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道分堂,到了。”
羅央悄悄低頭, 掩去眼中一抹得逞的笑意。
他們所在的府邸花木葳蕤, 長廊漫折, 築起一層又一層的清幽院落, 隔斷一重又一重的紗幔垂簾,隱約看, 可見其後的楊花飄飛, 枝影重疊。
大隱隱於市。
如若不是羅央帶路, 恐怕很難想象到, 這座形如富貴人家宅邸的建築, 竟是魔道在饒州的分堂總部。
羅央沉醉地吸了一口空氣。
這才是他的主場, 可以讓他儘情發揮應有實力的地方。
“不好!”
白若瑾大叫了一聲。
府邸四角升騰起煞氣騰騰, 頂上烏雲罩頂, 轉眼間景象大變,哪還有半分富貴雅致的模樣?
倘若白若瑾修為再精進一點, 就會發覺那些煞氣統統是衝著羅央去的。
羅央展開雙臂, 儘情地吸收著煞氣,修為上給人的壓迫感蹭蹭蹭地往上升, 笑容因快意而扭曲:
“你們千辛萬苦毀掉本座的萬魔大陣又如何?這回在本座地盤上, 饒州分堂百餘年的積累可不是那麼好揮的!”
說到萬魔大陣, 他麵容心疼地猙獰了一下:
“給我受死!”
羅央出手如電!
他手裡那條破空時揮出呼呼風聲的長鞭也迅疾如電!
長鞭上密布著森森的尖銳倒刺,漆黑發亮, 猶如毒蛇吐信時探出的獠牙。
可想而知, 一旦被這長鞭碰到, 不死也要被扯去一大塊皮肉。
金丹巔峰的全力一擊豈容小覷?
一時間,眼前滿是長鞭黑影,如同天羅地網般牢牢籠罩著他們。
白若瑾隻覺麵部生疼,觸手一摸,摸到了一把濕潤的血液。
他尚未正麵相迎,光是邊邊角角的鞭風,就夠白若瑾喝一壺的了。
然而被長鞭所指的正主,僅僅是微微側身一偏,輕描淡寫地化解了勢若雷霆的長鞭。
葉非折打過太多場架。
羅央一握鞭子的時候,他就覷出羅央會怎麼出,從哪裡出。
不敢相信自己全力一擊會如此兒戲地落空,羅央怒吼一聲,雙手握鞭,重重向下一劈!
這一劈,有開山崩嶽之力,地麵隱隱震動,蔓開裂紋。
恰好,葉非折也拔出了刀
他借著側身之力,抽刀出鞘!
一截刀光滾滾而來,璨璨寒芒襯紅衣。
刀氣震得輕簾齊飛,花瓣紛落。
最後是錚錚的一記金鐵相交聲。
羅央呆呆看著自己斷成兩截的長鞭,嘴巴大張,壓根沒法合攏。
不過羅央到底是金丹巔峰的魔修,隨機應變能力很強。
他下一刻,也顧不上風度不風度的問題,順著大張的嘴巴淒厲嘶吼道:“前輩!”
知道的是知道羅央在求助。
不知道的恐怕還以為羅央在給那位前輩喊魂呢。
“來了。”
那人的聲音略微嘶啞,仿佛爬行動物的身體摩擦過草葉,令人很不舒服。
他身影一晃,站定在葉非折麵前,輕慢不屑快要從口吻中溢出來:
“嗬,饒州這種破落鄉下窮地方,居然也能出現能擊敗羅央的人物。怪不得聖刀會選你。”
葉非折很想嚴謹地糾正一下元嬰魔修,告訴他自己出生葉家,長於玄山。
要是葉家和玄山都是鄉下破落戶,其他勢力可以含淚自刎去了。
元嬰魔修邱澤將他渾身上下掃視一遍後,假惺惺道:“可惜你既為聖刀選中的魔使,你今天就注定不能走出這個分堂。”
他說道:“聖刀此次蘇醒,親自挑選數十魔使,個個修為不低天資非凡,定然有所圖謀,我身為晉尊者麾下弟子,定要為尊者多殺幾個魔使,解尊者後顧之憂。”
邱澤自恃是晉浮那邊的人,與聖刀天然對立,因此對聖刀的稱呼也不怎麼恭敬。
況且他心裡對聖刀也是不屑的。
一把刀而已,若不是沾了前任魔尊的光,哪來今天高高在上的地位?
“嗤。”
邱澤眯起眼,神色不善地往發出冷笑之人那邊看去。
宿不平抱臂,麵無表情道:“說不定隻是因為聖刀剛醒來不久,手有點抖,才把一道靈光發成了數十道。你尊者做的什麼春秋大夢呢,還想聖刀親自拉幫結派對付他?他配鑰匙嗎?”
之前羅央的,羅央副手的,白若瑾的,對他的種種詆毀宿不平勉強能忍。
但邱澤汙蔑自己對付個普通大乘,也要拉幫結派選魔使,這就超出宿不平的忍耐範圍了。
“大膽!”
邱澤忍無可忍,指著他罵道:“聖刀所作所為定有深意,尊者修為神通高深似海,豈是你小小一個螻蟻可以妄議的!”
“你以為你是聖刀,還能知曉它心中所思所想?”
他說罷隨手一掌,打算打殺了那個不長眼的。
結果宿不平仍好端端立在那裡。
有一瞬刀光平地起,猶如曇花一現,驚豔絕倫。
葉非折刀鋒嗡嗡而鳴,攔下邱澤的魔氣:“我記得你們沒問過我願不願意做魔使。”
他神色如霜,刀光也如霜。
“哈?”
邱澤反應了一下,氣極反笑:“殺你是給你臉呢。你算什麼雜種?敢在本座麵前說什麼願不願意?”
莫名其妙被選中做魔使,莫名其妙惹來殺身之禍。
還要他心甘情願,還要他感恩戴德。
葉非折頭一次慶幸起他能有這把不平事。
刀如其名。
斬儘人間不平事。
他聲音飄忽,刀鋒卻近至邱澤眼前:“我憑什麼不能說不願意?”
葉非折沒那麼執著於刀劍區分了。
是刀也好,是劍也好。
終歸都為他所握,殺該殺之人,斬該斬之事。
“就算有人要死,死的也應該是你們。”
那一刀平平無奇,沒有逞凶鬥狠,沒有花樣百出。
偏偏邱澤在這樣平平無奇的一刀下,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躲不了,也接不下。
邱澤閉上眼睛,以為自己的死期將至。
預想中的疼痛沒有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