玉當然也是個紙老虎,可她現在有‘免死金牌’在,所以幾次裡,偶爾還是能成功那麼一兩次的。
對洋房的人來說,這就足夠讓人大跌眼鏡了。
陳怡女士眼睜睜看著曲深玉把泡椒鳳爪帶走,沒有犧牲自己陳楚圓也沒有因此撒潑,就隻是瞪了她幾眼,不由想,難道是經曆了一場生死,陳楚圓她看破紅塵不想作了?
她拿牙簽戳起一塊蘋果:“來,丸子啊,吃點水果補充一下維生素。”
陳楚圓滿臉都寫著“趕快拿開”。
陳怡不甘心地湊上去:“嘗嘗?就吃一口!很好吃的!”
“陳怡女士!——你是我親媽嗎?我從小就不愛吃蘋果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竟然忘了?我才出去住了幾年你竟然就忘了?”陳楚圓睜大眼睛,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來了一樣。
陳怡木著臉把蘋果扔進嘴裡,這也太雙標了!
但她的思路也和陳楚圓出奇的一致,把牙簽往垃圾桶一甩,就又嫉妒又憤怒地說:“憑什麼曲深玉可以我就不可以?我還是你親媽呢?我們二十幾年的感情難道就比不上你才認識十幾年的曲深玉?!她有我陪在你身邊的時間多嗎?”
她說到這兒,驀地一靜,不對,曲深玉好像陪在陳楚圓身邊的時間是比她多,畢竟她工作挺忙。
但陳怡很快就理直氣壯起來:“你彆忘了,你可是從我肚子裡出來的!”
陳楚圓無語了半晌,難怪都說婆媳關係難調和,這才一起住了多久就出問題了?
但陳楚圓也一點不理虧,冷笑一聲:“至少曲深玉沒把我不喜歡的吃的往我嘴裡塞。”
她隻是拿走了一些過於不健康的,陳楚圓勉強還能忍,反正她睡覺前會跟她道歉,而且她都記小本本上了。
陳怡眼前一亮:“那我也……”
“你想得美!”陳楚圓大聲道,“你敢做我就把音響放你門口天天放廣場舞!”
“陳楚圓!我要跟你斷絕母女關係!”陳怡悲痛欲絕,“有你這麼做女兒的嗎?我活著還有什麼意義?我還不如死了算了!”
陳楚圓不為所動,她雙手抱臂,聞言冷笑了一聲:“怎麼著?陳怡姐姐,新買的麻繩又要派上用場了?要不要給我爸也留上一根一塊去?”
剛抱著甜點出來的楚阜寧:“…………”怎麼又把我帶上了,還叫我爸?!都跟他媳婦兒差輩了!
楚阜寧憤怒:“憑什麼叫她姐姐叫我爸?陳楚圓,你眼裡還有我這個哥哥嗎?我看起來有那麼老嗎?”
陳楚圓眯了眯眼:“當我爸委屈你了?”
“閉嘴吧你!跟你的曲深玉過去吧!我們算什麼?我們就是路邊沒人疼沒人愛的野草!”陳怡氣衝衝的奪過楚阜寧手裡的甜點,決定不給她吃了,拉著楚阜寧就走。
張嬸習以為常,把水杯遞了過去:“說累了吧?喝口水潤潤嗓子。”
陳楚圓癟了下嘴:“她無理取鬨!”
張嬸笑了一下:“去哄哄?”
“我還生氣呢!憑什麼要我哄?!”陳楚圓更氣了,她多大了?小時候跟她的寶貝樂高玩具爭寵現在還莫名其妙吃飛醋,她還沒覺得她平常一放假跟哥哥一起到處跑背著她吃燒烤過分呢!
她這麼說,那就是等會兒不氣了就會去哄,張嬸放下心來不再多勸,問:“今天想吃什麼?”
“麻辣兔頭!”
辣死她!
