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了三個“特彆”。
從這點上來看,自己好像莫名輸了一籌。
雁歸秋還不由地分神去想。
又或許隻是一種單純的逃避心態,就好像這麼胡思亂想著,就能夠無視掉臉上快要燒起來一樣的熱度了。
但江雪鶴好像突然之間就丟掉了“內斂”、“善解人意”的標簽,一個跨步便越過了那條無形的界限,一下子撞到她的眼前來。
“昨晚顧餘音往你懷裡撲的時候,我就在想,她一定是故意的。”江雪鶴說。
“她……”雁歸秋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說是吧,那無異於一種挑釁,說不是吧,她又不願意去欺騙江雪鶴。
哪怕僅是善意的謊言。
好在江雪鶴並不需要她的回答,自顧自地說下去。
“不過就算她不是故意的,我也覺得不高興。”江雪鶴說,“我的女朋友,為什麼要去抱彆人?”
雁歸秋伸手捂住了臉。
江雪鶴停頓了很久,才慢慢說道:“但,我覺得我是個講道理的人,不能因為這點小事就像小孩子一樣幼稚地吃醋無理取鬨。”
雁歸秋小聲說:“……也沒有。”
江雪鶴看向她。
雁歸秋改口:“以後我一定注意跟其他……其他人保持距離!”
“也不用。”江雪鶴笑了笑,神情和動作都和緩下來,“有人對你好,我也覺得很高興。”
那是好事。
彆扭與欣慰也並不衝突。
人生之中也並不隻有“愛情”一樣,親人朋友戀人也不可能全由一人承擔。
還有彆的人愛她、關心她、替她著想,那都是好事。
後麵的話,江雪鶴沒有繼續說下去。
雁歸秋大約也是懂了,主動湊過去小聲問她:“那你現在不生氣了?”
“還有一點點。”江雪鶴嘗試著板起臉,放開了手,用指尖比劃了一小段距離。
“那……怎麼樣雪鶴姐才能消氣呢?”雁歸秋問。
“多少要有一點點補償吧。”江雪鶴答道。
說完也沒有再要求什麼具體的補償,隻是那麼靜靜地看著對麵的人。
雁歸秋隻思考了片刻,又湊上去,親了親她的唇,退開一些低聲問:“這樣夠了嗎?”
很淺的輕吻而已。
然而背後樹影之外吵鬨的人聲越來越響,饒是雁歸秋臉皮再厚也不好意思再當眾找刺激了。
江雪鶴飛快地碰回去,貼著她的耳畔低語:“算是利息。”
雁歸秋摸了摸自己滾燙的耳垂。
走出去的時候果然外麵人多了很多,原先的攤位上也擠滿了人,雁歸秋摸了半天才想起來小紙條還捏在自己的手心,有一部分已經被汗水打得軟塌塌的。
攤主一手接錢一手塞紙條,再一順手將河燈往河裡一扔,也不刻意去看誰是誰,人在跟前站不到一分鐘,便被催促著退到一邊讓開位置。
交完錢的人也沒有走得太遠,大多站在欄杆後麵,微微探頭,找一找自己的那盞河燈。
雁歸秋和江雪鶴也在岸邊看了兩眼。
然而這會兒河麵上閃爍的亮光多起來,眼睛都看花了也分不出來是哪個,索性作罷,牽著手在河邊散了會步。
與她們一樣的年輕小情侶有很多,兩人在裡麵並不算顯眼,再前麵還有站在攤位旁邊路燈下麵抱著就親起來的。
過去雁歸秋看見了也隻當沒看見,一眼掃過去便目不斜視地越過去。
這一回見了卻反倒莫名有些心虛,下意識摸了摸唇角,視線偏到一邊,卻又恰好撞上江雪鶴的目光。
雁歸秋又默默把視線轉回去。
沒出息。
雁歸秋在心底暗暗罵了自己一句。
明明當初是她一見鐘情,二話不說就衝上去告白,這會兒真的在一起了,反倒跟青春期的小姑娘似的,一個眼神就叫她心臟跳得無法自控,大腦一片空白,跟個傻瓜似的要麼臉紅,要麼傻笑。
但人生頭一回喜歡什麼人,她毫無經驗,也彆無參照,思考的能力被本能蓋過去。
冷靜下來的時候聽見河對岸“砰”的一聲響起。
一抬頭便見夜幕之下一團炸開的亮光——河對岸放起了煙花。
河岸邊的觀光客發出一陣陣驚呼,又被蓋在煙花的聲音下麵,隻能看見許多人掏出手機,閃光燈亮起一片。
江雪鶴的視線也被吸引過去。
雁歸秋在旁邊好像說了句什麼,但被煙花的聲音吞沒,江雪鶴轉過頭去看她。
“什麼?”江雪鶴的聲音也隻剩下一半。
雁歸秋的聲音依然聽不清楚,但江雪鶴看見她愣怔片刻之後就笑起來,趁著下一團煙花炸開的刹那,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過去,仰著頭的眾人之中,雁歸秋貼向身邊的人,大概是又碰了一下江雪鶴的嘴唇。
江雪鶴隻聽到一聲“喜歡”。
那聲被煙火聲砸開的詞句她也不知是不是錯覺,但她大約永遠會記得煙火之下雁歸秋那雙格外明亮的眼睛。
滿懷著歡喜,暗含著不自知的柔軟,像棉花糖一樣化開,黏糊糊的卻四處都沾著甜。
比天邊的煙火還要好看。
那是今天的第幾個吻了?江雪鶴分神想著,但她好像還沒有親夠。
然而塵世的喧囂重新擠進耳朵裡,江雪鶴也隻能更用力地握緊了雁歸秋的手。
一場煙火表演持續了十來分鐘。
在結束之前,許多遊客已經失去了興趣,先一步離開。
江雪鶴拉著雁歸秋的手離開的時候,最後一道煙花也散儘了。
煙火聲突然消失,周圍的人聲也仿佛寂靜了下來。
很多人都下意識沉默,適應了片刻之後才繼續交談。
江雪鶴問身邊的雁歸秋:“你剛剛說了什麼?”
雁歸秋像是不知道她在問什麼,回想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但也隻是眨了眨眼睛,對她笑:“秘密~”
刻意拖長了音調,眼角眉梢都微微上揚,透著一股小得意。
江雪鶴看著她沉吟了片刻,也笑:“嗯,你可愛你說的都對。”
雁歸秋沒繃住,也跟著笑,但也真的沒有準備說。
那就不是什麼特彆要緊的事。
江雪鶴便沒有再追問下去。
雁歸秋扭頭看了眼對麵恢複沉寂的漆黑河岸,伸手摸著自己心口的位置,想到的還是剛剛那一瞬間突然意識到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