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漠的神情跟我的那群師兄們談論八卦之時抓耳撓腮的樣子委實不同,嚴肅得很。但我又實在不能習慣一個活蹦亂跳的荀漠瞬間變成一個沉穩內涵的荀漠,況且這種談話的氛圍讓我不能適應,我扯過自己的頭發,伸過頭去過去引誘他,“那麼你守秘密一定會很辛苦吧,我願意做你的樹洞哦。”
荀漠看著我,表情甚糾結。
糾結了許久,他一咬牙,“好。”
我正襟危坐。
荀漠又沉默了好久,等到我實在不耐煩,方才聽他幽幽開口道,“我知道你仍舊是忘不了文昌侯的。”
我愣了愣,荀漠還在自顧自的繼續,“當初你便是那樣死心塌地的喜歡他,不過見了一麵而已,便說非他不嫁,三番四次的那般找他,你不知道,他後來肯娶你,完全是將你做了一顆棋子。我知道你固執,下山來找他報仇,可現在真的見著他又心軟了嗎?你要知道,你們是絕對不可能在一起的。”
我簡直被他說得一頭霧水,可荀漠顯然已經自己把自己說high了,他倏忽到了我跟前,握著我的雙肩,神情十分恨鐵不成鋼:“你要知道,即便你不顧滅族之仇卑微得仍舊要原諒他,仍舊要跟他在一起,他也不會愛上你的清清!周景的父侯,是死在你爹的劍下。”
“胡說吧,那是周景自己乾的。”
荀漠看著我,眼有痛色:“他跟你解釋了對不對?你信了對不對?你又想幫他找理由了對不對?”等不及我辯解,他緊接著說:“沒錯,周景當時為了保命,的確是攔在你爹之前動了手,但這有區彆麼?隻會讓他心中的恨意更深而已。清清,你醒醒吧,他的父侯無論怎麼說都是死在你爹的手中,所以周景不可能愛上你,你們兩個人,永遠都不可能!你想知道錦鳶方才說的那個秘密嗎?那就是他們周家世代文昌侯,俱是死在你們穆家家主的手中。不僅僅是你爹殺了他父侯,而是每一代!每一代的血債你懂麼?你認為周景還會愛上你?”
這秘密還算挺勁爆的!
我愣了愣:“可是……師兄說他們周家每代家主都活不過三十歲啊……”
“是活不過,因為都死在你們穆家的劍下了啊清清。”
“……”這要怎麼破。
荀漠緊緊盯著我,非常在意我的表情變化,奈何我給不了他太豐富的情感起伏,無論是愛和恨,或者是愛恨糾結,我都沒有荀漠想象中真正的穆清清那麼強烈,於是隻能敷衍的表現出一副震驚的模樣:“啊!原來是這樣!可是錦鳶又是怎麼知道的?”
“這個秘密除了周、穆兩家,還有世代衛王之外,的確沒有其他人知道,若不是南宮家被滅,南宮逸一定還能探到更多,隻可惜……”
難怪周景要除掉南宮家了,能探到這一出,南宮逸果然深藏不露,隻可惜自古英雄實在難過美人關,若不是在錦鳶這裡栽了,南宮逸的確可以跟周景好好較量較量。
“清清,你還會自欺欺人的騙自己周景是因為政治立場不同所以身不由己才對付穆家的麼?”
我沒有啊!
“你還會自欺欺人的認為下令誅殺穆家滿門的是衛顯公,跟周景沒有關係麼?”
我也沒有啊!
“你還會自欺欺人的認為周景對你還是有感情的麼?”
我更沒有啊!
荀漠你這是在神腦補嗎?!
這家夥的情緒已經完全被自己帶動,將我的肩膀揪得生疼生疼:“清清,不要再傻了,周景完全在利用你,他對你沒有一絲感情,穆家全族被滅完全都是他的報複!不要再有任何幻想,不要再有任何僥幸,他於你穆家,不是政治立場不同,根本就是為了報仇而來!”