陳楚圓恨恨想。
因為洋房兩個祖宗在冷戰,菲傭們也輕手輕腳起來,等到飯點時,陳楚圓才操控著輪椅去喊人,不然對方能等晚上十二點才肯偷摸著出來吃東西填保肚子又偷摸的接著回去,營造出絕食的氛圍來。
陳楚圓是個作精,她媽媽是個活寶,楚阜寧,嗯……他是個沒地位的倒黴蛋。
楚阜寧給她開門,很體貼的關上門,留出了給母女倆獨處的空間。
陳楚圓清清嗓子:“姐姐,飯點了。”
陳怡沒理。
陳楚圓戳了戳她後背,對方抱著玩偶盯著窗戶,從上麵能很清晰的看到陳楚圓的表情,這樣就方便她可以隨時判斷陳楚圓什麼時候耐心會到臨界點,她順勢而停。
對陳怡女士的小心思,她一眼就看出來了,為此有點無語,直接就伸手試圖從輪椅上站起來,陳怡立馬轉頭心驚肉跳地把她按回去:“又想回醫院了是不是?”
陳楚圓眨了下眼:“我就知道姐姐最心疼我了。”
陳怡陰陽怪氣:“可惜姐姐是最不被妹妹心疼的。”
“你怎麼能懷疑我?”陳楚圓精準的找到了破綻,“我對你用不用心你不知道嗎?”
陳怡:“…………”大意了!
陳楚圓哼了一聲,才主動抱住她:“不管我跟誰在一起,我肯定都不會忘了姐姐的啊,姐姐為什麼要不安呢?”
陳怡當然知道她是不會忘的,她就是有點嫉妒。
她懷孕時沒把這一切當回事,因為身邊的人都是這樣的,會經曆結婚、生子,沒有人告訴她懷孕時會那麼辛苦,生孩子時會那麼痛,她肚子上為此還挨了一刀留下了醜陋的疤痕,陳怡本來都以為自己以後都不會想再看到陳楚圓這個女兒的。
可奇怪的是,她看到陳楚圓的第一眼起,就生出了一種獨特的、快要溢出來的情感,有一段時間裡,最愛的丈夫好像都成了背景板。
陳怡知道自己占有欲有點強,她沒辦法接受自己拚死拚活生下的女兒,在對方心裡自己竟然不是最重要的,她對彆的東西稍微感興趣一點,陳怡就會覺得她被“搶”走了。
但陳怡也知道這樣的想法是不正常的,她冷靜下來時其實也想得明白,就像她長大後與楚阜寧組成家庭,自然而然陪伴在伴侶身邊的時光會更多,並不是父母就不重要了,而是人長大了,總得去過自己的生活,擁有自己的人生,不能再圍著父母打轉。
陳怡隻是有點酸酸的:“我拿走你吃的糖你都要跟我生氣。”
陳楚圓心想,你以前逼我吃苦瓜我還不是閉著眼吃了,你吞泡騰片自殺我差點還吞感冒藥一塊死了呢!
但陳楚圓沒把這話說出來,這種話說出來隻會讓姐姐惱羞成怒,她抬抬下巴:“我這是有求於人應該做出的姿態。”
有求於人?
陳怡思路卡了一下,很快就懂了,上次陳楚圓有求於人,還是為了在花園栽薔薇忍氣吞聲,陳怡帶人到家裡通宵打麻將她都忍了,後來目的達成,她一天之內把記下的仇都給報了,陳怡出差躲了一個月,甚至還把楚阜寧扔家裡出氣才敢回來。
她忍不住同情起曲深玉來,然後高高興興的親了親陳楚圓,“寶貝,走,下樓吃飯去。”
隻要對方也不是那麼特殊,那好像也不是太難以接受了。
陳楚圓懶洋洋的彆過頭去,她就知道。
陳怡女士就是隻大金毛,嫉妒心極強,所有‘外人’在她眼裡都是能被她嫉妒起來的,包括什麼玩具化妝品都可以,陳楚圓小時候生氣說一句不要喜歡你了都能掉眼淚。
對曲深玉,她或許談不上什麼討厭,但必然是有點不舒服的,就像是看到了最好的朋友談戀愛,明明一直巴不得對方好好的,可在對方真的擁有對象時,心情反而酸澀了起來。
陳楚圓其實有點不太理解這種婆媳間微妙的心態,但陳怡女士其實很好哄的,所以如果讓曲深玉自己去搞定,那她這個女兒當得也太失敗了。
當然了,陳楚圓覺得曲深玉也好笨哦,怎麼在家裡這麼久了就沒想過湊陳怡姐姐麵前討好一下刷點好感度?
