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是還在原處沒有被挪動過,稍微好點的情況是被抓住關了起來,最糟糕的狀態是他已經“回不去了”,徹底墜入複仇的深淵,從思想到身體都被控製,成為未知力量的奴隸。
蘭堂做了最壞的打算,但他沒想到,情況比他估計得最好還要好——
“你醒啦。”源純打著哈欠,站起身倒了杯水。她用皮膚細嫩的手背著搪瓷杯身感受溫度,確認是恰到好處的溫,才把杯子遞出去,“喝點水吧,能自己喝嗎?我喂你也行。”
蘭堂愣了幾秒,慢慢反應過來,他試著用手撐床,發現身體雖然有酸軟無力的感覺,但還是能自己坐起來的,這才說道:“謝謝……我可以。”
“給。”源純沒有堅持,乾脆地遞出了杯子。
源純托腮看蘭堂慢慢喝完了一整杯水,之後蘭堂把杯子放下,回望源純,不知道兩人用眼神交流了些什麼信息,反正他們突然就保持著視線相對的姿勢一動不動了,也不說話。
不知過了多久,蘭堂終於問道:“我可以眨眼了嗎?”
“你快眨,”源純的聲音裡有一絲隱忍,“我要撐不住了!”
“……好吧,”蘭堂無奈地歎了口氣,輕輕眨了一下眼睛,“你贏了。”
“耶!”源純揉了揉瞪得太久微微發紅的眼睛,高興地歡呼。
屏氣凝神在一旁裝了好久的壁花、生怕打擾兩人談重要事情的中也:“……”你們好煩啊!我緊張了半天!
被源純的笑容感染到了,蘭堂沉重的心情稍微輕鬆了一點點,他不由自主地勾起嘴角,猶豫了一下,還是試探著拍了拍源純的腦袋,“謝謝。”
謝謝你阻止了我,沒有讓我犯下更大的錯誤。
中也的目光偷偷跟著蘭堂的指尖來回挪動,仿佛他是一隻貓,而蘭堂的手裡拿著誘人的貓薄荷。
“不客氣,這本來就是我該做的。”源純抱著胳膊,緩緩挺直上身,“但事情還沒結束,仇卡還在你身上。”
蘭堂捕捉到了關鍵詞彙,“仇卡?”
“Avenger,就是之前跟你提過的,我正在找的很重要的東西。”源純解釋,“你可以理解成一種力量的集合體,它的本質是‘複仇’,靠吸食人類的痛苦和負麵情緒不斷壯大,它會尋找懷有強烈複仇意願的人附身,給予強大力量的同時,也會將宿主拖入毀滅的深淵。”
蘭堂回想起了飄浮在他耳畔的低沉絮語,他嚴肅地問:“有沒有辦法消滅它?”
源純搖了搖頭,“隻能將它從你的身體中驅趕出來,再封印。”
撕掉束縛職階能量的卡牌,能令封印在其中的力量消散,但消散並非消亡,它們隻是四處逸散,隨著時間的推移,還會重新彙聚的。
“我會付出什麼代價嗎?”蘭堂靜靜地望著源純,他的神情很坦然,已經做好了接收一切壞消息的準備。
源純為難地皺起眉,“這個……”
“說吧,遲早都要麵對,”蘭堂笑了一下,“我已經算是死過一次的人了,沒什麼看不開的。”
“不、不會的,”中也忽然開口,他悄悄望了源純一眼,見她沒表示反對,才繼續解釋,“隻要消除了與卡牌吻合的特質,它就會自動離開你。”
蘭堂微微一怔。
“他說的沒錯,”源純歎了口氣,“就是這樣。”
在保全宿主的前提下剝離卡牌,說起來簡單,但能乾脆利索做到的人並不多,中也那種情況是特殊事例。
人很難輕易舍棄自己的情感,尤其是在認真投入了大量時間與精力的情況下。
“所以說……”源純小心翼翼地問,“你還愛他嗎?”
中也跟著點點頭,附和道:“對,你還愛……嗯?!”
中也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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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純的問題令蘭堂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中。
趁著蘭堂在旁若無人地思考,中也趕緊把源純和櫻拽到窗戶旁,三人圍在一起說小話。
“他他他,他倆,是是是……”中也結結巴巴,手舞足蹈。
源純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你這是激動?還是……厭惡?”
