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鋒離邱澤眉心僅一寸之遙,再也無法進上半分。
邱澤身後狂風鼓蕩,隱隱約約的浮現出一位男子的模樣來。
黑衣華服,俊朗陰鷙。
邱澤喜極而泣,直接噗通一聲跪到了地上:“尊者!”
滅殺魔使一事事關重大,為防萬一,那位大乘的晉浮尊者直接在每個負責此事的魔修身上種了一縷神念。
如果魔使出現,而跟隨他的魔修又力量不足,晉浮便會直接借這縷神念現身,一舉斬殺魔使,以防夜長夢多。
在場的其餘人也因為晉浮的到來心神浮動。
白家家主握緊白若瑾的手臂,緊張道:“若瑾,剛剛出現的那位並非本尊前來,卻能擋下斬殺元嬰的一刀,他到底有多強?”
白若瑾喃喃道:“我不知道……我希望葉非折能贏。”
楚佑依然無知無覺閉著眼睛,仿佛沉浸在他的世界中,難以抽身。
葉非折握緊刀柄。
他是這群人裡最清楚晉浮修為境界的人,自然知道自己所為有多螳臂當車,自不量力。
可是不能退。
晉浮不理會他們,隻是指尖探出了一縷魔氣。
葉非折下意識想要揮刀去擋。
如果是曾經的葉非折……
不,如果真是曾經的葉非折,晉浮在他麵前,根本不會有出手的機會。
可修為全無終究是修為全無。
不平事再逆天,也不足以助葉非折擋下大乘神念的一擊。
葉非折重重倒飛出去,撞斷了幾根廊柱方才止住。
那道魔氣破開刀風,在他心臟處破開一個血洞。
鮮血瞬間浸透葉非折的衣衫。
他心口處傷得極重,後背撞得皮開肉綻,脊骨斷裂,哪怕以葉非折的耐力,依然忍不住眼前一黑,嘴唇開合幾次,都疼到擠不出一個字來。
邱澤揚眉吐氣。
他立刻選擇性遺忘了自己有多狼狽,踩住葉非折的衣擺:
“喲?不狂了?不說要殺我了?提不動刀了?”
葉非折抓不平事抓得更緊,恍然不覺刀刃已深深割傷他掌心。
隻有憑借掌上飲鴆止渴般的痛苦,方能勉力維持他神智清醒。
邱澤湊近,惡意地用力按了按葉非折心臟處的傷口:
“你以為你爺爺是你能隨便殺的,爺爺有的靠山你有嗎?啊?”
晉浮眉頭跳了跳,嫌和邱澤搭話太丟分,沒說什麼。
實際上邱澤連他的屬下都算不上,隻是他弟子屬下罷了。
他壓下自己心頭莫名的一分不安,自借著神念以分魂來此地後,晉浮心頭便頗為惴惴。
不可能,這裡修為最高就是元嬰,殺了就殺了,能有什麼事?
邱澤一邊加重了力道,看著葉非折衣服上的血湧得更快,一邊還在得意洋洋叫囂:
“自己會耍刀就了不起?你以為你耍的是聖刀嗎?”
“你區區一個一窮二白的小子,也敢跳出來殺爺爺?打狗看主人,你怎麼不先睜大狗眼看看爺爺背後的靠山是誰?”
廢話。
葉非折心想。
彆說當年他能一手打十個邱澤的靠山,他的靠山們也能閉著眼睛打十個邱澤靠山。
邱澤以為葉家家主,以為教導他的玄山道魔雙尊算什麼人?
話到嘴邊,葉非折還是沒說。
好漢不提當年勇。
他曾經所引以為傲的,信賴仰仗的,也統統都沒了。
於是邱澤看見葉非折朝他一笑,如同血汙裡掙紮開出灼灼的花。
葉非折發不出聲音,嘴唇一張一合,無聲說的幾個字邱澤都識得。
他說“你是什麼東西”。
葉非折頓了一下,又無聲說了幾個字。
“你靠山是什麼東西?”
“閉嘴!”
邱澤額頭青筋暴起,指下五指狠狠用力!
他腳下也有了動作。
邱澤倒想看看葉非折脊梁骨到底能有多硬,再踹出去時能撞斷幾根柱子。
他萬萬沒想到的是,這回飛出去的是他。
宿不平終於不再刻意壓抑存在感。
他站起來時,如名刀出鞘,絕世的鋒芒將其餘一切襯成不值一提的凡庸俗物。
行了,他想。
雖說未來的魔道至尊是該好好曆練曆練,可來幾個金丹元嬰也就算了,晉浮那種人出場,不叫曆練,叫單方麵挨打。
真當那人死了,魔道群龍無首,便可任由他們一群小蟲撒野?
宿不平含笑,慢悠悠對邱澤說道:“你說得對,這年頭誰出門在外行走,身邊沒兩個靠山呢?”
邱澤色厲內荏,張口罵道:“你先詆毀聖尊和尊者,現在還敢跳出來,真當自己是個人物啊?”
他不忘回過頭,尋求晉浮的支持:“尊者,此人方才公然詆毀您,屬下實在是看不下去!”
殊不知他口中的尊者恨不得他閉嘴。
因為宿不平的確是個人物。
全魔道尋不出第二個的那種人物。
因為宿不平的確有資格罵他。
全魔道尋不出第二個比他能更理直氣壯的那種資格。
晉浮終於明白了自己來此的一絲違和感來自哪裡。
隻可恨他平時從未見過宿不平化形的模樣,分魂又到底不如本尊目光毒辣,一時竟沒認出來,釀成現在不可收拾的局麵。
邱澤眼睜睜看著自己心目中高不可攀的尊者跪了下去,俯首恭恭敬敬喊一聲:“聖尊。”
但此時邱澤顧不上震驚,下意識地發出一聲慘叫:“我的魔氣!”
他體內的魔氣,和分堂中的魔氣,均在急劇減少。
昏睡已久的少年緩緩睜開眼。
他雙眸黝黑不見底,狀似神魔,個中威勢,讓晉浮分神都情不自禁為之心頭一跳!
晉浮正是被這少年身上突然而現的威壓壓得喘不過氣的狼狽時候,偏偏該死的宿不平還在那裡說:
“你們知道你們打的人是誰嗎?”
是未來魔道至尊。
聖刀尚要認他一聲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