要是曲深玉跟家裡關係好,她肯定是會去投其所好的!
曲深玉根本都不知道這一天裡究竟發生了什麼,她吃飯時還對陳怡突然熱心的給她夾菜而感到受寵若驚,畢竟除了第一天以外,後麵他們像是覺得禮貌已經儘到了,第二天就沒有刻意去做什麼,沒有過分熱情,也沒有冷淡,平平淡淡的仿佛已經一起住了許久一樣。
她對這樣的現狀其實還挺滿意的,就像是尋常、普通的一家人一樣。
所以現在她反倒為此有點不知所措起來,陳楚圓說她爸媽偶爾會演偶像劇讓她彆理,這點曲深玉倒是有點察覺到了的,她爸媽心態很年輕,不然也不會當著她的麵就哥哥姐姐的叫,可陳楚圓沒告訴她對方突然這麼‘憐惜’她,是為什麼啊?
她看了看陳楚圓,對方心虛得都沒有理直氣壯回看她,曲深玉想了想,懷疑可能是她跟家裡說了她家不太健康、正常的家庭關係?
曲深玉有點擔心會讓他們覺得自己會因為家庭關係性格不好,但他們的態度透露出的似乎是另一種含義,她不太自在地抿了下唇,覺得這樣通過博取同情刷好感的做法有點不太好。
但如果這樣能達成目的的話,又好像沒有什麼不好的——
作者有話要說:
陳楚圓:把婆媳關係也搞定了,可以一步到位結婚了
曲深玉:雖然我們該做的不該做的都做了,但沒有表白就不算是正式在一起,等我哪天找個黃道吉日再表白
陳楚圓:……?
曲深玉:???
第50章
陳怡也沒有多不喜歡曲深玉,她知道對方是個很懂事、很讓人省心的孩子,跟陳楚圓在一起那是陳楚圓運氣好,而不是對方運氣好。
但她就是還不太能平靜接受這一切,看著她們相處就不自覺感到惆悵,也許等陳楚圓三四十歲還單身時,她才有可能隻著急而一點都不去在意彆的。
她對曲深玉也沒什麼意見,就是有點自己也控製不住升起的嫉妒心。
不過陳怡女士向來有自己的調節方法,她工作忙,心情不好時直接跑去加班就完事了,等忙得昏天黑地,就會覺得,果然什麼傷春悲秋都是在自己給自己找麻煩。
她走時,順便還把楚阜寧也一塊給帶走了,氣得陳楚圓把兩個人都給拉黑了,自己走也就算了,怎麼能還把廚子給帶走了呢?
陳楚圓在家更多的時候吃的都是楚阜寧做的菜,不是廚師做的,倒不是前者做得更好吃,隻是習慣了而已,畢竟他對做飯一直都挺感興趣的,不僅時不時會鑽研新的菜式,擺盤還好看。
玄學點說,還能讓人覺得充滿了幸福的味道。
但人走都走了,陳楚圓也隻好忍了,畢竟全家也就這麼一個愛做飯的,她唯一覺得難受的是,兩人自覺人不在她麵前,立刻就讓廚師按照健康、合理的食譜來安排她的飲食,更可惡的是陳楚圓隻是拉黑了他們的其中一個聯係方式,他們竟然連陳楚圓的手機號都給加入黑名單了,就是為了不讓她打電話過去衝他們發脾氣。
她連郵箱都被他們拒收了!
嘗試了各種方法都沒有辦法控訴他們惡行的陳楚圓氣死了,連帶著最近看誰都不順眼。
好在陳楚圓一直都“冤有頭債有主”,沒有因此跟曲深玉過不去,畢竟她有彆的更“正當”的理由去生曲深玉的氣。
曲深玉傷得輕,過了幾天手上的傷就好得差不多了,倒是陳楚圓因為不太-安分導致傷口總反覆出現問題,不得不接著坐輪椅。
她的姐妹團在得知陳楚圓父母走了之後才過來造訪,這倒也不是因為覺得她的父母有多恐怖,主要是怕被拉著一起打麻將,把零花錢都給賠進去了。
陳楚圓的姐妹團很少去探病,她們隻會去氣人,畢竟人在病床-上病懨懨躺著時,看到自己的塑料姐妹光鮮亮麗,不氣出病來才是奇怪的事。要是對方再搞個突然襲擊,那更是連化妝都來不及,這種時候塑料姐妹如果還拍照發朋友圈,那簡直是人間慘劇。
不過事情都過去幾天了,想來陳楚圓是已經緩過來了,她們這才從隻在手機裡聯係變成了現實裡的探望。
她們找來時,陳楚圓正窩在影音室裡看電視劇打發時間,因為已經變天了,她也換上了比較薄的針織裙,腳上套了襪子,看不出受傷的痕跡,手裡還拿著袋薯片往嘴裡塞。
魏雨桐頓時鬆了一口氣,很好,來得正是時候,大小姐今天明顯心情不差。
她將保溫桶放桌上:“圓圓,你沒事就好,等會兒我們去歌廳為你慶祝慶祝?”
