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一開始並不是這樣的。
許流霜也曾乖巧地叫過周懷懿“哥哥”,也曾像個跟屁蟲一般跟在周懷懿身後。在那件事發生之前,許流霜還是尊敬周懷懿的。
周懷懿是作為父親好友的身份,寄養在許家的。
可是許流霜沒有想到,會聽到父母為他爭吵。
而爭執的重心偏偏是——“你替彆人養女兒又怎樣,我不是替你養你的兒子了嗎?”
一句話裡麵包含著無數的震驚。
許流霜伸手捂住嘴,咽下難以置信的驚呼。
豪門世家的齷齪,她沒想過自己也會參與進來。
在那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裡,她麵對父母,隻有反胃。
而更令她反胃的,是周懷懿對她的示愛。
周懷懿仍舊是被蒙在鼓裡的狀態,將她當做父親好友的女兒。二人久居一塊兒,同進同出,又處於相仿的年紀,漸漸地,他對許流霜產生了異樣情愫。
第一個發現周懷懿對許流霜懷有私情的,不是許流霜,也不是周懷懿的一眾好友,而是許流霜名義上的親生父親,周懷懿真正的生父。
父親將周懷懿叫入書房,思忖再三後,還是說了這個事實。
隻是他說一半,留一半。
隻說周懷懿是他的親生兒子,他對許流霜產生感情……那是違背倫理道德的。他當然沒有說許流霜不是他的女兒,替彆人養女兒……這隻會讓他臉上無光。
周懷懿自然是難以置信。
可再難以置信又如何。
一個雨夜,許流霜被敲門聲驚醒,她披了件睡袍去開門。
迎接她的,是男人暴戾的行徑動作,他把她按壓在牆邊。窗外一道閃電亮起,照亮他猙獰壓抑的臉,他雙眼通紅,死死地盯著許流霜。
許流霜:“你乾什麼?”
周懷懿:“我聽說你是我親妹妹。”
許流霜沒說話。
見她這般模樣,周懷懿了然,原來自始至終,隻有他不知道:“你為什麼是我的親妹妹?世界上可選的關係那麼多,許流霜!為什麼,為什麼你告訴我!!!”
“是不是親妹妹,有什麼關係?”許流霜語氣平靜。
“怎麼會沒關係?你明明知道我喜歡你!”
電閃雷鳴,狂風呼嘯。
許流霜蒼白的臉,無波無瀾,“那不挺好的嗎?哥哥。”
周懷懿往常喜歡死了她這麼叫他,得知真相後,他深度痛覺這個稱呼。
他伸手,掐住許流霜的脖子,力度大的,許流霜有些喘不過氣來了。
雨淅瀝瀝的下,許流霜雙手扒拉著他的手,卻是無用功,她眼裡滿是淚意,隔著重重淚意,她看到周懷懿暴怒之下的臉上,滑過兩道明顯的淚痕。
“……”
“……”
驀地,周懷懿鬆手。
許流霜頹然跌倒在地。
她手摸著脖子,劫後餘生地大口呼吸。
餘光裡,注意到周懷懿慢慢蹲下身,他如地獄裡的惡魔般,緩緩開口:“和親妹妹在一起,會是一種什麼感覺?”
許流霜臉上終於撕開裂縫。
她眼裡的淚因為害怕、惶恐而不住地往下掉:“周懷懿,你冷靜一點好不好?”
周懷懿:“我冷靜不了,許流霜,我們一起下地獄好不好?”
許流霜求他:“我不要,你放過我好不好?周懷懿,你放過我。”
周懷懿漸漸逼近她,“我為什麼要放過你,就因為你是我——親愛的妹、妹嗎?”他加重的那兩個字,令許流霜渾身發顫,在她要把事實說出來的前一秒,房間門再度被人打開,燈光驟亮。
父母及時趕來,製止了這一切。
周懷懿打了安定,關在房間裡。
父親在房間裡陪他。
母親在許流霜的房間裡。
許流霜尚未從驚恐中回過神來,感受到自己被母親抱著,那種安定令她舒心。她以為母親是可以依靠的,殊不知,等她平靜下來後,便聽到母親說:“不可以讓任何人知道,你不是許家的女兒。流霜,你隻能是許家大小姐。”
許流霜渾身一怔:“媽,你這是什麼意思?哪怕我很有可能會背上亂.倫的名聲,也不能說嗎?”
