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我想我可以一個人(1 / 2)

我不會讓任何人看一眼我的臉,當然尚在挺屍的時候給我師傅千尋子看了我也沒辦法,不過在我清醒的時候絕對包得嚴嚴實實。我還記得師叔白葉第一次給我上藥,那時候我突然犯了矯情,寧死也不願給他看我那張險被劃成肉泥的臉。

那一晚,我坐在他院子的雪絨苓樹下,哭了一晚。

被毀容的時候我沒有哭,被拋下懸崖的時候我沒有哭,在師傅擺了個棺材在我床頭跟我說我隨時會死的時候我沒有哭,在白葉替我接骨挫筋痛得幾乎要死的時候我沒有哭,在練習下地走路每走一步猶如鋼針錐骨的時候我沒有哭,在五臟受損每晚都要腹痛得咬破嘴唇也無法緩解的時候我沒有哭,可那一晚的眼淚,卻怎麼也止不住了,也許是憋了太久,或者其他什麼原因,我也搞不懂。

“我是不是本來就應該死掉的。”

“你的命是我的。”

我聽師叔說了這麼一句,抬手大不敬的用了他胸前的衣襟擦眼淚,依舊抽抽搭搭。

第二天睡醒,我十分不好意思,也不知昨晚抱著師叔的衣襟哭了多久,最後還是他將哭睡了的我抱回房去。於是後來一整天我都躲著沒敢去見他。師叔倒是很淡定的沒提昨晚揪住他衣襟擦鼻涕的大不敬。

不過我臉上的傷始終要做處理,不然一張臉就是要爛掉的節奏。

師叔吩咐二師兄在用過晚膳後將我叫到他院子裡。

我被我八個師兄拚命的灌了幾大碗濃茶,又倒騰來薄荷葉子給我清新口氣,終於搖搖晃晃的走到了師叔的小院子。酒意酣然,晚風醉人,我尚處在一片朦朧之中,雪絨苓在清淡的夜色中紛然而落,師叔一身白衣,發如濃墨,正背對著我於寥寥的石桌邊修然而坐,如一副淡墨寫意的神仙圖。我晃了晃腦袋,磨磨蹭蹭的走過去,卻瞧見他眼上竟蒙著個白布條,頓時不知道要說什麼好。

師叔卻閒閒坐好,見我半天不動,皺了眉道:“坐下!即便不用眼睛,我也能給你上藥。”

他的聲音柔和了些,又道:“你自己摘吧。”

這一晚月光清泠而下,璧草山花事正盛,越過小院,銀光雪白中透著豔麗的盎然生意,我第一次麵對著一個人,雖有躊躇猶豫,卻還是主動的緩緩摘下了麵紗,儘管對麵這個人尚蒙著眼,但在我麵紗摘掉的那一瞬間,我心裡一暖。

“過來些。”

我乖乖伸著脖子將臉湊到他跟前。

當他微涼的指尖裹著滑膩冰涼的藥膏放到我的臉上,我下意識的就要躲開,被他圈住腦袋定住。他一隻手摟著我的脖子,一隻手緩緩上著藥。

我忽然很沮喪,為什麼不是傳說中的冰肌雪膚呢!

白葉聽到我一聲輕歎,問道:“可是疼了?”

我繼續沮喪:“沒有,很舒服。隻是,你摸著想不想蛤蟆?”

我師叔換一處地方上藥,像是在跟我說一件家常事兒:“我這院子什麼都有,多一隻小蛤蟆一定會很有趣。”

我抽抽鼻子。

白葉的手頓了頓:“你過來些。”

我乖乖的再度往前探了去,覺得距離太近了,於是我老實說道:“師叔,我快貼著你的鼻子了。”

我師叔行雲流水的上著藥:“我本就看不到,你還要我伸著手摸索,不累嗎?”

“哦。”我點點頭。鼻尖有雪絨苓的輕香浮動,一朵雪絨苓的花瓣兒飄飄蕩蕩落在我的鼻尖兒,我輕輕一吹,將它吹走,卻沒曾想也吹動了白葉額邊垂下的幾縷墨發。

就這樣,我居然第一次看到我的冰雕師叔笑了。

反正白葉蒙著眼,此刻我可以肆無忌憚的盯著他看,這簡直太好看了!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