陳楚圓翻了個白眼:“誰要聽你們唱歌?還不如跟我說去蹦迪呢!”
柳飄飄:“你在輪椅上還蹦啊?太野了吧?”
像是已經聯想到了那個畫麵,柳飄飄忍不住一樂。
魏雨桐連忙拉了作死的柳飄飄一下:“彆聽她胡說,圓圓,你看我給你帶了什麼?”
她打開保溫桶,濃鬱的麻辣香鍋味道頓時飄了出來,立馬把陳楚圓吸引了過去。
魏雨桐從包裡拿出一次性筷子衝陳楚圓擠擠眼:“陳姐肯定沒讓你吃吧?姐妹我幫你帶過來了!”
陳楚圓心說,何止是陳怡姐姐啊,曲深玉比他們還狠,她最近連稍微重口味點的食物都沒沾上過。
她立馬拿起來筷子,頓了一下,才問:“放多久了?”
魏雨桐:“放心,讓附近餐館做的,從裝進去到帶過來不超過五分鐘!我特意下車去取的。”
“是啊是啊,想想還帶了燒烤架來,你要吃嗎?要的話我讓我助理在物業那兒烤好了給你帶過來。”
一群人顯然很有探望病人的‘經驗’,畢竟她們自己也不是沒生過病,平常還好,一生病被家裡盯著,什麼都乾不了什麼都吃不了,自然清楚這種時候看望病人送什麼最好。
“燒烤就算了,”陳楚圓嘗了一筷子,幸福的眼睛都眯起來了,“那個不現場吃沒意思。”
眾人聞言,便也沒說什麼,順手從包裡拿出拿出小零食一塊吃了起來,還忍不住感歎道:“真是罪惡啊!”
陳楚圓眼皮都沒抬一下,平常零食吃得比她都多,還好意思說?
影音室因為她們的造訪直接就成了食堂,曲深玉進來時,一股食物的香氣揮之不去,讓她太陽穴不由跳了跳。
眾人見門被打開,本來還緊張了一下,生怕是張嬸搞突然襲擊,畢竟她們進來時張嬸還以為她們帶的是排骨湯這才沒收走,現在要是被發現不是那多尷尬。
但一見進來的是曲深玉,眾人就不由鬆了一口氣,畢竟大家都是同齡人,肯定都是能理解這種良苦用心的。
甚至看到曲深玉前來,心思還忍不住活絡了起來,跟同伴擠眉弄眼的,全然沒注意陳楚圓有點僵硬的神色。
曲深玉平靜的將果盤放在桌上,因為她在跟員工遠程辦公,陳楚圓這才跑來看電視劇,處理完事情以後她其實也沒打算過來,畢竟她跟陳楚圓的朋友不太熟,隻是張嬸見她下樓,就把果盤順手遞給她了。
她把果盤放在桌子上,然後伸手把保溫桶蓋子蓋上,擰緊,這才伸手去拿陳楚圓手裡的筷子。
還好她來得夠及時,對方還沒吃多少。
陳楚圓倔強的不肯鬆開筷子。
看著這一幕,所有人都不由停下手裡的動作看過去,說是大跌眼鏡也不為過,一時間靜得出奇。
曲深玉怎麼敢的啊?
曲深玉沒有理會周圍的視線,垂眸看著陳楚圓,清淩淩的視線莫名其妙讓人感覺到了一股涼意。
陳楚圓不由鬆開筷子,憋氣的把頭扭到一邊。
曲深玉默默看了她一眼才拎著保溫桶出去,拿出手機給醫生打電話。
眾人目瞪口呆,門剛關上,便有人才有人迫不及待地開口:“什麼情況啊這是?”