“不能。”母親說,“隻要你一口咬定你是許家大小姐,我可以保你是許家的唯一繼承人,周懷懿不永遠都和許家沒有關係。”
“可他知道他是爸親生的!”
“那又怎樣,許家誰敢承認他這個私生子?”母親一臉輕蔑,“沒有你外公外婆的幫助,哪有許家的今天?所以他即便知道你不是他親生的,他也可以忍氣吞聲。我能夠允許周懷懿住在咱們家裡,已經非常仁慈了,這種仁慈,一輩子隻有一次。”
“那我呢?”許流霜問,“我呢?難道我要一直和他以這種畸形關係相處嗎?”
“流霜,媽媽也沒辦法的。如果周懷懿知道你和他沒有血緣關係,那他就握住我們母女二人的把柄了,到時候,媽媽努力給你爭取到的一切,都蕩然無存了……說到底,我們和許家沒有任何關係,你爸願意把許家給你,你隻需要忍一忍,把這件事憋到棺材裡就好。”
許流霜厭惡這一切。
可她隻能接受。
隻是周懷懿那邊,並不好處理。
他不再和家裡任何人說話,隻在麵對許流霜時,願意抬眼與她交流。
麵對一次又一次,在公司工作的許流霜被叫回家,隻為了說服他吃飯,許流霜心力交瘁,無奈至極地問他:“你到底想怎麼樣呢,周懷懿,你就不能放過我嗎?”
“我放過你,誰放過我?”
“你不是小孩子了,麻煩你認清一下現實。”
“現實就是,這個許家是我的,你也是我的。”周懷懿厲聲道。
許流霜冷吊著眉梢:“你姓周,許家和你毫無關係。”
周懷懿:“遲早的事。”
許流霜懶得搭理他,之後,不管他幾頓沒吃,不管他如何給她發消息讓她回家,許流霜全都置之不理。
而周懷懿口中,衣著暴露的進他房間。
是誤會一場。
那天許流霜一時興起,換上比基尼在家裡的遊泳池遊泳。遊完後,她披著浴袍進屋,沒想到撞見一堆長輩們。長輩們是無法接受她身上這般暴露的比基尼的,慌亂之下,許流霜隨意推開了一間房門,沒想到,那間房,正巧是周懷懿的臥室。
比起讓他多想,許流霜更願意接受長輩們的指摘,所以也不過幾秒的工夫,許流霜就退出房去了。
長輩們果然見到她這般模樣,一個個都皺起了眉。好在他們今天來家裡有彆的事兒,所以並沒太指責她。
那天夜裡,所有人都喝的酩酊大醉,許流霜晚上還要回公司加班,所以並沒喝酒。
她眼睜睜看著周懷懿進了屋,之後,又有一個女人,緊隨其後。
許流霜不為所動地站在那裡,她叫住自己的母親:“你……”
母親麵容溫柔,體貼道:“不是要回公司加班嗎,我看司機已經在外麵等了,彆讓司機等太久,打工的人都不容易。你也是,早點結束工作早點回去休息。沒什麼事兒,還是不要回家比較好,至於你哥哥那邊,全權交給我。”
許流霜大概能猜到屋內即將發生什麼,但她沒有資格也沒有立場製止,她能扮演的,不是一個好妹妹的角色,而是一個完美的女兒:“我知道了,媽媽,最近換季,你注意身體,彆感冒了。”
“好,你走吧。”
“嗯。”
“……”
“……”
許流霜回到公司加班,淩晨三點才結束。
她有自己的住處,是她母親在她高中畢業後獎勵給她的,一套市中心豪華彆墅。
她喜歡這套彆墅,三百多平的空間裡,陪伴她的是無數的奢侈品。她喜歡金錢作伴的滋味。
一夜好眠。
隔日醒來,她看到手機裡有不速之客的消息。
到底還是打開看了。
周懷懿:【跑什麼?】
周懷懿:【昨晚不是很主動嗎?】
周懷懿:【今天還害羞了?】
許流霜盯著手機裡的聊天記錄,神態平靜又冷淡。
沉默稍許,她按下鎖屏鍵。
母親到底還是做到了這一步,讓周懷懿以為他和他的妹妹上床了。——因為隻有這樣,周懷懿哪怕再厭惡自己父親的老婆,也會因為此事,而給她幾分麵子。
母親不是天底下最無私的人嗎?
