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床前守了他三天三夜,擦光了一壇酒,該用的藥,能用的藥都用了,最後實在沒有辦法,跑去王大娘供的菩薩像前跪了又跪,拜了又拜。能做的都做了,周景還是渾身滾燙的躺在床上神誌不清,我已經沒什麼主意想了,接下來如何全憑他的造化。
我趴在周景躺著的炕頭,不停的摸著他額頭,又傷感的認為像他這麼個壞蛋還會有什麼造化可言?難道不是惡人有惡報麼?我圈住他手臂哭了起來,不管他是不是壞蛋,他終究是我相公啊。
接下來的時間裡周景的情況依舊沒有好轉,我也不敢合眼,很怕自己突然醒來他就不好了,就這麼撐了一天又一天,看得王大虎在一邊頗為感慨:“夫人對你家相公,真是好得緊。”
這日烈陽高照,我也不怕曬,坐在王家的水井邊兒上專心的用紙紮著一個假人兒。
“這是做的什麼?”
手裡的活兒做得全神貫注,這幾天我天天做這玩意兒,好多人都跑來問我,我都答順溜了,這回也不例外,頭也不抬的答道:“做個假人替我相公啊,讓黑白無常勾了這假人去,就會忘記我相公了。”
作為一個醫學研究生,一個堅定的無神論者,我自己都不能相信自己會做出這種讓人不能接受的迷信活動,但我真是沒有辦法了。
“恩?”驚覺不對,我猛然抬頭,見真是周景站在我身後,他穿著舊兮兮的粗布袍子,卻仍舊一身芳華貴氣,墨色的發有些亂,垂散在肩頭背後,正若有所思的看著我手中的紙人。
心裡咚咚的狂跳幾下,又愣了幾秒,我一下丟了紙人跳起來,摸摸他的頭,再摸摸他的身子,體溫降了下來。我登時飛奔進王大娘的房間,“撲通”跪了給那佛像重重磕了幾個響頭,口中還念念有詞:“菩薩保佑!菩薩保佑啊!”
周景跟了過來,一撩袍角也在我旁邊跪下了。
我邊拜邊道:“這就對了,你也拜拜,多謝菩薩保佑。”
周景抓了我的手,一同拜了拜。
我掙了掙:“做什麼?手拉手的謝菩薩像什麼話!”
周景轉眼看我道:“娘子跟我在菩薩麵前這一拜,便是立了誓了,蒼天在上,我此生隻願與娘子一人為伴,相守白頭,若違此言,必遭天地同譴,死無全屍,不入輪回,魂魄萬世飄離,永受焚心之苦。”
“周景……”說不上來是感動還是被他那麼毒的誓言給震驚了,隻覺一時失語,不知道要說什麼的好。
他方才還一副正常模樣,此刻又茫然了起來:“周景?周景是誰?我麼?”
我默了默。
他卻捉著我的手追問:“我叫周景?”
我問他:“你是失憶了、還是傻了還是根本就是裝的?”
他怔了怔,笑著將我拉起來:“娘子無需擔心,為夫不傻,為夫隻是有些東西記不太分明。”
“你既失憶,又如何記得我是你的娘子?”我問他。
他想了想,認真回答:“不是你自己說的麼。”
“……”我怎麼沒說他是我哥哥!
“我不信!”我衝他吼一句。
“那我也沒辦法了。”周景一臉無奈的攤了攤手。
這樣看上去,好像又真不是原來那個他了……
失憶的周景貌似比沒失憶的時候表情動作豐富了許多,以前他在人前總是一副假臉,跟我們那個時代去韓國整了容的女明星似的,成日套著個麵具,即便在人後表情放鬆了些也總愛端著他那高端大氣的貴族架子,總之十分之作。
若說他這失憶是裝的,但眼前的他氣質表情又真是跟從前完全不一樣了……
我思考良久,他卻拉了拉我衣角說一聲:“娘子,我餓了。”
周景昏睡的這些時日,我隻能喂進去稀飯。這會兒聽他說有胃口要吃飯,我精神為之一振,趕緊跑去廚房給他做飯。
桃園村裡的村民們聽說在床上“挺屍”了一個月的人居然醒了,頗感神奇,紛紛前來圍觀,詢問中得知我竟然是個大夫,便認為定是神醫,紛紛央求問診。我便也樂得助人,平日裡照顧周景的空當,便給大家診病問脈。我不跟他們收銀子,這些淳樸的村民們便給我送來自家種的菜,自家打的稻,自家雞生的雞蛋,有大方一些的,還能送些家養的雞鴨來,周景的身子正需要進補,這些東西我一點都沒舍得吃,統統做了給他。他若是不肯吃,我便佯裝生氣不搭理他,對於現在腦子出了問題的周景,這一招倒是很有用。
桃園村地理位置十分特殊,窩在山崖底下,裡頭的人要想出村就得爬山出去,外頭的人根本不知道這地方的存在,要想進來就得跟我們那晚一樣失足落崖才行,所以他們祖祖輩輩都生在這兒,長在這兒,死在這兒,自給自足,條件雖然清苦,但也不至於活不下去,更何況在亂世中還能免受戰亂之苦。
與世隔絕的桃園村醫療條件幾乎沒有,世世代代的生老病死完全靠拜菩薩和聽天由命,我為了他們的農副食品,替村民診了不少病症,這下被他們看中了,十分殷勤的想將我留下來,甚至舉全村之力在一夜之間替我跟周景搭了個小窩。
一間臥房,一間廚房,一個竹籬笆圍住的院子。
周景的傷需要調養很久,我也沒客氣,客套兩句便安心的享用了這房子。
熱情的村民們歡歡喜喜的幫我們搬了新家,熱鬨一番,好容易送走他們,回屋見周景已經倒好了一桶熱水,極殷勤道:“娘子辛苦了,平日裡都是你給我洗澡,為夫今晚覺得身子已經大好,不如就讓為夫給娘子洗一次好不好?”
我條件反射的跳到一邊雙手抱胸,驚悚道:“不好!”
我承認我想歪了,但是他那麼一臉單純而又嚴肅的樣子是要鬨哪樣!
周景將我捉住,拉開雙手:“這是為夫應該做的。”
我扯著腰帶跟他對抗:“我自己來!”
“不。”
作者有話要說:你們想吃肉嘛?來!讓我聽聽你們喊得有多熱烈!肉就有多熱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