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靠為人抄抄寫寫呢?
晏旭揉了揉手腕,看著自己模仿不像的適齡字體,頭痛一息。
幫人寫好了吧?容易被當成妖怪。幫人寫差了吧?誰要!
何況費勁巴拉抄一本書才十至十五個銅錢,遠不及他吃的一副藥錢。
就算他寫字作畫拿去賣,沒名沒氣還不夠墨錢。
那做些吃食去街頭販賣?他前世就是這麼乾的。
可時至百年後,以往的那些吃食都已經被人精益求精,他也沒心思、沒財力、沒精力再投入去研究。
十日啊,貌似話說太滿了。
而隨著書冊越翻越多,他發現自己還麵臨著更多的難題。
百年過去,雖然基本要考的書籍內容沒有變,但隨著一代代的文豪大儒誕生,便有了更多的釋義與解義。
原主的這些書,全是周家人自己的手抄本。其中雖然都寫滿了周家人理解的釋義,可周家人也已被流放到更荒僻之地九年。
也就是說:很有可能與時下要考核的脫了節。
過去的,都已被考繁;當下的,他一無所知;未來的,他更無底蘊猜測。
這個童試,要如何考?
考不過,明年再考行不行?
周家人已快撐不住了,明年萬一死去幾個算誰的?
晏旭思來想去,點上油盞,端回裝有沙子的木盤,開始一遍遍儘可能將周家人的釋義,抄記、求新。
這一夜,油燈就這樣伴隨著他偶爾的咳嗽聲,一直亮著。
黑暗中的周氏,亦輾轉反側,難以安枕。既為兒子的努力欣慰,又為今後的日子焦慮。
及至雞報三響,母子倆整理好各自的情緒,收拾妥當,再三檢查無遺漏後,出了門。
朝著冉冉升起的朝陽,帶著希望,急步而行。
卻還未及出村,偏先遇到村裡嘴最賤、人最刻薄的肥婆子。
“一個病癆鬼,還妄圖考什麼秀才,有那本事都沒那命。還真是年輕小寡婦的糊塗性子,一點兒也不知道花用在實際之處。倒不若趁著還有幾分姿色嫁了去豈不便宜?”
肥婆子一見這母子倆,立刻橫擋道中,撇嘴歪眼,大剌剌出言不遜直紮周氏。
刺得周氏淚珠兒又在眼圈裡打轉,卻是低了頭,拉了拉晏旭,避到道旁,像過街的老鼠般,加快腳步想溜過去。
晏旭不乾。
這話說得也太難聽了,連咒帶罵還侮辱人,原主母子習慣了,他可不受這個。
掙脫周氏的手,冷眼看過去,“我病癆?轉你家!你不糊塗,嫁伏地老?你姿容倒是拖街尾,想改嫁都沒人要!”
還你的咒,還你的精明和醜陋。
這肥婆子嫁的漢子比她大出整整二十歲,隻因有手藝日子尚過得去,加之肥婆子醜陋,才過到了一處去。偏生最討厭人家這麼說。
一聽便炸了,抄起牆邊一根棍子,“噔噔噔”、地動山搖、橫衝直撞般便要過來打晏旭。
口中還嘶罵:“反了你個野種狗崽子了,真是有娘生沒爹教的乞丐娃,看老娘今日不打死你!”
周氏的眼淚掉下來,見狀卻急急將晏旭護在身後,仿若一隻瘦癟的老母雞,要用所有氣力保護自己的小雞崽般。
晏旭則抬眼看了看麵前這個瘦削到幾近乾枯的身影。
一咬牙,從其胳膊下鑽出去,一溜煙兒般,一頭用力撞上肥婆子的肚子,再趁其吃痛鬆勁之際,一把搶過棍子,退後兩步,一棍直指其鼻尖。
“你再罵?再敢罵我就告訴全村人知道:你偷拿你婆母的銀子!”
小孩子總是喜歡作一堆玩耍的,而各家的秘密,其實管不住嘴的小孩子知道不少。
這話嚇到了肥婆子,舉起的一個巴掌頓在半空,臉色瞬間變了幾變,眼珠子骨碌了兩圈,放下手,不自在地摸了摸袖袋。
麵色卻瞬間由慌亂再次變為狠戾,高高衝著晏旭揚起了巴掌。
晏旭立刻張大嘴巴喊:“肥……!”
“彆喊!”
肥婆子沒料到晏旭真有這“小狗膽”,立時慌了,恨恨跺了下腳,“怕了你個小祖宗了,彆喊,嬸子再也不罵了,再也不罵了就是。”
然後,抖著身肥肉,趕緊調頭往回跑。
晏旭眼尖,看見她袖口中掉出樣什麼物什,在陽光下閃了閃,立刻就將手裡的棍子照著其後背扔去。
使那婆子跑得更快了。
晏旭便做出想撿拾回棍子的樣子跑上前,連棍子帶那物什一同撿了起來。