清秀少年化身咆哮教主,為了拯救快要被掰斷的肩膀,我咬牙切齒的的對他說:“周景滅我全族,我現在恨不能扒其皮,抽其筋,食其肉,飲其血,碎屍萬段都不能解我心頭之恨,報我全家之仇,我怎麼還會上趕著要跟他?!”
荀漠點點頭:“那就好。”他在一邊坐下:“你也彆怪我心狠,告訴你這些徹底斷了你的念想,我是看你跟他最近又似乎有些交往,文昌侯陰險狡詐,難保他不會將你的身份看穿,你又太單純,文昌侯的手段我是知道的,你總是受不住他的誘惑。從前是,現在……也保不準是。如今將你們兩家世仇的這一段告訴你,便是提醒你,無論文昌侯對你做了什麼,都是有目的的,你要記住才好。”
“……好。隻是……錦鳶不是文昌侯的親信麼,竟能將這件事告訴你。”
“方才在屋裡,我對錦鳶說,你跟了小侯爺這麼久,說出一兩個關於他的秘密來,我聽得滿意了,便幫你救出南宮逸。若是不說,即便出去殺了白九,南宮逸一樣還是死。”
“……那我還真是謝謝你了。”
我忽然覺得很焦慮,這根本就不是一個周景殺了我全家,我傷好之後下山複仇的節奏啊,照今晚的這個秘密來看,糾結點根本不在於我報不報仇,而是周景肯不肯放過我吧!
他們家祖上每代活不過三十的悲劇,原來都是穆家一手造成的,雖然這種匪夷所思的事情目前原因還不明朗,但一想到毀容拋懸崖,我已經覺得全身寒意陣陣了。我一直沒有刻意回避周景,總覺得即便被認出來愧疚躲閃的也該是他而不是我,現在回頭一想,簡直要嚇出一頭冷汗。
這種狗血的不共戴天的世仇啊!妥妥的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荀漠並未注意我已經自己將自己嚇到出冷汗,清了清嗓子又給我講他跟錦鳶的小愛情。
今晚注定是樹洞的夜晚,他們的愛情基本還是一個“我愛你你卻愛著他”的俗套故事。
錦鳶從小就是孤兒,身世淒慘,不過話又說回來殺手的身世大多都很淒慘。根據腳本套路,一般長得好的美女孤兒都不大可能會被餓死,她們不是被青樓吸收培養成妓*女就是被某組織吸收培養成殺手,又或者兩者兼而有之。
當年小錦鳶被文昌侯周景的殺手訓練團隊教練—宦官李榮一眼看中,吸收過來進行了數十年的魔鬼訓練,最後她一個人從死人堆裡爬了出來,成功的受到周景接見,從此以後光榮的受小侯爺垂直領導,為他殺了不少人,深得周景賞識。長大後的錦鳶更加傾國傾城,先天、後天條件都十分充足,自然成了周景手下數一數二的殺手。這姑娘從小就被成功洗腦,窮儘此生致力於把寶貴的生命獻給她的小侯爺,簡直是赴湯蹈火死而後已。
我打斷荀漠的敘述,感慨了一下:“單說培養殺手,文昌侯還是挺厲害的。”
我跟荀漠之間的說話氣氛已經從方才的凝重變成了現在的輕鬆嘮嗑兒。我剝著花生忍不住跟他佩服了一下周景,說來在這個年代貴族世家們圈養幾個殺手,搞個把暗殺組織什麼的差不多也算家常便飯,好比穆老將軍手下也曾有一批死士,荀漠有一堆暗衛,南宮家有一批神秘勢力等等,但顯然他們搞出來的團隊素質跟周景的簡直沒法兒比。
荀漠對我讚揚周景的行為表示了不滿,我隻好討好的笑道:“你的暗衛也很厲害。”
他眉頭舒展的要笑。
我接著說:“厲害到王上你差點在水裡淹死也沒人知道。”
“清清,你皮癢了是不是。”某人咬牙切齒,十分不君子的打算動手不動口。
他居然撓我癢。
我自然不能讓他占了便宜,反撓回去是必須的!
這是穆清清跟荀漠從小就愛玩的小把戲,如今我居然也樂此不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