可許流霜隻覺得,她母親的自私,是全世界絕無僅有。
6.
“你什麼意思,什麼叫那晚和我做的不是你?”周懷懿聽到她這話,難以置信。
如今的許流霜,控製著北恒實業三分之二的產業鏈,她有著和父母作對的資本。所有人都是自私的,連她母親都是自私的選擇犧牲她,所以許流霜不顧自己母親處境說出實情,也沒什麼不是嗎?
“有一種藥,吃了之後,不管和你做的人是誰,你都會把那人自動帶入你腦海裡想要的那個人。”
周懷懿的麵部肌肉都在發顫,他咽下一口血水,鐵鏽腥味在口腔裡蔓延。
他艱難吐字:“你給我下的藥?”
許流霜搖頭:“我不會做這種卑鄙的事。”
周懷懿恍然驚醒:“你媽還真是個好母親,願意讓自己女兒承受這種事。”
許流霜淡聲道:“周懷懿,我和齊雲川相處得很好,麻煩你放過我。”
周懷懿:“不可能,我這輩子都不可能放過你。許流霜,你是我的,你從小就跟著我,我看著你長大的,你來初潮的那天還是我把你背回家的,你生病不舒服也是我照顧你的,你他媽憑什麼要求我放過你?”
“我很感謝你,謝謝你為我做的一切。”許流霜從身旁的櫃子裡拿了一張支票出來,往裡填了個巨額數字,“我沒有什麼可以給你的,這個,你收了吧。”
“我要的是錢嗎?”周懷懿發了狠,將支票撕成碎片後,快步繞過辦公助,手掐著許流霜的腰,把她死死地按在冰涼的辦公桌上,他傾身靠向她:“你和齊雲川在辦公室做過嗎?沒有吧?我聽說你們都是在酒店做的。和哥哥說說,齊雲川那種時候都是怎麼對你的?溫柔的嗎?哥哥也可以很溫柔對你的,你知道的,哥哥以前最溫柔了。”
許流霜全身都在顫,全身都在冒冷汗,她手抓起手機,被周懷懿察覺到,他一把奪過她的手機,往門邊一砸。
“砰——”的一聲,手機落地。
而門也被人隨之打開。
“今天正好有時間,過來看看你,流霜……?”聲音戛然而止,溫柔的語調,驟然變為陌生的嗬斥,“給我放手!”
許流霜沒看到他人,隻能聽到他的聲音:“齊雲川。”
齊雲川箭步上前,一手拉過周懷懿的手,另一隻手,狠狠地給了周懷懿的臉一拳。
因為強而有力的撞擊,周懷懿往地上摔去。
齊雲川把許流霜抱在懷裡:“我來了,彆怕。”
許流霜咬著唇,輕輕地嗯了聲。
齊雲川把許流霜安置好後,才有心思看向摔倒在地的周懷懿。
“做點符合自己身份的事,周少爺。”
周懷懿吐了口血水,順帶,又吐了顆牙出來。
他冷笑著:“齊五少的手未免伸的太長了,江城是許家的地盤。”
齊雲川:“你碰了我的人,周懷懿,你得慶幸這裡是江城,而不是南城。要不然,你今天掉的不是一顆牙,而是一隻手。”
周懷懿站了起來。
他並不在意自己此刻的形象有多潦倒多狼狽,他在意的,是齊雲川懷裡的許流霜。
“我和她在一起這麼多年,齊雲川,你憑什麼以為你可以後來者居上?你有本事去和她爸媽說娶她啊,在我這裡叫什麼呢?”
“那也是我和她的事,和你這位姓周的無關。”
“我姓周……”周懷懿笑了出聲,他臉上有著烏青,也有著血漬,半邊臉是腫的,狼狽不堪,但他渾然不覺,他意味深長地說,“你信不信我一個姓周的,能讓你倆永遠沒法在一起。”
齊雲川不屑一顧:“我的事,還輪不到你這無名之輩來指手畫腳。”
7.
事情鬨得有些大,鬨到許流霜父母那邊去了。
無外乎,周懷懿臉上的傷。
父親自然是心疼他的兒子的,又深知打掉周懷懿一顆牙的是齊雲川,他到底是忌憚齊雲川的,沒敢怪罪齊雲川。因此,到頭來,挨罵的,是許流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