“我不是!”中也也不知道該怎麼表達自己此刻的心情,他揉了揉臉,“沒,我隻是有點意外……”
“不用意外,兄弟情而已啦。”源純鼓勵地拍了拍中也的肩膀。說實話,她覺得現在的中也有點像爹媽鬨離婚,跑去跟律師說他堅決支持媽媽,以後要跟媽媽一起過的乖小孩。
“你覺得他會怎麼做呢?”中也擔憂地看了蘭堂一眼。
源純聳聳肩膀,“不知道,我沒法代入他的心情,因為我沒機會處理這種事。”
中也好奇地問:“為什麼?”
人這一輩子這麼長,誰也不能保證自己碰不上幾個渣。
櫻細聲細氣地說:“因為有人會比姐姐更快動手。”
想起之前庫丘林找源純要明年情人節的本命巧克力,話還沒說完就被紅A一平底鍋無情地放倒,緊接著迦爾納冷靜地“拋屍”,羅曼醫生淡定地聯係了南丁格爾女士治療……中也默默地打了個哆嗦,心想說得沒錯,誰不長眼敢渣源純,怕不是念頭剛冒出來,就會被深深地埋進墳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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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堂一直在發呆,三人耐心地等了好半天,他還是沒動靜。
這種事誰也不好去催,最後乾脆把臥室留給他一個人靜靜沉思,大家該乾嘛乾嘛去。
直到一家人吃完晚飯,源純和紅A去給蘭堂送夜宵,蘭堂才終於結束了漫長的思考,做出決定。
“我想找他談談,”蘭堂笑容溫和地說,“畢竟我們曾經親密無間,有些事我總要搞清楚……”
“我懂我懂。”源純小雞啄米似的點頭。
拋開魏爾倫“渣男”的標簽,他首先是個業務能力頂尖的間諜,實力強大的異能者。
從BB查到的已有資料看,蘭堂與魏爾倫可是他們所供職的歐洲間諜機構的王牌組合,兩人合作乾出過不少業內震動的大事,幾乎從未失手,正因如此,才被派來島國調查荒霸吐。
根據源純的經驗,如果兩個人能在打架這件事上配合默契,互相策應,就代表他們之間確實是存在真感情的。即使沒有太深厚的羈絆,也不會是“我愛你愛得死去活來,你表麵迎合我,背地裡卻恨得想殺我。”
而且蘭堂也不是戀愛腦,假如魏爾倫真的早就想除掉搭檔,蘭堂會覺察到的。
魏爾倫不是蓄謀已久,那就是臨時起意。地下研究所裡到底有什麼東西,是能讓他看到後突然對生死搭檔拔刀相向的?
“你懂什麼你就懂。”紅A放下裝滿菜肴的托盤,曲起手指輕輕敲了敲源純的腦袋,“少裝了一份甜點,去端一下。”
“去就去,乾嘛戳我。”源純雙手抱頭,嘀咕著走了。
源純的身影消失在門後,紅A臉上的表情未變,但氣勢瞬間冷了不少,他目光幽幽地望向蘭堂,開門見山道:“長話短說,她應該已經跟你提過了,但以防萬一,我再重申一遍……”
蘭堂擺出認真聆聽的姿勢,“請講。”
紅A拉開椅子坐下,雙手抱肩,“回收卡牌的方法隻有兩種,一,消除與卡牌吻合的特質,具體到你身上就是複仇成功或者化解仇恨;二,宿主死亡。”
“選擇哪種方法是她的自由,我不會乾涉。但如果她失敗了……”
“我隻會用最簡單的善後。”
兩個男人沉默著對視,客房裡的氛圍愈發緊張。
打破了凝固氣氛的,是端著蛋糕踹門而入的源純。
“我回來了!”即使快到睡覺的時間了,源純的聲音仍然元氣滿滿,聽上去精神得能熬個通宵,“咦——你倆在乾嘛?”
源純謹慎地放下蛋糕,看看蘭堂,又看看紅A,眼神充滿懷疑。
怎麼感覺古古怪怪的……
思索了幾秒,源純遲疑道:“媽,你該不會是……”
“什麼也不是。”沒等源純說完,紅A就打斷了她。直覺告訴紅A,源純說出來的話能把他氣死,不如不聽。
蘭堂微微一笑,承諾道:“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