她們看向陳楚圓,對方冷笑一聲,咬牙道:“這個仇我記下了!”
看上去似乎是很生氣的樣子,但實際上她們還不了解陳楚圓麼?誰敢從她嘴裡虎口奪食,還就這麼輕鬆把東西拿出去了?
這明顯不對勁啊!
瞎子都能看得出問題所在,有人不由賤兮兮調侃:“哇,不是吧?圓圓你真喜歡上曲深玉了,這就成妻管嚴了?”
陳楚圓抬腿踹她一腳,看上去凶神惡煞的,正在眾人以為她要反駁時,才見她道:“就喜歡怎麼了?你管的著麼!”
眾人驀地一靜,被震驚到了。
倒不是震驚她態度轉變得如此之快,陳楚圓向來喜怒無常,跟曲深玉也不是沒有“蜜月期”,隻是後來明顯鬨崩了,一提起對方就黑臉,但她們其實也不是特彆關心陳楚圓的感情狀態,也就碰麵時才會八卦一番,畢竟有那閒工夫還不如想想怎麼讓她像資助曲深玉一樣多‘資助’一下自己。
上次見到曲深玉時對方還被欺負得哭著下車,這次就直接成了蜜裡調油的小情侶,這倒也罷,按她們對陳楚圓的了解,什麼情況出現都不意外,可她們唯獨沒想到陳楚圓會這麼大大方方承認。
在她們想來,陳楚圓要麼根本沒意識到這一點,被點破後可能會惱羞成怒反駁,要麼就轉移話題當沒聽見,畢竟她口是心非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可她竟然就這麼承認了!
陳楚圓才懶得管她們怎麼想的,隨手從一旁不知是哪個人的包裡翻出包煙抽起來,讓繚繞的煙霧擋住自己有點不自然的臉色。
承認自己喜歡上誰沒什麼可恥的,更彆提她們是自己的朋友,自己的態度也會影響她們對曲深玉的態度,陳楚圓又不是拎不清,沒必要在這種場合狡辯。
陳怡姐姐跟她說過,說不出口的愛,是很傷人的。
陳楚圓確實口是心非,她本性如此,從小就這樣,可奈何她有兩個很會表達情感的父母,她自己也被迫對他們表白了許多次,說得多了,倒也不覺得那是什麼難以開口的話了。
雖然,當著這麼多人說出口,她確實感到了些許不自在。
但那種無論什麼場合都嘴硬的人,肯定是找不到女朋友的。
陳楚圓才不蠢,她一直都很清楚自己想要什麼。
至於以前自己是怎樣教科書級彆的反麵例子,把該踩的、不該踩的雷都踩遍的,陳楚圓選擇性的無視了。
反正她現在不是已經成功了嘛?
眾人愣了一下也回過神來,魏雨桐對此倒早有預料,算是最不驚訝的一個,此時反而有心情道:“那現在我是不是該改口叫嫂子了?”
陳楚圓白了她一眼,笑罵道:“人家沒名字?”
態度上卻是默認了。
陳楚圓很清楚,自己的父母朋友肯定是向著她的,隻要她不明確表態,她們是很難分出多少善意給曲深玉,就像剛才曲深玉端著果盤進來,她們理所當然的無視了這一切,連句客氣話都沒有說。
這倒也不是對曲深玉有多瞧不起,隻是沒有把她當成跟她們地位等同的‘同類’而已,還是像以往一樣,下意識將曲深玉歸類到了陳楚圓以往給自己找的小情-人的那一類——都是可以隨意對待,不需要考慮對方心情,因為那本來就是隨時都可以換掉的、不重要的‘玩意兒’。
發現這個事實的陳楚圓有點不太高興,但她更清楚自己沒有道理去生氣,因為她們完全是按照她以往的習慣和所作所為來看待問題的。
“懂了懂了,”有人賤兮兮道,“我這還有幾包辣條,圓圓你要不要嘗嘗?”
“嘻嘻,圓圓你以後藏私房錢可以放我那兒,我保證幫你瞞得死死的!”
“我看你是想挪用公款!長得醜想得倒是挺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